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劉成點了點頭:“那你覺得啥時候會開打?”

“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杜如虎斬釘截鐵的說:“賊人們沒有攻下延安,又裹挾著那麽多流民,現在是腹背受敵,又在穀地裏進退不得,哪怕是為了節省軍糧也要和我們盡快打一仗,不然時間一久就會出事。”

“嗯,就要上陣了!”劉成重複著杜如虎的話語,臉上半是緊張半是憧憬。

龍頭寨,李鴻基老營。

與絕大多數西北的村寨一樣,龍頭寨位於河旁的小高地上,這樣可以兼顧生活便利和安全。由於相互提防的原因,農民軍十幾個領並沒有屯聚在一起,們就好像十幾隻相互提防的刺蝟,即像靠近取暖,又不想被對方刺傷,分別駐紮在相距有七八裏到十幾裏的村寨裏。

“叔,前哨人馬遇到官兵了!”李過快的衝進廂房,正在炕上打著盹的李鴻基坐起身來,問道:“死人了沒有,官兵有多少人?”

“死了兩個,兩個傷了,還被抓了一個!”李過的臉上有些紅,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羞愧:“就是老鴰岩那隊,官兵乘咱們人烤火的時候猛地衝過來的,人數不多,但都是騎兵,應該是官兵的探騎!“

“把馬準備好,再挑五十個騎術好的兄弟!“李鴻基高聲對外麵喊道,隨即他從炕上跳了下來,開始穿靴子。

“叔,要通知大頭領嗎?那用不著您親自去呀,派幾個人就行了!”李過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

“幫我把甲披上!”李鴻基將盔甲下麵的羊皮坎肩穿好了:“不是去神一魁那兒,是去會會官兵!他們抓了我們的人,肯定對我們這邊的情況都一清二楚了,不去探探怎麽行?再說打仗就是口氣,他們占了便宜,咱們也得撈回來!”這時李鴻基已經裝束停當,他拍了拍李過的肩膀:“我出去

這會兒,你就把老營看好了,讓兄弟們把家什都裝上車,牲口喂飽了,消息等到天亮再通知其他領,知道了嗎?”

“哎!”

當李鴻基走出院子時,他的戰馬已經準備好了,另外五十個騎兵正在忙亂的給戰馬上鞍,他看了看天,月色很好。他轉過身來,:“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帶著兄弟們先退,別管其他人,明白了嗎?”

“嗯!“李過的眼圈紅了,有些哽咽的答道:”叔你放心,老營裏有我!“

李鴻基沒有說話,拍了拍侄兒的肩膀,他轉過身來,此時那五十個騎兵都裝束的差不多了,他跳上戰馬,大聲喊道:“上馬,跟我來!”

由於曾經當過驛卒的關係,李鴻基對於這一帶的道路十分熟悉,在他的引領下,很快這一小隊騎兵就趕到了老鴰岩,戰場上殘火還沒有熄滅,月光下隨處可見淩亂的馬蹄和血跡,李鴻基跳下戰馬,四處查看了一會,重新跳上戰馬,打馬向南疾馳而去。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李鴻基看到了大約兩三裏外有許多火光,他明白這應該是官軍的營火,他舉起右手,身後的騎兵們也停了下來,一個騎士湊近了問道:“近了嗎?“

“嗯!“李鴻基點了點頭,跳下戰馬從背囊裏取出幾個布包裹上馬蹄,其他的騎兵也紛紛模仿領的做法,片刻後這一小隊騎兵便繼續他們的行程。

當李鴻基走到相距明軍前營大約半裏多距離的時候,現在營盤與他之間隔著一條小河,這小河並不寬,大約隻有六七丈,但這條小河讓他的計劃完全落空了——就算明軍的崗哨全都躲在背風的地方,也不可能聽不見幾十個騎兵過河時的動靜。

“鴻基哥,已經寅時了,過河肯定會吵醒官兵的,咱們撤吧!”方才那漢子湊上前低聲說。

“不,我有辦法,鷂子你去探探河水哪段可以渡河!”李鴻基用馬鞭指了指河水

說話那漢子姓高名傑,與李鴻基都是米脂人,綽號翻天鷂,他臉上露出一絲不情願的神色,但還是跳下河水,在河邊折了一根樹枝,脫下靴子,卷起褲腿踏入河中,一邊走一邊用樹枝插入河裏試探深淺,過了一會兒,他跑了回來,指著一段河麵道:“那邊最深也就到我半截大腿,河底也是硬的!”

