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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失兔指著遠處的土台和圍觀的蒙古人驚訝的問道:“這,這是要做什麽?”

“為林丹汗舉辦葬禮!”王安世笑道:“大汗且耐心些,喪事辦完後就開始清點部眾了。“

“為何弄得這麽大聲勢?”卜失兔覺得手腳冰涼,心裏又是害怕又是惱怒:“這廝不過是個十惡不赦之徒,不將他碎屍萬段,棄屍荒野就不錯了,這是什麽道理?“

“大汗,這是切桑上師的主意,呂巡撫與劉總兵也都應允了!”王安世的語氣雖然十分謙卑,但骨子裏卻透著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味道:“不管怎麽說他也是達延汗的嫡係子孫,曾經是蒙古人的大汗,在一個死人麵前您難道不應該表現的更加寬宏大量一些嗎?“

正當卜失兔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的時候,遠處的土台傳來一聲響亮的號角,這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聚集在土台下的蒙古人開始按照他們的部落,魚貫走上土台,瞻仰他們首領的屍體,並將撿來的木柴、花環或者念珠等小物件放在座椅旁,然後走下土台。土台下的僧侶念誦經文的聲音也變得高亢起來,與台上人們的哭泣聲連成了一片。

很快,木柴與各種各樣的小物件就將林丹汗屍體旁邊的地麵堆滿了,一部分送葬的人們不得不隻能在土台下向其行禮,這種哀傷的氛圍感染了在場的許多人,響亮的哭聲甚至就連距離高台數百米外的觀禮台也聽得一清二楚。

終於,當所有的蒙古部眾完成儀式後,德勒格德勒便帶領著林丹汗的親人們為他們的丈夫與父親送別,這位寡婦走到林丹汗的麵前,親吻了一下丈夫的嘴唇,大聲道:“再會了!按照長生天安排的次序,我們都會跟著你來的!“其餘的妻子、孩子以及他的兩個妹妹也效仿德勒格德勒與林丹汗道別,土台下的樂工開始演奏哀樂。幾個喇嘛將林丹汗生前喜愛的兩匹好馬和幾頭獵犬都牽到火葬堆前殺死,他們將馬與狗的血盛在瓦罐裏,又倒進蜂蜜與馬奶酒。灑在柴堆上,作為奉獻給死神的祭品。

這一切完畢之後,幾個人走上土台,卜失兔驚訝的看到那是切桑喇嘛、德勒格德勒。這個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嬰兒,左手還牽著一個少年,看模樣打扮應該是林丹汗的長子額爾孔果洛額哲。卜失兔的心頭升起了一股不祥之兆,他轉頭想要尋找逃跑的道路,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那幾個貼身侍衛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十幾個孔武有力,麵露凶光的明軍士兵。

“大汗,您這是找什麽呢?”王安世問道。

卜失兔急中生智,問道:“我有些尿急,不知道哪裏有方便的地方?”

“馬上就要到精彩的時候了,大汗何不再忍忍?”王安世笑道:“若是實在忍不住,你們幾個給大汗帶路,免得迷路了。”他最後那句話卻是對一旁的明軍士卒說的。

卜失兔見無路可逃,隻得強笑道:“既然如此,我忍忍也就是了!”這時不遠處的高台上又傳來一陣號角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過去。

高台上,德勒格德勒看了切桑一眼,切桑微微的點了點頭,後退了半步,將高台邊緣的位置讓給了她。這個高貴的寡婦走到土台邊緣高聲說道:“蒙古人們,馬上你們的大汗,也就是我的丈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回到我們共同的祖先所居住的地方去了。死亡並不可怕,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這一天,凡人皆有一死。戰死於疆場更是勇士的宿命!但他不是戰死於沙場之上,而是在帳篷裏死於奸賊的刀下!是誰殺死了你們的汗,你們的雄鷹呢?“

高台下的蒙古人交頭接耳,相互詢問著奸賊的名字。突然有幾個高嗓門喊道:“是土默特人的卜失兔汗,是他殺了我們的汗,我們的雄鷹!“

卜失兔的臉色已經變得如死人一般慘白,在他的位置可以清晰的聽到高台下的人群傳來的吼叫聲:“處死他!”

