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五、宋文慶、吳大德等一幫“陸親”耍錢動靜太大,吸引了不少護衛官兵。

有軍官覺得這幫陸親此去北京就是皇親國戚,將來肯定非富即貴,所以這會加以示好雖未必能立竿見影,但誰也不敢保證就沒有好處。

所謂多條朋友多條路,況是這幫能夠直達天顏的陸親。

再者,地方的官兵大多是出自前明軍隊和綠營,有的更是直接就地改編的土匪,幾乎個個嗜賭,聽了那耍錢聲,哪能不心癢癢的很,於是很自然的就參與進了賭局。

擲骰子的,推牌九的,摸葉子戲的,賭得那是一個不亦樂乎,也不怕吵著老太爺們。

也幸虧東昌到臨清這一段區域早前被淮軍第六鎮和隨後北進的第一鎮拉網似的剿過匪,要不然哪怕就是冒出一支響馬盜來弄個奇襲大運河,監國他爹同眾皇親國戚宗室弄不好就得全部壯烈。

那樣的話,北京的陸監國恐怕就得緩個兩三年再登基了,也不知如何在史書上給他陸家滿門壯烈給定性。

照實寫,太過丟人。

粉墨春秋,又與他向來提倡的給後世子孫一個曆史真相不符。

……

“太不像話了,這德性以後怎麽做官嘛,怎麽給百姓當父母嘛。”

雖然現在不管誰見了都得尊稱一聲老太爺,或者是“親公”,甚至還有提前叫太上皇的,但比起大哥陸有才,二哥陸有富,身為老三的陸有文才47歲,屬於還很年輕,因此哪裏聽不見遠處的動靜。

尤其是雷小五的大嗓門,那真是聽著跟賭桌上的明燈似的,再想之前這小子答應自己的乖巧樣,陸有文肯定有些來氣,坐在那悶悶不樂,覺得不應該帶這麽多人進京的,這些個親戚有的也實在是不如請托的長輩說的那麽優秀。

真要叫他們當了朝廷高官,地方父母,哪裏是幫襯他兒子,隻怕是給他兒子添亂才是。

隻是這事說起來也不能怪別人,還不是他這個太上皇自個尋思兒子打下的江山不能都叫外人沾了光,好處叫外人得了去,陸家怎麽也得出些人幫襯一些。

老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

還有老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打江山這幫親戚們可能沒出多少力,但守江山這事,陸有文認為親戚們多少還是能幹一幹的。

沒想口風一鬆,結果便成了如今這局麵。

這個是親戚,那個是親戚,給他官做不給他官做,說得過去?

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說。

要發脾氣,也隻能自個悶著了。

另外也是擔心自個帶了這麽多人進京跟兒子要官,會不會讓兒子覺得為難,又是不是會讓兒子對他這爹來氣。

再想幾年沒見小四子,心裏也著實想的很,上次收到小四子來信還是小四子說要娶媳婦的事。

途經徐州時,陸有文曾想進城看看自家那媳婦,不過徐州府卻說郡主已經進京,這讓陸有文有些遺憾。

轉念一想到了北京後肯定能見著兒媳婦,便也沒再放在心上。

“太上皇,跟後輩們有什麽可氣的,這不大家夥在船上憋的慌,玩一玩,放鬆一下也是好的,就是我這一路過來也悶的慌呢……喏,太上皇,這是我剛給你燉的老雞王八湯,您趕緊趁熱喝,趙師傅他們說這湯可補身子呢。”

一個長相中人之姿,身段卻是豐滿的女人將手中端著的盤子擺在了陸有文麵前,盤子上是一碗熱騰騰的湯,光是那散發出的香味就讓陸有文鼻子本能的抽了抽。

要說享福,陸有文這輩子也就才享了一年多福,在這之前,他可是受了不少活罪,就現在左腿走路都不利索,那是當初在海子裏叫鹽商打手給打的。

為了這事,他兒子陸四特意派兵掃**海子,把囚禁他爹有文的鹽商全家都給砍了,如今屍首怕是在灘塗裏漚爛了。

也因了陸有文這事,海子裏再也沒有鹽商有膽綁人去幹活,尤其是鹽城縣的。

再經鹽運使王二先生的整頓,淮鹽產量比之前明崇禎年間都要高了幾成。別的地方不清楚,反正南京城的鹽都是打江北過來的,據說還是南京那個偽京營把持的。

做生意嘛,大家有錢賺就行。反正是人就要吃鹽,管他吃的是哪的鹽。

隻要老百姓有鹽吃就好。

陸有文的侄子陸文華家的鹽就是全部銷往南京的,上回陸文華回來時還提過一嘴,說是和南京那邊的孫老總談妥了。由孫老總將他家的鹽專門包裝,然後印上“禦鹽”二字,這樣價格就能提高一倍。

銷路,孫老總包了,南京城的達官貴人沒人敢不賣他的麵子,便是宮中都沒問題。

這一年多托兒子的福,陸有文在揚州也真是做的老太爺,雖然他自個閑不住,沒事在園子裏翻翻地,種種菜,但揚州城的山珍海味他哪樣沒嚐過?

隔三岔五還有江南那邊的人往陸親府送好東西,把個陸家三位老太爺吃的是白白胖胖,油光滿麵,遠看是富家翁,近看是有福人,再也不是從前那三個又黑又瘦的莊稼漢嘍。

“妙蓮啊,勞煩你了。”

進來的這個女人讓陸有文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同時心中也揚起異樣的感覺。

這個女人是揚州府特意從天鶴樓請的廚娘,名叫徐妙蓮,三十四五歲的樣子,看著雖不甚美,但勝在有股味道,這些天來陸有文三兄弟的飲食便都是徐妙蓮負責。

“太上皇還知道人家的名字啊,我還以為太上皇貴人多忘事呢。”

廚娘妙蓮一個秋波過來,迷得陸有文心頭又是一顫,自打光棍十幾年以來,還是頭一回有個女人對他噓寒問暖的。

“別叫我太上皇,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不好,不好。”嘴裏這麽說著,陸有文的樣子看著卻沒那麽謙虛,並且隱有得意之色。

生個兒子當皇帝,這事擱誰身上不得意?

“瞧太上皇這話說的,您兒子都快當皇帝了,您不是太上皇是什麽?”徐妙蓮端起湯碗,用湯勺舀了一口湯,放在嘴邊吹了兩下便往陸有文嘴邊遞去。

“呼……”

陸有文一口將湯喝的精光,朝艙外瞄了一眼,竟將這廚娘摟進懷中。

徐妙蓮也不掙紮,更沒有驚訝,而是熟絡坐在陸有文不曾受傷的左腿上,繼續給太上皇喂湯。

看動作,看神情,顯然不是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