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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

乾清宮、宏德殿。

周延儒低著頭,有些慌亂的踏上台階,不久前他得到內廷太監的傳話,天子要召見他。由於不清楚崇禎召見他的原因,他的心情有些煩亂,這段時間以來,周延儒已經感覺到天子對自己的信任在逐漸減退,這對一個閣臣,尤其是首輔來說可是個不祥之兆。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又有說“天威難測”,爬上權力的頂峰固然困難,但從高位上安全的下來就更難了,尤其是他今年還不滿四十歲,政治生命至少還有二三十年,如何讓自己一直呆在權力核心而不被驅逐出去,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周延儒腦子裏想著事情,腳上卻踩到了自己的袍服的前襟,若非身後伸出一隻手來在腋下扶了下,險些摔了一跤,驚魂未定的周延儒回頭一看,伸手的卻是與自己一同入閣的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溫體仁。

“玉繩兄,小心腳上!”

“多謝長卿了!”周延儒勉強笑了笑,心中卻現出一片寒意來,對於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總是無聲的跟在自己身後的同僚,他心中頗為忌憚。相比起少年得誌,容貌俊秀的周延儒來,溫體仁看起來就不起眼得多了,生於公元1573年(萬曆元年)的他整整比周延儒大了二十歲,二十六歲那年考中進士,雖然也算得上早達,但比起周延儒年方二十就連中會元、狀元就不值一提了,然後沿著明代進士們的通常晉升途徑,先是去翰林院做了庶吉士,在接下來三十餘年的政治生涯裏,他城府深沉,老謀深算,許多比他風頭更健、更有才能、名望更高的人超過了他,然後又從權力頂峰上摔了下來,跌了個粉身碎骨,而他卻始終不倒,並終於在崇禎初年爬到了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事務的位置,此時的他已經距離入閣拜相隻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之遙很可能就是天壑,自從萬曆年間開始,朝堂之上就已經充斥了朋黨之爭,大明的政治精英們爭的不再是是非對錯,而是敵友生死。對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為一黨同誌,要想踏入權力核心,本人的才幹、資曆、政策已經不是第一位的了,重要的是聯盟、背叛與博弈。

作為一個後來者,周延儒的仕途就順利的多了。最要緊的是,剛剛登基就一心求治的崇禎皇帝對於這位萬曆四十一年的狀元郎十分青睞,不但屢次升遷他的官職,破格任用,還不時將其招入宮中單獨奏對,隻是相對於入閣來說,周延儒的資曆還淺了些。因此在崇禎元年(1628年)冬天的那次內閣大臣的推選中,周延儒並不在朝臣的名單之中。溫體仁敏銳的注意到了天子對名單中沒有周延儒的不滿和對朝臣結黨隱私的憂慮,他冒著被同僚圍攻的危險,主動站出來對名單中的錢謙益發動彈劾,聲稱其在天啟二年主持浙江會試時,收受賄賂,用關節語““一朝平步上青雲”為記號,錄取考生錢千秋,根本沒有資格被推選。溫體仁的“背叛”行為立即遭到了同僚的圍攻,有人指責溫體仁並非言官,按照當時的規矩,是沒有權利彈劾大臣的;還有人說溫體仁早不彈劾、晚不彈劾,這個節骨眼上彈劾錢謙益,分明是為了自己入閣。而溫體仁則反駁當初錢謙益不過是尋常官員,這也還罷了,但是他現在被推舉入閣,我豈能坐視不理?你們這麽多人明明知道他受賄、枉法,卻將他列入推舉的名單之中,分明是錢謙益的朋黨。這句話觸動了天子內心深處那根最敏感的弦,崇禎立即下令罷免錢謙益的官職,重新擬定推舉入閣官員的名單,周延儒也因此被列入名單。

通過這次冒險,溫體仁得到了豐厚的回報:他不但成為了周延儒的盟友,而且還在天子心中樹立了孤臣的形象。在崇禎看來,溫體仁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對自己無可辯駁的忠誠,甚至不惜得罪同僚們,這在接下來得到了驗證——諸多錢謙益的同黨彈劾溫體仁結黨隱私,收受賄賂,這反而著實了錢謙益“無黨”,第二年他便進入內閣,成為周延儒的同僚、次輔。

