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帳,每帳出一丁,一正一副,正好是一千人,護衛大汗!”

“這麽多?據我所知,各部都傷損頗多,抽調太多了也不太好吧?”

“濟農大人,大汗乃是我們察哈爾人的主心骨,隻有保護好大汗,我們察哈爾人才有再起的機會!“仆固合艾大聲答道:”若是濟農大人應允,小人願意出兩百帳!“

“哦?你倒是有心了!”劉成笑了起來,他轉過頭向其他人問道:“你們覺得如何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哪裏還有人會傻到出言反對,劉成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便定下來了,仆固合艾,我派個人到你那兒,去挑選部眾,一定要將精悍之士選入大汗的翰魯朵中。“說到這裏,不待仆固合艾應承,劉成就對郝搖旗低聲道:”搖旗,你在衛隊裏麵挑個平日裏最機靈、難纏的家夥去,可別讓那老家夥個糊弄了!記住,不要察哈爾部和土默特部的!“

“是,大人!”郝搖旗應了一聲,走到門口,目光掃過兩行站的如同木樁子一般的衛士,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鄂齊爾的臉上。

“鄂齊爾,你過來!”

“我?”鄂齊爾莫名其妙的走到郝搖旗麵前,手裏還拿著儀仗用的長戟。

“對,把這家夥放下,跟我進去!”郝搖旗指了指鄂齊爾手中的長戟,轉身向堂上走去,鄂齊爾趕忙跟了上去。

“便是他了?”劉成看了看鄂齊爾,眉頭微皺,顯然他想起了先前在固始汗帳前的故事。

“不錯!在我手下這小子最機靈了,那老家夥肯定糊弄不了他!“郝搖旗附耳低聲道。

“好吧!“劉成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估計郝搖旗是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找到這個機會踢出去。

“鄂齊爾,你接下來就跟著仆固合艾,挑選大汗的翰魯朵,一定要挑選精悍之士。明白了嗎?”

“是,大人!”鄂齊爾看了看新同事,對方的臉上堆滿的虛偽的笑容,他又看了看老上司。郝搖旗的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表情。鄂齊爾有種翻白眼的衝動:“難道我就這麽遭人恨嗎?”

“疼,疼,敏敏,你手輕點,輕點!”趴在床上的劉成發出慘叫聲。少女坐在他的背上,正用力揉捏著他的脖子和肩膀,聽到劉成的慘叫,她並不停手,隻是從旁邊的小瓶子裏倒一點油膏在手上,用力搓熱了繼續按摩起來,一邊揉還一邊說:“別喊了,這藥是我從切桑上師那裏要來的,用力揉一晚上,第二天就全好了。”

“切桑還會這個?”劉成驚訝的問道:“他不是個喇嘛嗎?”

“你不知道嗎?切桑上師最擅長的就是給人治傷了。尤其是箭傷、刀傷,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性命,草原上最好的大夫也及不上他。”說到這裏,敏敏用力拍了一下劉成的肩膀:“好了!”

“咦!還真的不疼了!”劉成活動了一下肩膀和脖子,雖然還有些酸,但已經不再像先前那種動彈不得的麻木。

“當然啦!”敏敏一邊小心的擦去手上的油膏,一邊問道:“方才聽你在堂上說,馬上要去京師朝見你們明國的大皇帝?”

“不錯!”劉成點了點頭:“其實我早就應該去了,隻不過一直在打仗,抽不出身。”

“那太好了!”敏敏從床上跳了起來:“我小時候聽往來的商人說。桃花石就像天神的城市一樣,有一千零一百座佛塔,巍峨的城牆有山那麽高,城裏的人們都穿著絲綢。騎著高頭大馬,吃著美味佳肴。”

“哈哈哈!”劉成被敏敏的遐想逗的笑了起來:“哪有那麽好,京師是比這裏強多了,可這天底下所有地方都一樣,有窮人也有富人,有過得好的也有過得壞的。哪有人人都騎著高頭大馬,吃著美味佳肴的!再說這次我打算讓你留在這裏。”

