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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大人,小人被抓的時候年紀還小,加上我們乞列迷人平日裏在山水間遊獵為生,已經記不得具體在哪兒了,我隻知道附近有個大湖,我們稱其為‘水耗子湖‘,因為湖裏盛產一種長得像大老鼠一樣的水獸,不但生的好皮毛,而且還產一種香料,商人都願意出大價錢買。咱們當地話裏‘水耗子’叫興凱,所以那個湖又叫興凱湖。當地各部的語言其實與建州女真相差不大,隻有一些聲調和叫法的差異,我被抓的時候已經八歲了,還記得不少當地的語言。”

“那被俘的人裏還有沒有像你這樣是從東海女真各部中擄掠而來的?”

阿克敦聞言一愣,他並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大人詢問這些問題的目的,但本能告訴他這是一個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便小心的答道:“稟告大人,我們這些都是鑲黃旗和正黃旗的精兵,大汗專門挑選出來給大貝勒的,裏麵多半是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像小人這樣的隻有三人!”

劉成點了點頭,阿克敦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任何人類社會裏都是有等級的,像阿克敦這樣的從奴隸爬到白甲兵肯定是極少數,大多數肯定是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裏的貴胄子弟。他又詢問了幾句阿克敦他故鄉的風土人情,當得知興凱湖沿湖有許多沼澤地,湖中也有島嶼,方圓百餘裏,又有多有河流流出,其中最大的一條烏蘇裏江向北,匯入“薩哈連烏拉“(即今天的黑龍江)之後。劉成轉過頭對阿桂道:“阿桂!“

“末將在!”

“你帶著這個人去把剩下兩個人挑出來,讓他們吃頓好的換身衣服,以後就在你手下當差吧!”

“啊?”阿桂聞言一愣,他萬萬沒想到劉成竟然就這麽問了幾句,就把這幾個俘虜調到自己的親兵隊來了,這也未免太快了吧。隻是他在劉成手下也有一段時日了,知道這個上司行事一向出人意表,比如自己不就是個好例子嗎?他趕忙恭謹的答道:“是,大人!”

“他們幾個是新來了,你平日裏留意些,不要出了什麽差池!”

“是,大人,那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人?”劉成聞言一愣,隨即厭煩的揮了揮手:“馬子怡那邊不是缺人手挖河渠嗎?交給那邊就是了!”

“是,大人!”阿桂看到劉成心情不太好,不敢多說,趕忙帶著阿克敦出了帳篷,心中暗想:“一個是當您的親兵,一個去當苦役挖河渠,這可是天上地下呀!”

金帳內,氣氛有些古怪,趙文德心裏想著應當如何向劉成開口詢問,卻聽到劉成說:“趙先生,你可是奇怪我為何對這個俘虜這麽優待?”

“大人這麽做必然有大人的原因!”

“不錯!“劉成往嘴裏塞了一塊羊肉,在餐巾上擦了擦滿是油跡的手:“孫子曰: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打仗就和下棋一樣,咱們這次活捉了豪格,又修築了新歸化城,就是搶了一招先手。可問題是東虜那邊皇太極是棋手,咱們大明這邊坐棋盤邊上的可不是咱們,咱們充其量不過是一枚比較重要的棋子罷了,就怕咱們搶了先手,卻給旁人當成過河卒子,背地裏給坑了。”

“大人所言甚是!”對於劉成這番話,趙文德可謂是心有戚戚焉,楊鶴當年所製定的方略何嚐不好,結果卻落得個身死獄中的下場,大明朝中那些扯後腿、拉偏架的大人老爺們的本事他可是早就領教夠了。“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這句話適用的可不隻是大宋呀!

“既然我沒法在這個棋盤上當棋手,幹脆我就另外再開一局便是!”劉成笑道:“皇太極、努爾哈赤為啥能這麽猖狂,還不是因為他們討平東海女真各部,沒有背後之憂?那好,我就在他背後放一把火,看他還能不能專心和我大明天子下棋。”

“大人,您的意思是想通過這個乞列迷人下手?”