如果從常理來說,周延儒應該對於這位於自己有大恩的同僚頗有好感的,但政壇上角逐的人們的行為從來就沒法用常理來揣測,登上權力巔峰之後,溫體仁成為了周延儒的首席助手,同時也成為了他最危險的敵人。雖然平日裏在內閣中他從未與周延儒爭辯,但他的一言一行都對周延儒造成了無形的威脅——崇禎也許對周延儒抱有更高的希望,而希望如果落空會變成失望和憤怒,到了那個時候頗得崇禎信任的溫體仁就很可能會取而代之,以溫體仁先前對政敵們的老辣,周延儒不禁有點不寒而栗。

周延儒就是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走入宏德殿的,坐在盤龍禦座上的崇禎待到兩人行罷了跪拜之禮後,就吩咐“賜座”,不待兩人坐穩,他便拿起桌子上的兩份奏疏,對兩人問道:“這兩份奏疏意見相左,如何處置還請二位先生教朕?”

周延儒接過奏疏,細看了起來,原來這兩份奏疏分別來自三邊總督洪承疇與河東巡鹽禦史李東國,前者是彈劾李東國逾越權限,調動原本屬於延綏鎮的軍隊前往平陽,破壞了他的平賊方略,要求朝廷處置對方;而後者則簡單的多,隻是敘述了因為陝西客兵嘩變,流賊攻陷平陽府,他逃往朝邑,從當地駐軍借兵趕走流賊,奪回了平陽府,在奏疏的末尾,李東國還為自己的越權行為向朝廷請求處分。周延儒看了看崇禎的臉色,揣測了一會對方的心思,最後小心的答道:“陛下,以臣所見,李禦史所為雖然有些逾越,卻也是沒有辦法,平陽府乃是晉南通往豫北的要道,又臨近鹽池,若是落入流賊手中,後果不堪設想。不過洪大人說的也有道理,不如罰俸半年吧!“

“嗯!”崇禎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目光轉向溫體仁:“溫先生你覺得應當如何處置呢?”

“陛下,這件事情還是莫要問臣得好!”溫體仁的聲音低沉,禦座上崇禎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趕忙問道:“莫要問你?“

“陛下,那李東國考中舉人時臣正是主考,瓜田李下,這件事情臣開口便是錯,還請陛下恕罪!”

“嗯!”崇禎點了點頭,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神色,在他看來溫體仁方才的回答明顯是對自己忠誠的表現,他低聲咳嗽了兩聲,笑道:“周先生,以寡人所見,這李禦史不但不該加罪,反倒應該嘉獎。他不是平陽知府,沒有守土之責,城池陷落他僥幸逃出,不但沒有倉皇逃命,反倒不顧惜己身強行從朝邑調兵,擊敗流賊,奪回平陽。溫先生,你這個學生做的很好!”

“陛下說的是,不過洪大人乃是西北重臣,他上了奏疏,還是要給他幾分顏麵吧!”出於一種微妙的心理,周延儒少有的表示出與天子不同的意見。崇禎皺了皺眉頭,不快的答道:“洪承疇不就是覺得山西不在他的防區之內嗎?那便任他為兵部侍郎、總督陝、晉、豫三省軍務便是,這下他不會抱怨別人破壞他的剿賊方略了吧?“

“是,陛下!”在崇禎那兒碰了釘子的周延儒臉色有些難看,隻得低頭領命,他的眼角瞟過一旁的溫體仁,隻見對方還是那副榮辱不驚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寒意。

“就這樣吧!”崇禎拿起幾案上的奏疏,周延儒與溫體仁見狀,趕忙起身磕頭告退。兩人退出殿後,崇禎放下奏疏,自言自語道:“我怎麽覺得溫先生比起周先生處事更為公允些呢?“可是崇禎說完後,身後的王承恩卻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隻是垂首侍立。崇禎回頭看了看他,問道:“王伴伴,你以為呢?”

“此乃國事,非老奴敢於置言!”王承恩停頓了下:“周先生也好,溫先生也罷都是朝廷股肱,還請皇爺慎重行事!”

