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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仲明正想著,突然聽到一聲慘叫,地道裏塵土四起,本來就昏暗的地道裏更是無法視物。【△網WwW.】正在挖掘和搬運廢土的士兵先是一愣,旋即便亂作一團。又驚又怒的耿仲明拔出腰刀,刷刷兩刀將距離自己最近的兩個亂兵砍倒在地,厲聲喝道:“妄動者死!慌什麽,老子還在呢!”

由於地道裏都是耿仲明的親兵,在將主的積威之下,騷亂被壓製住了,隨著塵土漸漸散去,耿仲明總算是搞明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地上多了個大洞,顯然是剛才某個士兵掉到洞裏去了,於是發出的慘叫聲。

“你,還有你,過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在血跡未幹的鋼刀的威逼下,那兩個倒黴蛋對視了一眼,走了洞旁,探頭向洞內望去,隨即他們便發出劇烈的咳嗽聲:”咳咳,嗚嗚,有毒煙!“倒在地上,用手抓住自己的喉嚨,絕望的滾動著。

“毒煙?”地道裏的士兵們就好像被捅了的馬蜂窩,亂哄哄的向地道口逃去,在狹窄不通風的地道裏,毒煙可比刀劍、鳥銃和紅衣大炮可怕多了,武藝、勇猛、盔甲和運氣都幫不了你的忙,不管你是誰,死神都會一視同仁的扼住你的喉嚨,你大口的喘氣,但卻毫無作用、你的臉會變得青紫,,垂死的你甚至會抓破自己的喉嚨,把自己的眼睛珠子挖出來,最後渾身抽搐著悲慘的死去。

“不要亂,不要亂,把洞口堵住,別讓毒煙灌進來,不然大家都跑不了!”耿仲明大聲叫喊著,企圖重新控製住部下,他砍倒了兩個最先麵的逃兵,但已經被毒煙嚇瘋了的士兵們根本不聽他的命令,轉眼之間耿仲明就被鐵釺和鶴嘴鋤打倒在地,人們互相推搡著、擠壓著、踐踏著想要逃出去,但隻有極少數人能夠做到,絕大多數人都在狹窄的地道裏麵相互糾纏、廝打著,就好像水桶裏的一群螃蟹。很快,越來越多的毒煙灌進了地道裏,廝打聲、咒罵聲被咳嗽聲和呻吟聲所取代,然後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片死寂。

地道口,孔有德坐在一段斷壁上,雖然他竭力表現的鎮定自若,但從他抽搐的眼角和顫抖的指尖,不難看出他的緊張。數十天的辛勞,數百人的性命,是破城先登,還是前功盡棄,幾個時辰後就要見分曉了。他有些焦慮的看了看地道口,已經有好一會兒沒有送廢土的籮筐出來了,遇上石塊了?還是出現了別的什麽事情?孔有德焦慮的站起身來,想要進地道去親自看看。

可是當他走到地道口,又停下來了。耿二弟在裏麵,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呢?戰場上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我的位置就是在這兒。孔有德回到那塊石頭旁重新坐下:“來人,給我倒杯水來!”

孔有德剛喝了一口,覺得心火降下來不少,突然聽到地道裏一片吵聲,他剛想過去看看,便看到幾個士兵從地道裏逃了出來,倉皇的樣子活像背後有一群餓狼在追趕一般。他趕忙搶上前去,一把揪住最前麵那個,喝問道:“地道裏麵怎麽回事?”

“毒煙,有毒煙!”那個士兵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讓守城的發現了,他們往地道裏麵灌毒煙,裏麵死的人到處都是!”

“毒煙?“孔有德眼前一黑,他是玩地道攻城的老行家了,自然知道毒煙是地道裏最可怕的事情了,狹窄的地道裏麵無法通風,慌亂之中自相踐踏能逃出來的隻有極少數。

“耿將軍呢?你們的耿將軍呢?”

“大人他在最裏麵,隻怕——”那兵士說到這裏就停住了,不過孔有德已經完全明白對方的意思了,他猛地推開士兵,大踏步走到地道口,一旁的親兵趕忙將他拉住:“大人,您這是要幹嘛?”

“幹嘛,我要把耿兄弟救出來!”