“嗯,他們那邊不是毛皮多嗎?我就建個商站,用火器、鹽、布匹和他們換毛皮,一來可以獲利,二來也能於東虜背後樹一禍害。這些蠻子被東虜掠奪人口,強收賦稅,東虜還視之為犬羊,豈有不仇恨的道理?隻不過是人少武器差,打不過罷了,那我就出武器,教授其戰守之術,那邊土地廣闊,遍地森林沼澤,冬天積雪數尺,春天則化為沼澤,水路才是唯一便利的通路,隻要在湖中修建一個要塞,就可以從水路與外麵相通,東虜就算人多也未必用得上。幾年下來,就可以讓東虜疲於奔命了。”

“大人當真是申公巫臣再世呀,哎呀,屬下失言了!”趙文德話剛出口,就覺得不對,趕忙躬身謝罪。原來他口中的申公巫臣乃是春秋時楚國的著名謀臣,由於貪戀美色,與當時著名的美人夏姬私奔到了敵國晉國,激怒了同樣覬覦夏姬美色的重臣子反,子反和申公巫臣的另一個敵人子重聯手盡滅申公巫臣留在楚國的宗族,瓜分了他的領地。得知此事後的申公巫臣大怒,他發誓要向仇人報複,便親自前往當時還處於蠻荒狀態的吳國,建立了針對楚國的晉吳聯盟,並留下兒子在吳國教授吳人先進的車戰技術。強大了的吳國不斷進攻楚國,使得楚國疲於奔命。其所作所為與劉成的謀劃暗合,隻是申公巫臣為了美色卻背叛了父母之邦和宗族,導致宗族被滅,百年之後楚被吳攻破國都,這個比方就很不合適了。

“無妨!”劉成笑了笑:“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早,擊退皇太極,最好能重挫他博格達汗的威名才好,否則那個鳥車臣汗也好,東海女真的蠻子也罷,恐怕是不敢站在咱們這邊的!”

“那大人為何走得這麽慢?難道不怕皇太極先回去了?”

“不怕!”劉成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在大同破了口子,大搶特搶,那麽多民夫牲口,能快的了?我這邊就算是步隊也是有馬的,如果要快的話,一日一夜疾行兩百裏也不是什麽難事。我這麽做是為了迫使東虜不戰而結歸化城之圍,隻要我能進歸化城,那這盤棋就活了!”

聽到這裏,趙文德才明白過來為何劉成一天才走二十裏路。劉成明擺著就是欺負皇太極已經出師幾個月了,馬瘦輜重多,冬天就要到了,要盡快回師。反正他就慢慢的走,你皇太極一天不解歸化城之圍,他就慢慢拖,拒絕與後金軍交鋒。時間拖得越久,天氣就越冷,他皇太極不怕在野地裏過冬死掉一半的戰馬,劉成自然更不怕,反正他可以用布匹、鹽、茶葉和糧食從準格爾汗、車臣台吉、固始汗那兒換戰馬,再加上察哈爾部和土默特兩部每年蕃息的戰馬,最多熬上兩三年就能恢複實力,連年戰事不斷的皇太極可就沒那麽好命了。歸化城之圍解後,劉成才會加快行軍速度,追擊皇太極,反正打贏了最好,就算戰況不利,他最多退回歸化城固守,也有翻盤的機會。這一招雖然看上去無賴了些,但在戰略上的確是無懈可擊。

“大人廟算在胸,我方這一役十成已經贏了九成!”

阿克敦出了金帳,便跟著阿桂回到俘虜們住的地方,那原本是一個馬圈。他的鼻子裏又重新聞到熟悉的馬糞味與尿騷味,回想起幾分鍾前金帳內的酒肉香氣,不由得恍若隔世一般。

“阿克敦,你進去把那兩個同為東海女真的叫出來?”阿桂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他此時已經完全是對待一個下屬的態度了。

“是,大人!”阿克敦應了一聲,跳進馬圈。眾人看到他回來了,趕忙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阿克敦,那個漢人將軍都和你說了些啥?他要怎麽處置我們?”