“嗯!”崇禎點了點頭,又翻看了下奏疏,突然問道:“咦,王伴伴,李禦史借來那支兵的統軍武臣叫杜如虎,這名字怎麽這麽眼熟呀,莫不是寡人以前看過?”

王承恩看了看奏疏,答道:“皇爺,若是老奴沒有記錯的話,好像呂伯奇呂先生在鄜州大捷的報捷文書裏的請功武將裏便有一個叫杜如虎的,不知道是不是他。”

“哦!”這句話倒是引起了崇禎的興致,他立刻下令小太監取來檔案查詢,在得到確定的答複後,崇禎笑道:“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呂先生去了寧夏,還留了一支兵守朝邑,想不到竟然這裏派上了用場。依寡人看,這次呂先生也得記上一功!”

“皇爺聖明!”王承恩笑道:“不過依老奴看,有功的不僅是呂先生一個!”

“哦?還有誰?”

“劉成劉總兵!”王承恩笑道:“皇爺,若是老奴沒有記錯的話,呂先生兩次大勝掌兵的都是這位劉成將軍,這杜如虎先前也是他手下的將佐!”

“還有這等事?”崇禎又驚又喜的看了看小太監找來的檔案,果然在上麵都找到了劉成的名字:“好,好!呂先生識拔猛將於行伍,果然是大才!隻可惜寧夏那邊事務繁多,離不得他,不然寡人定然要調他入京,早晚請益!”

“皇爺,呂先生一時間見不著,可劉總兵可不難,他升任寧夏總兵,應該再過個把月就要來京陛辭的!“

“好,好!到時候王大伴一定要提醒寡人一句,我倒要看看這位擒殺二單於的虎將生得什麽模樣!“在崇禎的聲音裏充滿了向往。

1632年12月,馬尼拉城聖地亞哥堡。

高筒軍靴靴底的鋼片敲擊著走廊的石板地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唐.席爾瓦少校一邊解開自己的披風,一邊走進擊劍廳裏,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但十分結實,常年不間斷的運動與戰爭生活將他的身體裏的每一寸脂肪都壓榨幹淨,隻剩下骨頭、肌腱與發達的肌肉,那張典型卡斯蒂利亞貴族的臉被東南亞的烈日曬得黝黑,高高突起的顴骨,寬闊的額頭,鷹鉤鼻,堅硬的下巴,一雙深凹的眼睛裏透出憤怒與痛苦的光。

“桑多!你馬上讓衛兵把那個土著酋長帶到這裏來,還有,要帶上他的武器。”席爾瓦將披風丟給旁邊一名十五六歲左右侍童:“我要與他決鬥!”

“可是少校先生!”桑多一邊將披風掛上門旁的衣架,一邊驚訝的問道:“我聽說那個土著酋長很厲害,在被俘前他殺死了六名士兵,卡西利亞斯先生也死在他手上!”

“桑多!”席爾瓦一邊解下腰間的長劍,一邊用溫和而又堅定的聲音對侍童說:“凡有血氣的盡都如草,他的美榮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幹,花必凋謝,惟有主的道是永存的!我們信主之人,必能戰勝這些魔鬼的信徒!“

“是,席爾瓦先生!”桑多恭敬的低下頭,快步走了出去,席爾瓦轉身走到十字架麵前,雙膝跪下,垂首祈禱道:“萬軍之主,請讓您的仆人的胸中充滿勇氣與力量,戰勝異教徒的勇士,為我的朋友報仇,阿門!”

過了好一會兒,走廊外傳來一陣叮當聲,席爾瓦從地上站了起來,隻見桑多帶著兩個衛兵壓著一個身形魁梧的土著漢子進得廳來,那土著漢子手上與腳上都套著沉重的鐐銬,****的上半身上都是傷痕,淩亂的頭發披散在肩膀上,雙頰布滿刺青,一雙環眼凝視著席爾瓦。

“把他的鐐銬解開!”席爾瓦對衛兵下令道。

“少校先生,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家夥——”衛兵剛想反駁,席爾瓦就做了個不容抗拒的手勢:“一切後果都由我負責,我命令你們把他的鐐銬解開!”(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