“把卜失兔吊死!”

“把他送上尖木樁!”

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就好像漲潮的海浪。卜失兔一把抓住王安世的胳膊,低聲哀求道:“王大人。王大人,我殺林丹汗可是為了大明呀,我是大明的忠臣呀,巡撫大人可千萬不能丟下我不管呀!”

王安世沒有回答,隻是含笑不語,將卜失兔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拉了下來,這個動作是一個信號,兩個明軍士兵衝了上來,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將其按到在地起來。王安世低聲道:“把這廝送到蒙古人那邊去!”

卜失兔就好像一頭即將被送上祭壇的野豬,開始全力拚死掙紮,他仿佛此時才明白,周圍的人是要他命的。恐怖、絕望與死前的瘋狂,種種神色都顯現於他的臉上,他的口邊滿是四溢的白沫,從他的胸膛裏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聲。有兩次他甚至從旁邊人的手中掙脫出來,但很快就被旁邊伸出的無數隻胳膊給抓住了。蒙古人揪住他的胳膊、拉扯他的胸、他的胡須、他的頭發。他掙紮、他撕咬、他吼叫,跌倒在地,又重新爬了起來,渾身鮮血淋漓,看上去就像是個猙獰的魔鬼。當他最後來到高台下時,已經氣息奄奄,衣服被撕的粉碎、一隻眼睛被挖出了眼眶、頭發和胡子被扯光、胳膊也扭斷了一支,整個人就像一個被玩壞的木偶,散落在地上。兩個喇嘛將他拖上高台,強製其跪在林丹汗的屍體前,德勒格德勒將一柄短劍交給林丹汗的長子額爾孔果洛額哲,額爾孔果洛額哲一聲不吭的接過短劍,狠狠的一劍刺穿了卜失兔的心髒,他走到高台邊緣,舉起帶血的短劍,台下的蒙古人發出瘋狂的歡呼聲。

“劉總兵,您為何要這麽做?”胡可鑒有些不滿的問道:“不管怎麽說卜失兔也是向我大明示好呀?殺了他,豈不是逼迫土默特部反了?“

“胡公公,已經沒有土默特部了!”劉成笑道:“昨天夜裏,我的部將就已經渡河了,這個時候應該差不多已經到土默特部的營地了。”

“什麽?有這等事?”胡可鑒的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你這可是擅起邊釁呀!土默特部可是有兩萬騎兵呀。要是出了閃失怎麽辦?”

“嗬嗬!公公不用擔心,聯軍中占大頭的是固始汗,土默特部不過是三四千人罷了,而且有內應。不信您可以問巡撫大人!”

胡可鑒看了看呂伯奇。臉色好看了點,冷哼道:“劉總兵,你倒是瞞得咱家好苦呀!說說看,你還瞞了咱家什麽?“

“胡公公,並非末將瞞你。而是軍情有變,末將也不得以呀!”

“軍情有變?這從何說起?”

“前天那位切桑喇嘛來報,說這位卜失兔與東虜有密約,收回部眾與故地後將投靠虜酋,以為其羽翼。”

“什麽?”胡可鑒臉色微變,冷哼一聲道:“夷狄果然犬羊之性,畏威而不懷德,彼等受我大明恩養近百年,居然投靠東虜,劉總兵殺得好!“

“下官得知此事後。立即稟明巡撫大人,著手應對,倉促之間有所遺漏,還請公公見諒!”說到這裏,劉成壓低聲音道:“本來想讓趙先生帶個話,但這等軍機要務,下官覺得還是謹慎些好。”

胡可鑒想起趙有財替劉成送來的兩萬五千兩銀子,嘴角微微上翹,泛起了一絲笑容,低聲道:“劉總兵說的是。這等事的確還是謹慎些好,不過既然殺了卜失兔,打算如何處置這數萬降虜呢?。”

劉成見胡可鑒不再追究,也鬆了口氣。此人回到京師,崇禎皇帝必然會向其詢問寧夏這邊的軍情,自己若是不能敷衍好了,必生禍患,趕忙小心答道:“胡公公,末將與巡撫大人在此之前商議過了。打算采取扶弱抑強之法,大小相製之策。”

“扶弱抑強之法,大小相製之策?”胡可鑒問道:“扶弱抑強倒是明白,大小相製當做何解?”

