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小人姓林、名河水,福建泉州人氏。那邊地狹土薄,百姓若是窮乏之人便下南洋謀生,小人五六歲時便隨叔父去了呂宋,在那邊呆了十幾年,是以對紅毛夷的情況很清楚?”

“呂宋?我方才聽那紅毛夷說他們便是從呂宋來的,那裏莫不是這些紅毛夷的故國?“

“不是!”林河水搖了搖頭:“呂宋乃是南洋上一個大島,距離我大明數千裏,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產豐富。原本隻有一些土人,自唐宋時我家鄉便有人往來於其間,有行商賈之事的,也有前往那兒定居的,三寶太監下西洋時也曾途徑此地。那些紅毛夷據說來自極西之地,距離呂宋有數萬裏,便是乘上快船也要跑上一年,百餘年前他們呂宋島,便修建堡壘,橫征暴斂,無惡不作!”趙有財卻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情緒,咋舌道:“數萬裏,那這些紅毛夷還拋棄祖宗陵墓而來?果然是無君無父的蠻夷!“

“趙老爺說的是!這些紅毛夷唯利是圖,毫無禮義廉恥,無論是土人還是僑居那邊的大明百姓,隻要看到你有什麽好東西,便強要了來,你若不給,便拔刀相向,實在是凶霸之極!“說到這裏,林河水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顯然他此時心情已經激動到了極點。

趙有財上下打量了會這通譯,隻見對方中等身材,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看上去容貌普通,但一雙眼睛卻靈動有神,顯然是個精幹的人物,他暗想自己若想在這紅毛夷那邊開出一條路來,便需要一個知悉內情的人物,這林河水不但通曉夷人的語言,而且還在呂宋那邊呆了十幾年,對夷人的情況十分了解,是個難得的人選。想到這裏,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和藹的笑容:“林先生,在下對這夥紅毛夷的事情倒是頗有興趣,此番事了之後,可否屈就在下這裏,也好早晚請益?”

林河水聞言大喜,他在呂宋恰逢大變,幾乎隻逃出一條命來,回國之後連回家鄉的路費都沒有,隻得留在杭州給人當通譯糊口,卻不想這杭州與閩南那邊不同,大多數商船是前往日本的,便是有少數前往東南亞的也多半被荷蘭人所壟斷了,他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排不上用場,能混個肚圓都勉強,也不知道何時能混到回家的路費。而趙有財不但衣著華貴,而且身為一省都司的柯從文對他的態度也十分敬重,在林河水看來肯定是非富即貴,說不定還是某家勳戚的家奴,自己若是巴結上去了,不要說回家的路費,後半生的嚼裹都不用愁了。【△網WwW.】

“趙老爺客氣了,小人所知雖少,不過隻要您開口垂詢,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好!”見林河水應允,趙有財大笑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指了指四周:“你說這裏是擺放火炮的地方,為何此時一門都沒有呢?”

林河水看了看四周,提起燈籠走到一個靠窗戶的甲板旁,用力頓了頓足,側耳聽聽下麵的聲音,手指著下麵對趙有財道:“老爺,這下麵便是底艙,我估計他們在海上遇上大風,為了防止船隻沉默,他們將這裏的大炮都放到底艙去壓艙,以免翻船了。”

“還有一層底艙?”趙有財聞言一愣,他走到林河水身旁,果然看到地上有個手柄,林河水俯身用力拉起手柄,地上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大洞來,頓時一股刺鼻的黴臭味撲鼻而來,趙有財不由得扭過頭,捂著嘴巴道:“好臭!”

“嗯!估計這底艙進了水,裏麵的貨物都壞了不少!”林河水倒是並無異色,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他等了會,將燈籠先放了下去,確認空氣沒有問題,才當先走了下去。趙有財猶豫了會,最後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用袖子捂住鼻子跟著林河水走了下去,借助燈籠的燈光,趙有財很快就找到了大炮的身影,一共有十二門十六磅長炮,另外還有四門24磅的加農炮,乃是西班牙人送給鄭芝龍的禮物。趙有財伸出手,摸了摸堅硬而又冰涼的炮身:“居然有這麽多炮!“

“嗯!”看到這些武器,林河水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走到一個包裝的很好的木箱旁,從地上撿起一根鐵釺,三下兩下便撬開木箱,當燈光照亮木箱裏的物件,他的臉色頓時大變。

“趙老爺,您快過來看看!”