“大人,地道裏灌了毒煙,多少人進去都是個死呀!再說裏麵人都往外麵跑,地道裏就那麽大,您也進不去呀!”親兵們趕忙把孔有德扯了出來,丟了一個耿仲明也就罷了,要是連孔有德也丟了,依照後金的軍律,他們這些親兵一個都跑不了,都是死路一條。

在部下的拉扯下,孔有德漸漸清醒了過來,從地道裏逃出來的人也原來越少了,顯然剩下人的命運已經不言自明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中滿是疲憊。

後金軍大帳。

“這麽說地道攻城失敗了?”

“是的,失敗了,三條地道都讓守軍發現了,他們把毒煙灌進了我們的地道,死了快三百人,耿副將也死了。”孔有德承認的口氣裏有種憤怒,但更多的是深深的苦澀。嶽托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孔有德的肩膀:“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用等斥候的消息了,你讓炮隊收拾一下,明天就撤兵吧!”

阿克敦趴在地上,用手挖開土,小心的去掉上麵的土壤,然後將龍頭菜(蕨菜的別稱)肥厚的根莖塞進嘴裏,咀嚼起來,一股略帶甜味的漿液流入口中,刺激著他的口腔,一種久違的滿足感充滿了他的身體,讓他感覺的無比的暢快,他的腦海裏想起了年幼時母親對自己說過的話:“阿克敦,秋後的龍頭菜根最是肥美,是山神賜給我們乞列迷人的寶物,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呀!”

雖然身為鑲黃旗的白甲兵,但阿克敦出身於乞列迷人,那是一支生活在黑龍江、烏蘇裏江下遊深山密林中的女真人,主要以狩獵和采集為生。明朝政府稱其為東海女真,或者野人女真,好和已經進入農耕與畜牧生活的建州女真與海西女真兩部區分。由於其經濟文化水平遠遠落後於建州女真與海西女真,這兩部往往視其為野人,加以歧視。努爾哈赤成為建州女真之主後,經常出兵征討,將捕捉到的丁壯婦女編入八旗之中,以增加己方的兵力和人口,阿克敦就是在八歲那年成為鑲黃旗的一員,當然是以阿哈(奴隸)的身份。對於這一點,阿克敦並沒有覺得恥辱,在乞列迷人當中,各部之間相互攻殺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為了爭奪獵場、水源、搶婚等等都會引起一場戰爭。危險與死亡在乞列迷人的生活中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由於沒有多餘的糧食養活俘虜,戰敗的一方往往隻有死路一條,甚至會被作為糧食吃掉,能夠作為奴隸長大已經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了。憑借老天爺賜給的強健體魄和一點運氣,阿克敦從阿哈升為無甲步行民夫,從民夫升為無甲兵,從無甲兵升為披甲兵,由披甲兵升為巴克什,又由巴克什最後升為白甲擺牙喇,即讓明軍聞風喪膽的白甲護軍,其間經曆的艱辛與危險不足為外人道也。但不斷的勝利讓阿克敦樹立了這樣一種信念——八旗大軍是不可戰勝的!

但現在這一信念已經被那天晚上的慘敗打的粉碎,阿克敦率領的誘軍豁出了一切做了一切他們能做到的事情,他們的確吸引了大部分守軍的注意力,為豪格的潛入創造了條件,但幸運之神這次沒有站在阿克敦這一邊。潛入的豪格不但沒有打垮守軍的指揮中樞,殺死或者活捉敏敏別吉,反而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所震昏,失去了指揮官的突襲部隊被臨時趕到的仆固合艾帶領的部眾打敗,而阿克敦他們堅持奮戰到了天亮,然而他們的抵抗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怕的鐵甲騎兵衝垮了女真人的行列,將抵抗者撞倒、刺穿、踐踏、衝垮。剩下的事情阿克敦已經記不太清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著擺脫那些鐵甲怪物的追擊的,當他重新清醒的時候,腳上隻有一隻皮靴,光著頭,箭囊和弓袋裏空空如也,全身上下唯一的武器就是腰間的一柄匕首。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阿克敦腦子裏唯一關心的想辦法喂飽自己,在他的身上,那個勇猛、彪悍、殘忍的女真武士漸漸死掉了,乞列迷人在他身上重新複活了,草根、野菜、老鼠一切能夠填飽肚子的東西都被他塞進肚子裏,他腦子裏唯一想的就是想方設法活下去。在他的身邊聚攏了四十多個敗兵,一開始他們還有四五匹馬,但很快這些馬就填進了他們的肚子,這群逃脫了那場慘敗的人們現在唯一想的就是活下去。