“好!”李鴻基轉過身對身後的騎兵們低聲道:“待會我一動手,你們就動手,先放火,後殺人,聽到我吹號角,就撤,在這兒集合!”

25、夜襲

“是!“

確認手下都明白了自己的命令,李鴻基踢了兩下馬肚子,向河邊跑去。堅硬的馬蹄踏碎了河麵上凝結的薄冰,出嘩啦啦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穿的很遠,李鴻基剛剛過了河中心,河岸上的壁壘上就一陣火光閃動,緊接著一個粗啞的聲音傳過來:“什麽人?

“俺是大明延綏鎮百戶劉士德,奉王參將之命去西安,有緊急軍情!“李鴻基一邊繼續向前一邊大聲喊道:”後麵的都是俺的手下,你們是——?“

“王參將?哪個王參將?“壁壘上的明軍問道。

“就是留守延安城的王奉世王參將!“

“我看你們幾個打扮不像是官兵,倒像是賊!“這時李鴻基已經登上河岸,距離營門不過十幾米遠,借助火光望樓上的守門把總冷笑道,他身後的弓箭手也紛紛張弓,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

“廢話!“李鴻基破口罵道:”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流賊,傻子才穿成官兵模樣呢。老子有緊急軍情要傳,快開門,耽擱了軍情你們擔當得起?“李鴻基身後的騎兵們也大聲鼓噪起來,有的人甚至拉滿了弓對準望樓上的把總,做出欲射的樣子。

“好,好!你們莫急,開門,開門!”那看門把總見幾張弓對準了自己,也有些情虛,又看到李鴻基背後的騎兵雖然服色混亂,但馬匹依稀都是軍馬,李鴻基的職位又在自己之上,害怕對方見了上官後告自己的黑狀,趕忙下令手下打開營門。

馬上的李鴻基見營門大開,方才鬆了口氣,他剛才也是硬撐著,若是碰到個強項的,他也隻能作罷。他回頭向手下們做了個向前的手勢,便打馬向營門行去。

“這位兄弟,俺這也是職責所限,待會在將主麵前可要擔待呀!”守門把總一邊從望樓上下來,一邊對馬背上的李鴻基說道。

“好說,好說,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李鴻基裝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伸出右手向還在半截梯子把總伸去,那把總有些糊塗的看著對方的手,卻不想李鴻基一探手就抓住他的胳膊,一用力便將他從半截梯子上撤了下來,狠狠的摔在地上,還沒等這班總從坐起身來,李鴻基猛地一提韁繩,**戰馬的前蹄就踏在他的胸口上,一聲淒厲的慘叫撕裂了夜空。

“殺!”李鴻基彎弓射倒了一個正呆若木雞的看著自己的哨兵,彎腰撿起一支火把,向最近的一個帳篷投去,身後的騎兵們也仿效著領的行為,很快火光就在營寨裏蔓延開來了。

帳篷裏,火盆裏的木炭已經燒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幾塊白色的灰燼,散出一點點餘溫。在火盆的旁邊,劉成睡得很沉,麵帶微笑,一條涎水從嘴角裏流了出來。

“大人,大人!”帳篷突然被掀開了,杜如虎衝了進來,一腳將火盆踢翻,但他此時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一把將劉成扯了起來:“快醒醒,快醒醒!“

“啥事呀?“劉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還沒有完全脫離夢鄉。杜如虎情急之下拿起旁邊一個水壺澆到劉成頭上,立即將他凍的一個激靈。

“賊人偷營了!“

“什麽!“

拜冷水所賜,劉成此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他趕忙穿上鞋子,將羊皮袍子往身上一套,就衝出了帳外。隻見南麵已經是一片火光,火光映得夜空一陣陣紅,喊殺聲和慘叫聲一陣陣傳來,一副末日即將來臨的慘狀。

“怎麽辦?“劉成隻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看了看左右,隻見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片慘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沒有人逃跑,不過那可能是因為他們此時也不知道應該往哪兒跑。

“大人,聽聲音賊人不多,隻要咱們守住就行了!”杜如虎大聲喊道。

“對,對,要守住!”被外麵的冷風一吹,劉成打了一個哆嗦,腦子也清醒過來了:“每個人都到自己的大車邊上去,快把大車用鐵鏈子串起來,把賊人們擋在外麵!”