正在一旁觀賞著大炮的趙有財聽到林河水的叫聲,趕忙轉身走了過去,他一看到木箱裏麵的貨物,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鳥銃?這裏麵居然是鳥銃?”趙有財從木箱裏麵拿起鳥銃,指尖立即感覺到一陣滑膩的感覺,他伸手搓了搓,應該是防鏽的油脂。他對劉成軍中的情況十分了解,與這西班牙鳥銃比起來,大體結構差不多,隻是重量要輕一些。

林河水又打開了幾隻木箱,果然裏麵要麽是鳥銃,要麽是盔甲兵器,當時商船上有武器以備自衛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不會像這樣一點用來與明國交換的商品和銀子都沒有,全部都是武器,顯然這條紅毛夷船來大明的目的絕非是貿易。

林河水與趙有財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睛裏都看出了驚訝與恐懼。這時上麵傳來了士兵的叫喊聲,原來是柯從文找不到趙有財,派人來找他們。兩人趕忙爬上甲板,柯從文問道:“趙先生你去哪兒了,我方才一番好找!”

“都司大人!這夥紅毛夷有問題!“趙有財低聲道。

柯從文看到趙有財一臉嚴肅,不由得笑道:“趙先生,這夥紅毛夷殺人越貨,為害一方,自然是有問題的!“

“大人,您隨我來!”趙有財拉了一把柯從文,領著對方來到底艙,讓他看了看木箱裏的貨物,柯從文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過了一會兒,像一個不願意承認眼前事實的孩子一樣,他低聲道:“興許這是他們自己用的。”

“都司大人!”趙有財的聲音不大,但卻極為嚴肅:“這夥紅毛夷才一百來號人,哪裏用的了這麽多兵甲?而且這些兵甲都是嶄新的,上麵還有防鏽的油脂,怎麽可能是他們自己用的?

“那,那就是用來與沿途的土人交換食水特產的!“

“都司大人!”趙有財的聲音裏已經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痛惜:“這些可都是上等的精鐵呀!”他從地上拿起一副胸甲來,用指頭彈了幾下,船艙裏回蕩著嗡嗡的聲音:“有哪個土人用得起這麽好的兵甲?”

“那,那您說是幹什麽的?”柯從文不情願的答道,按照他的心思,是不想弄出這麽多節外生枝的事情來,以他祖祖輩輩在官場廝混的經驗——別揭爛瘡疤乃是為官的第一要務,否則早晚會有屎盆子扣到自己頭上來。

“我不知道!”趙有財:“不過這一定是給一個大人物的,這裏的兵甲足以武裝五六百人,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那些紅毛夷一定要嚴加審問,查出其中的內情來!“

“好,好吧!”柯從文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畢竟趙有財並非他的下屬,而且他還有不少事情求於他,這件事情肯定是沒法掩蓋過去了。

回到住處,趙有財毫無睡意,雖然他已經有兩天沒有怎麽好好的睡覺了,但卻絲毫沒有困意。他很清楚這件事情後麵肯定隱藏著巨大的危險,如果是幾年前還沒有遇到劉成之前,他的反應很可能會和那個柯都司一般,睜隻眼閉隻眼糊弄過去便是了,但遇到劉成之後,趙有財意識到自己很可能過上一種前人做夢也沒有想過的生活,整個人也就完全變了。一個生來便是個瞎子的盲人也就罷了,若是這個瞎子恢複視力,親眼看過這個色彩繽紛的世界,他怎麽也不願意重新回到那個黑暗的世界的。到了這個時候,趙有財的腦海裏隻在苦苦思索一個問題:“假如劉成在自己的位置上,會怎麽應對呢?”