“為什麽?”敏敏一聽急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敏敏,你先別急,聽我說!”劉成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讓其坐了下來:“我也希望你和我一起去,可是形勢不允許。我如果走了,這裏就沒有一個人主事的了,我需要你留下來,替我看管這一切。“

“你不是有很多手下嗎?趙先生、還有杜家叔侄,還有切桑喇嘛,他們都可以替你看管這些呀!還有呂巡撫,他官還比你大呢!”敏敏不服氣的反駁道。

“他們不行!”劉成慢慢的搖了搖頭:“趙先生他隻是個謀士,離開了我沒有人會聽他的。杜家叔侄指揮不了蒙古人,而且他們兩個在我不在這裏的時候就不一定了,我打算把小杜將軍帶走;切桑喇嘛隻是個僧人,在關鍵時候未必能代表我,彈壓的住;至於呂伯奇,沒有我他什麽都不是。隻有你才行,格桑、脫脫不花他們都是我的家臣,他們已經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沒有了我他們立刻就會被打回原形,他們一定會聽命於你;加上直屬於阿布奈的翰魯朵,即使是最糟糕的情況你手頭上也能力立即拉出去兩三千騎兵了,足以壓製住那些不逞之徒!“

“哎,你總是計劃的這麽周全,可是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一趟京師!”被愛侶說服的敏敏低下了頭,劉成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柔聲道:“下次吧,再說天下的好地方多得是,等到歸化城重建完畢,那裏會成為不亞於京師的好地方!”

“你真的要重建歸化城?”敏敏抬起頭,眼睛裏有一點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

“嗯!”劉成走到窗旁,推開窗戶,皎潔的月光傾瀉而入,將屋內照的一片明亮,劉成轉過身來,麵朝著敏敏張開雙臂:“敏敏,那邊現在隻有大片大片的草甸子、荒山、河流;但給我五年時間,那裏將會是大片的田園、礦山、工廠、城市、往來的商隊會帶來無數的珍奇之物,裝點你的美貌!京師再好,也不是你我的,那兒才是你我的土地。你我的城市!”

山西,平陽。

明月當空,月光將一切都披上了一層輕紗,白日裏斑斑點點的城牆、破舊的望樓都被遮去了缺點。看上去倒頗有幾分詩情畫意。北風掠過城樓,簷角懸掛的鐵馬發出一聲聲脆響,夾雜在城內傳來的梆子聲,更顯得淒涼。

李過艱難的越過護城壕,他的運氣不錯。護城壕裏是幹的,隻有壕底還有點稀泥。他小心翼翼的穿過長滿了小灌木與雜草的荒地,悄無聲息的沿著牆根行走,他不時停下來,將耳朵貼近城牆上或者地上聆聽,辨別城樓上值夜人的梆子聲、以及夜間巡邏警衛交接時發出的號令聲。李過小心的貼近牆根,避免將自己暴露在月光下,被城樓上的哨兵發現。約莫走了兩裏多路,他驚喜的發現在距離地麵一丈多高的城牆上有一個很大的豁口,看樣子應該底部被雨水衝刷或者白蟻蛀空後。被城牆上半部分本身的重量壓垮了。破損的城牆沒有修補,隻是用土袋與木柵欄堵塞住。李過甚至可以通過木柵欄的縫隙看到裏麵透出的火光,他小心的記下了豁口所在的位置後,重新越過護城壕,消失在夜色中。

農民軍的老營位於一個距離平陽府城有二十餘裏、名叫望城崗的小村子裏,在洪承疇的圍剿下,李自成不得不在崇禎六年的二月東渡黃河,進入山西,過河時他手下不過有兩百多騎兵、步兵千餘人。相比起從崇禎二年便兵荒馬亂的陝西省,一河之隔的山西省不啻是一塊樂土。李自成驚喜的發現洪承疇沒有追過來。不過他並沒有貿然行事,偃旗息鼓,隻是攻擊了幾個村寨獲得必要的糧秣,輾轉周折。來到這裏。在村子的後山上有一個不小的道觀,裏麵的道士們早已跑的幹幹淨淨,便騰出來作為李自成自己與騎兵們的宿營地,他本人住在後院的一棟兩層小樓裏,而騎兵們則在兩邊的走廊與山門下歇息。馬匹與牲口被拴在道觀外的小樹林之中。步兵則屯在山下的村子裏,站在道觀後那棟存放經卷的兩層小樓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蜿蜒而過村口的一條小路。