劉成的喊聲仿佛給混亂的士兵們打了一針強心劑,要這些菜鳥們去上陣殺敵有些強人所難,但讓他們躲在大車後麵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畢竟怎麽看這樣也更安全。在隊頭和果長的拳腳和棍棒的催促下,士兵們將擋板拉了起來,弓弩手和火器手也爬上了大車,拿著盾牌的士兵們蹲在鐵鏈後麵,在他們身後的是拿著長槍、鐵棍、斧子或者連枷的白兵們。看到一切準備停當後,劉成總算是鬆了口氣。

對於李鴻基來說,突襲的效果比他預想的最好情況還要好得多,僅憑他這五十騎兵,就已經衝破了兩處明軍的營盤,至少有一千名明軍士兵被擊潰,看著一群群敵人狼狽不堪的在火光中抱頭鼠竄,李鴻基的胸中湧動著一股無法抑製的熱流,鼓動著他繼續向前衝擊。

“鴻基哥!俺問過了,過了那個小山凹,前麵就是官軍的糧倉!”高傑氣喘籲籲的對李鴻基說,手裏還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他那張英武的臉上滿是對勝利的渴望:“咱們殺過去了,隻要燒了官軍的糧倉,官兵就不戰自敗了。咱們就五十騎就打敗了三邊總督,在十七家頭領裏還不是拔了頭一份!“

“嗯!”李鴻基回頭點了一下人頭,笑道:“還有三十來人,也差不多夠了,大夥先散開了,”說到這裏,他做了個趕羊的手勢,口裏打了個呼哨,身後的那些騎兵哄笑了起來,李鴻基對高傑道:“鷂子,你帶左邊,我帶右邊,攏過去,用潰兵衝一次咱們再衝!”

“哎,鴻基哥你放心,俺明白!”高傑應了一聲,打了個呼哨就打馬向左邊去了,三十多個騎兵散開來成了一條稀疏的橫列,大聲吆喝著向前趕去,那些手無寸鐵,光著腳的潰兵本能的向反方向逃去,無意之間他們逃跑的方向就指向了劉成所在的那個小營盤。

“大人,潰兵好像朝我們這邊來了!”杜如虎低聲道。

“那要不要放開鐵鏈讓他們進來?”劉成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那些潰兵的樣子有些奇怪。”杜如虎看了看:“恐怕是襲營的賊兵趕過來的,要不然不會都往一個方向跑!”

“賊人們是要用這些潰兵衝咱們營地,咱們蒙古人也經常這麽幹!“一旁的脫脫不花插口道,他跳上自己的戰馬:”賊人一定躲在潰兵的後麵,隊形也肯定散開了,大人,讓俺們從側麵殺出去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別急!”劉成轉過頭對身後的杜固下令道:“把虎蹲炮藥子都裝好,還有讓各車的火器弓弩都準備後,我一下號令就一起射!”下完命令後劉成對脫脫不花說:“你現在繞出去,聽到我這邊火器響了就從側麵衝一下,不要戀戰,立刻退到圈子裏來,知道嗎?”

“曉得了,把賊人們引過來是嗎?”脫脫不花應了一聲,就帶著自己的六七個騎兵從側麵出了圈子,消失在黑暗中。劉成轉過頭來,此時最前麵的幾個潰兵已經距離車營不過四十米了,劉成提起嗓門大聲喊道:“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話音剛落,潰兵卻置若罔聞,劉成手臂猛地下劈,喝道:“放!”

隨著一聲巨響,虎蹲炮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推了一把,猛地向後跳了一下,數十枚大小不一的鉛彈沿著一個無形的扇麵噴射出來,人群中立即出一片慘叫聲,倒了一片,隨即車營上也閃現出一排火光,弓弩、鳥槍、三眼銃都點放了,潰兵被突然而來的襲擊給打蒙了,絕大多數人哭喊著掉頭了。先感謝打賞的書友墨鏡與手套,你的龍套可能要比較後麵,因為已經最近的章節已經寫完了。還有,如果可能的話幫我做做廣告,雖然是買斷的書,但成績太難看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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