阿克敦看著這一雙雙殷切的眼睛,突然感覺到一陣羞愧,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這些聽從自己建議放下武器的同伴們,結果卻是他們淪為苦力,而自己這個出謀劃策的人卻得到了一個好得多的出路。他低下頭:“我,我也不知道!那個漢人將軍說要問幾個人,阿林(滿語山)、安巴(滿語大),你們兩個跟我去一趟!”

被叫到名字的兩個人一臉莫名其妙,跟著阿克敦走了出來。阿克敦一言不發,以盡可能快的腳步向外走去,他感覺到背後投來數十道希冀的目光,就好像針在刺。

阿克敦三人被帶到了河邊,刮掉了頭發和臉上的胡須,然後被踢到河水裏好好洗了兩遍。在火堆旁瑟瑟發抖的阿克敦正猜想著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麽,一個布包砸到他的腦袋上。

“女真人,你點一下!一共是一張牛皮墊子、一條毯子,一條褲子,一件比甲,一件罩甲,一頂皮帽,兩條裹腳布,一雙靴子、一條束腰皮帶,一雙手套,看看可有短少的?”

阿克敦撿起布包,隻見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正瞪著眼睛看著自己。他不敢多話,趕忙拆開布包清點起來,果然布包裏麵都是衣物,粗粗一算正好自己三人都有。

“敢問大哥一句,我們三人都有嗎?”

“廢話,你們三個現在都是總兵大人的親兵,自然每人都有的,難道讓你們光著屁股丟總兵大人的臉?盔甲兵器什麽的不歸我管,快把靴子試試大小,若是不合適也好換!”那大漢聲氣聽起來雖然有些凶惡,可心底著實不錯,他看到阿克敦就打著赤腳就往鞋子裏塞,趕忙喝道:“停下,要先把腳裹上再穿,不然這麽冷的天沒兩下腳就凍壞了!”

阿克敦照著那大漢比劃的樣子,將腳裹好穿鞋,果然覺得腳上暖和了不少。他正要道謝,那大漢笑道:“你倒是學得快,也好,他們兩個就你教吧,東西沒有短少吧?你們三個今晚就在火堆旁對付一夜,時候不早了,都歇息吧,明早還要行軍呢!”說罷打了個哈切,扭頭走了。

阿克敦三人手上抱著一堆衣物,麵麵相覷。過了一會兒,阿克敦苦笑道:“也罷,我們就睡吧”

阿克敦穿上衣服,將牛皮墊子鋪在地上,合衣躺下,又蓋上自己毛毯,躺了下來,火堆烤熱的地麵從牛皮墊子透了上來,他隻覺得渾身上下暖和的很,相比起這些天來的顛沛流離,饑寒交迫簡直是到了天上。

“阿克敦,你說其他人有這些嗎?”

從身後傳來了阿林的聲音,阿克敦心情頓時變得糟糕起來,他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耳邊卻傳來安巴興奮的聲音:“怎麽可能,你見過給俘虜發這麽多東西的嗎?你沒聽到剛才那人說的嗎?我們現在是總兵大人的親兵了,就是戈什哈。納蘭薩蓋他們過去那麽得意,現在他們就光著身子在馬糞堆裏過夜吧!”

阿林卻沒有安巴那麽興奮,他沉默了一會兒,向阿克敦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我們被挑去當親兵,他們卻在馬圈裏麵?”

“我怎麽知道?”阿克敦終於忍耐不住,積蓄已久的壓力終於爆發了出來:“那個總兵大人就問了我故鄉是哪兒,還會不會說乞列迷人的話,還有我們當中有幾個是野人女真出身的,我就報上了你們兩個的名字,然後就這樣了。你們這麽問我,難道是我害了你們?”

“不,不,阿克敦大哥您怎麽會這麽想!“阿林被阿克敦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看樣子那個總兵大人是因為我們的出身,可要我們去幹啥呢?”

“我不知道!”阿克敦冷笑道:“我隻知道我們應該好好給那位總兵大人賣命,就好像我們當年給老汗賣命一樣。你知道其他人接下來會怎麽樣嗎?去挖河渠,你若是喜歡,現在要去和他們在一起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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