“趙先生,外邊有個叫林河水的人,說有要緊事要馬上見您!”門外一個士兵稟告道。

“快,快請他進來!”趙有財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士兵有些驚訝的看了看他,叉手行禮退下。片刻後便林河水便在那士兵的引領下到了門口,不待他躬身行禮,趙有財便一個箭步衝到他麵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拉進屋內:“林先生,是關於那件事情的嗎?“

林河水被趙有財的舉動嚇了一跳,呆呆的點了點頭。趙有財趕忙將其一把按在椅子上,回頭對那士兵道:“你去院子裏看守,任何人都不要讓他進來!“

趙有財走到門口將房門帶上,回到林河水身旁,低聲問道:“那紅毛夷說了他們是幹嘛的嗎?“他要想審訊那些西班牙人,是肯定離不開作為通譯的林河水的。

“沒有,那廝嘴硬得很,隻是不開口,都司大人怕巡撫大人那兒不好交代,沒有用刑!”林河水搖了搖頭。

“嗯,這倒是麻煩得很!”趙有財歎了口氣,他清楚作為浙江省的最高軍政長官,帶都禦史銜的巡撫才是掌握著最後決定權的,若是交到那位大人手上,自己想要上下其手可就難了。

“不過小人倒是從那些水手和士兵口中打聽到幾個消息!”林河水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第一、他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是福建中左守禦千戶所;第二、他們的頭領叫唐.岡薩雷斯.席爾瓦,是受總督的特別命令執行一個特殊任務的,這個特殊任務的具體內容隻有席爾瓦本人知道。“

“這麽說來他們是要把這些武器送到那個勞什子中左守禦千戶所去了?可那兒送給誰呢?“趙有財苦笑道。

“趙先生,如果真的是中左守禦千戶所的話,那接收這批武器的隻會是一個人!”

“一個人?誰?”

“海防遊擊、五虎遊擊將軍,鄭芝龍!”林河水的聲音不大,但斬釘截鐵。

“鄭芝龍?為啥一定是他,不過是個遊擊罷了,為何不會是別人,比如福建總兵?“趙有財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林河水見狀,隻得低聲解釋起來。

無論是研究中國海上貿易史、明清斷代史、還是海軍史的現代學者們,都無法避開一個人——鄭芝龍。如果一定要在明末清初當成一部小說,在諸多曆史人物中找到一個主角模板的話,那肯定是鄭芝龍莫屬了。他十七歲因為家貧而去澳門投奔嶽父,十九歲就前往日本,不過一年功夫便打出一片天地來,不但修習劍術、多國語言、貿易、還得到當時隱居在駿府的大禦所(退位將軍的尊稱)德川秀忠的接見,隱然間已經是在日華僑的首領。二十便前往澎湖獨當一麵,到了二十一歲便接替首領顏思齊,組織了“十八芝“集團,成為了當中東南沿海最強大的海商集團,二十三歲便縱橫海上,屢次擊敗明朝在福建的最高將領總兵俞谘皋的進攻,還在與荷蘭人的衝突中取得了勝利,並於1628年迫使福建巡撫熊文燦招撫自己,將自己擁有的巨大實力洗白,而他當時還隻有二十四歲。十七歲白手起家,短短七年時間就部眾數萬,船隻千餘,成為朝廷委任的遊擊將軍,不要說明末,就算翻遍上下五千年曆史,恐怕都找不出幾個人來。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裏,他借助明朝廷的力量,將分布在東南沿海上的諸多海盜集團一一消滅,實際上已經成為了實際上的海上霸主。

“這麽說來,這鄭芝龍雖然不過是個海防遊擊,但手下的實力卻比總兵、巡撫他們還要大?”趙有財聽完了林河水的解釋,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不錯,別的不說了,這鄭芝龍稱雄海上之後,凡海舶不得鄭氏令旗者,不能往來東洋西洋。若要令旗,每條船每年需繳納白銀三千兩,您算算他一年能有多少銀兩?”(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