“公公請聽我詳解!”劉成笑著將胡可鑒往一旁扯了扯,低聲道:“林丹汗與卜失兔二人死後,察哈爾與土默特兩部之間已經仇深似海,隻要我大明持中而論,扶弱抑強,彼等便無法並吞,勢分則弱;所謂大小相製,則是將其酋首送往京師,寵以官爵,將其實務交予其部伍,使其大小相製,無法合而為一,自然能長治久安。“

“不錯,這倒是個好法子!”胡可鑒擊掌讚道,劉成這個法子說來倒也簡單,便是將其草原各部中的地位最高的酋長送到內地京師,學習文化,成為大明體製內的官員,而將原有的大部落分隔開來,交給眾多次一級的貴族管理。這樣一來,頭一等的貴族雖然有身份與威望,但在京師與部屬割裂開來無法作亂,次一等的貴族一來其權力來源於大明的給予,會感激大明,即使作亂,由於其身份低微,也很難出現一個讓諸多部落都服氣的人物,大明也可以委任在京師的頭一等貴族為統帥,利用其威望和人脈來領兵對付次一等的貴族。這實際上割裂了遊牧民族以血緣為基礎的嚴密組織結構,將其力量消弭在內耗之中,實乃殺人不用刀的妙計。

胡可鑒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突然問道:“劉總兵,這辦法雖好,但這麽一來就要設立一個機構安撫諸蠻吧?不然這些韃子肯定要為爭奪水草打起來的。”

“公公果然明鑒萬裏!”劉成笑道,暗想這太監倒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這麽快就找出了自己這法子的缺陷。按照劉成的計劃,察哈爾部與土默特部的頂層貴族將會被一掃而空,全部送到京師去當寓公,而將其餘的部落劃分為數十個單位,而如此就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誰來管理處置這些單位之間的衝突呢?須知當時就算是有著固定田界的漢地,各個村落宗族間為了婚嫁、水源、道路、凶殺等事發生規模高達上萬人的械鬥衝突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更不要說以遊牧為生,主要財產是長著四條腿會走的牲畜、水草資源很多時候是共享的草原部落了。指望邊地的明軍將領肯定是不行的,以過往的經驗,這些貪婪的丘八用不了幾年時間就會把這兩個部落的蒙古人的最後一隻羊羔都搶走,然後激起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而且這一工作需要對當地部落的習俗、曆史、之間的舊有矛盾、牧業的特點有很深的了解,還必須得到蒙古人的信任和尊重,這是漢地文官也做不到的。而對於這一點,劉成也早就有了腹案。

“這個巡撫大人與末將也有了籌劃,打算請天子冊封切桑上師為呼圖克圖(聖者之意),主持銀佛寺,處置各部,平衡爭端。”

“切桑上師,你說的就是那個舉報卜失兔暗中與東虜勾結的喇嘛?”胡可鑒問道,作為大明天子派出的監軍,他對於任何有可能對大明造成威脅的文武大臣都本能的保持著戒心。雖然劉成先前的所作所為已經被事實證明都是為了大明西北的邊防安全,但如果他想要將平衡各部的權力抓到自己手裏,那胡可鑒就絕對會行駛自己監軍的職責。原因很簡單,如果是這樣的話,作為一個總兵劉成所可能擁有的兵力就太過強大了,這超出了大明三百年來長治久安所依賴的政治潛規則。

“不錯!”劉成點了點頭:“公公,這位切桑喇嘛對我大明立有大功,而且蒙古人崇信喇嘛教,對教中僧侶敬若神明,若以喇嘛平衡諸部,必能長致太平。”

“嗯!這等事還是須得天子定奪。“

“那是自然!”劉成笑道:“這個切桑喇嘛到時候就和林丹汗的遺孀家小一同進京,天子大可親見大加撫慰。”(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