阿克敦戀戀不舍的將手中最後一點龍頭菜的根莖咽了下去,他知道這樣不好,下一次找到這些美味的植物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但如果自己不吃掉說不定就會被不知道哪個同伴吃掉了,因此還是咽進肚子裏最安全。阿克敦剛想站起身來,突然看到不遠處的草叢裏一陣晃動,他的動作立刻停下來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盯著草叢的根部。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阿克敦覺得幾乎過了一個世紀,終於從那草叢裏鑽出一個黃呼呼的東西,那是一隻旱獺,肥碩短粗的軀幹壓得草根咯吱咯吱發響,它用那短視的雙眼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危險,就低下頭,用粗壯的前爪刨出草根,啃食起來。

“我已經多少天沒吃過肉了!”看著那旱獺肥碩的身體,阿克敦的口中分泌出了大量的唾液,他幾乎能夠感覺到肉食的味道了。作為一個乞列迷人,阿克敦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就已經從部落裏的長輩口中知道如何撲捉這種獵物了,他用盡可能慢的動作從腋下拔出匕首,那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了,然後他判斷了一下風向,確認自己處於上風口——旱獺的視覺一般,但嗅覺和聽覺極為靈敏,他可不奢望自己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在移動時能夠避過對方的耳朵。反正自己距離那隻旱獺隻有十幾步了,這個距離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阿克敦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手腕一抖,那隻旱獺在這一瞬間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向旁邊一跳,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鋒利的匕首刺穿了它的腹部,將其釘在地上。阿克敦猛地撲了過去,抓住這頭小畜生的脖子用力一扭,隻聽一聲輕微的哢嚓聲,那頭旱獺就不動了。

阿克敦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獵物,秋天草原上豐富的食物喂肥了這頭畜生,他的指尖能夠感覺到毛皮下肥厚的脂肪,足有六斤重。阿克敦強自壓抑住自己狂喜的心情,低下頭在草叢裏搜索起來,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一條獸跡,他跟著這條獸走了快一裏路,終點在一個高出地麵大約三尺多高的小土丘。阿克敦折斷一根灌木,在土丘上做了標記,飛快的回去了。

“看看,阿克敦帶回了什麽!”一個女真人歡呼了起來,在他的四周,或坐或躺著三四十個女真人,看到阿克敦手中提著的旱獺,每一個人的眼睛裏都露出了貪婪的食欲。

“快把這玩意在泡子那邊剝皮清洗一下,這玩意臭的很快!”阿克敦把旱獺丟在地上,用一種發號施令的語氣說:“我現在需要十個人,手腳靈便,能夠閉住嘴的!”

“你是在用什麽口氣和我們說話?乞列迷人?“人群中想起了一個憤怒的聲音,阿克敦的目光向聲音來處看去,隻見一個怒氣衝衝的漢子正從地上站了起來,阿克敦認得那人叫納蘭薩蓋,是葉赫部的,祖上好像還是個頭人,平日裏在軍中最是瞧不起自己,這個時候發作顯然是忍耐已久了。他扭過頭,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向自己衝過來的納蘭薩蓋,對眾人道:“這玩意總是打洞群居的,一窩少說也有七八隻,這個季節洞裏應該還有不少存著的草根草籽,巢穴我已經找到了,如果順利的話,大夥兒至少可以多十幾天的食物,毛皮也有用處!”

聽阿克敦說還有更多的旱獺,人群一下子**起來,這些人中多半是從海西和建州女真中的貴胄子弟選拔出來的,雖然武藝精熟、騎射過人,也有打過獵,但多半是鹿、麅子、熊、野豬等大獵物,像旱獺這種通常隻有窮人撲捉的小玩意卻是從未打過。現在到了草原上,又沒有馬,早已餓的兩眼發綠了。一下子聽說可以弄到肉,哪裏還顧得上什麽乞列迷人不乞列迷人的。(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