早飯已經準備好了,是黑豆粥和雜糧餑餑,李自成剛吃了兩口,外邊一個小頭目走了進來:“闖王,昨天夜裏滿天星想要拉著人馬偷跑,被巡夜的兄弟們逮著了,請問怎麽處置?”

“想跑?”李自成放下筷子,問道:“把他帶過來!”

那小頭目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便帶著幾個手下押著一個二十四五的粗壯漢子進來了,那漢子兩頰長滿了痘痘,粗眉大眼的,臉上帶著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一進門就大聲喊道:“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算個球,闖王,你給我一個痛快的,我滿天星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立即惹來了幾下拳腳。

“罷了!”李自成製止住手下對滿天星的毆打:“滿天星,你為啥要跑?該不會是想投降官軍吧?”

“呸!”滿天星吐了口唾沫:“俺可不是那等沒卵子的孬種,既然拿起了刀槍,就不會再去握鋤頭杆子。俺要走是自立門戶,拿起家夥與官軍幹!”

“哦?要自立門戶?莫不是我闖王處事不公,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

“不是!”滿天星搖了搖頭:“俺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起來和官軍幹為的是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有漂亮娘們。不是蹲在這村子裏喝黑豆粥,啃雜糧餑餑。要吃這些玩意,老子在家裏種地就好了,何必起來造反?”

“原來是這麽回事?”李自成笑了起來:“你想攻破兩個州縣,好好的鬧一下?”

“不錯!”滿天星昂起頭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俺們既然當了賊,好歹也得穿州入府,過幾天快活日子,像這樣躲在村子裏,有啥意思?”

“我不是不攻州縣,隻是還沒到時機,這些道理說給你聽你也聽不懂!”李自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這樣吧,我先放你回去,過兩天應該就要攻州縣,你攻下了州縣在要走也不遲!”

聽到李自成居然就這麽輕易的放了自己,滿天星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李自成看到他的樣子,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其退下,最後滿天星欠了欠身子,稀裏糊塗的退了下去。李自成拿起一個有點涼了的雜麵餑餑,一邊吃便繼續低頭研究起地圖來。他沒有說出口的原因有兩個:1、按照當時明朝慣例,一旦各地守官向朝廷稟告當地有流賊的話,朝廷就會嚴加飭令其加以剿滅,卻不管有無兵餉,因此除非地方上出現城池遭到圍攻、大縉紳被殺這類實在是瞞不下去的事情了,守官一般都會傾向於隱瞞,畢竟流賊穿州過縣,今天在這裏,明天說不定就去隔壁州縣了,睜隻眼閉隻眼說不定就躲過去的事情,又何必給自己惹來麻煩呢?李自成很清楚地方官員的這一心態,他希望去虛名而得實利,不要在自己實力恢複前惹來洪承疇、劉成這類強大的老對手。2、明代的平陽府便是今天山西南部運城、臨汾這一塊區域,即運城盆地,這裏土地肥沃、士民殷富,自古便有鹽池,鹽在古代就是錢,而且有豐富的鐵礦,明代在平陽府就有設置專門的鹽政衙門,而且交通便捷南出軹關陘便可抵達河內,如果能夠攻取此地,李自成不但能解決錢糧武器問題,而且還能由軹關陘進入河內,向南過由孟津黃河便是洛陽,沿著黃河東向則進入豫東、向北則進入北直隸,不再困窘於山西、陝西的狹小地帶,局勢就大不一樣了。

“叔父!”一個聲音將李自成從思緒中驚醒了過來,他抬頭一看,正好看到李過進來,兩頰被寒風吹得通紅,腳上的牛皮靴子上濕漉漉的,表麵上結了一層薄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