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大營中,一眾滿洲將校正焦急的看著順軍大營方向,已經兩個時辰過去,卻還不見承郡王他們回來,這不禁讓一眾滿洲將校感到憂慮。

“王爺,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碩爾惠剛剛接報,有一支順軍騎兵突然從東邊的琉璃河往北邊開了過去,約有三千人的樣子。

在此之前,雖然琉璃河一帶也有過順軍騎兵活動,但多是些探馬,今天突然有大股順軍騎兵出現在這一帶,讓碩爾惠難免有些緊張。

“兩國已經議和成功,我朝廷業也離京出關,當不會有什麽變故。”

羅洛渾認為可能碩塞同瓦克達他們正與順軍就他們如何出關進行磋商,所以遲遲未回。

貝子博洛也沒什麽好擔心,和約已簽,朝廷已走,多爾袞又已死,順軍即將成為中國北方的新主人,大清對他們而言已經重為關外的滿洲,不再是他們一統中國的阻礙,如此自是沒有任何理由攔阻清軍出關。

真要存了殲滅他們的念頭,雖說經曆昨夜內亂兩白旗損失了近三千人,但大軍元氣尚存,順軍想要吞掉他們也得崩掉一嘴牙。

說難聽點,窮寇莫追。

現下兩萬多滿蒙八旗將士個個急於出關回家,順軍除非瘋了才會跟對他們已經構不成威脅的清軍決戰。

“蘇克薩哈,正白旗的人馬你要領起來,也要看住了,要是有人膽敢出營投奔順軍,丟了我滿洲的臉麵,我第一個找你蘇克薩哈算賬!”

博洛不擔心順軍會食言,倒是擔心多爾袞雖然死了,可兩白旗畢竟是他的老家底,昨夜又有不少忠於多爾袞的軍士自刎而死,所以兩白旗內肯定還有很多多爾袞的餘孽潛藏著,萬一這些人中有人串連鬧事,甚至出營投順,那就大事不妙了。

葉臣和圖賴等兩白旗的重要人物都被關押,便是防止這些人起帶頭作用。

蘇克薩哈也知此事關係重大,早已做了部署,便是將軍中甲喇以上的軍官都集中起來,這樣沒有軍官的帶頭,下麵的人就算想造反也沒人領頭。

不過博洛同蘇克薩哈沒有想到的是,此時卻有一幫低級軍官在一座帳篷中借著酒勁發泄著對攝政王之死的不滿。

這些軍官是正白旗第四參領所屬第八、第九、第十七三個佐領的,職務最高的是第十七牛錄的佐領圖勒慎,其餘是第八佐領的糾兵官門都海、壯大雅什它、奇木納等,另外是第九佐領的驍騎校圖巴和伊溝。(此處人員致敬反清複明的滿洲好漢子)

主子攝政王為大清出生入死,又帶著八旗兒郎入關占了北京城,現在卻落個被誣蔑謀反的下場,這幫人心中豈能不悲憤。

酒是第九佐領的驍騎校圖巴拿來的,這壇酒圖巴可是藏了好些日子。

壯大雅什它已是喝了兩碗,心中不無悲涼道:“主子死了,咱們這些人就算回到關外,恐怕也要被人家另眼相待。”

“說是不追究咱們,真等出了關,還不是任由他們擺布?漢人有句話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真到那時,咱們也隻能學主子一樣把腦袋伸出讓人家砍了。”圖巴端起剩下的半壇酒給眾人一一倒了一碗,模樣既悲憤又頹喪,似乎這壇酒是他們這些人生平喝的最後一頓。

第八佐領的糾兵官門都海“咕嚕”一口大酒下去,呼了口氣,看著一眾絕望悲觀的同僚,忽的咬牙道:“大不了不回去!”

“不回去?”

十七牛錄的佐領圖勒慎愣了一下:“不回關外,咱們去哪?總不能跑到英親王那吧。”

英親王大軍遠在幾百裏外,怎麽可能跑過去。

圖巴和雅什它等人都是苦笑一聲,知道那是癡人說夢,他們眼下是無處可去,隻能任由六旗的人擺布。

“實在不成,咱們就投漢人!”

門都海不知道是酒多了還是心中對旗主之死恨意難平,竟將碗猛的朝地上一砸,大碗碎裂同時也是割傷了他的食指。

可他卻連眉頭也不皺,任由鮮血從指中流出,隻瞪著眾人。

“投漢人?!”

一幫人叫門都海的話驚住,他們想過很多,卻獨沒想過投漢人。

再說,那漢人能接受他們嗎?

“投漢人也不是不可以……”

佐領圖勒慎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打了個酒嗝,呸了一聲道:“就算回去之後咱們這幫人的性命能保住,難道以後就要看著他六旗的人在咱們白旗頭上拉屎撒尿?”

言語竟是支持門都海的投漢人一說。

眾人猶疑起來。

“投了漢人,咱們就做不得滿洲人了。”奇木納有些咂舌。

“現在漢人可不是從前的漢人,咱們滿洲人也做不得從前的滿洲人了。”

門都海搖晃著身子,紅著臉走到角落拿起一把匕首從袖子割下一條布來,然後跪在地上用流血的食指在上麵寫了兩個字。

是滿洲語“中國”二字。

眾人迷糊,不知什麽意思。

“滿洲不過十年,中國卻有千年,從前中國無人,我滿洲可以縱橫。今中國有人,我滿洲斷難匹敵……如今連一心為我滿洲的攝政王都叫秦檜們害死,我等當重為中國之人,保那中國天子,以為百世之功,不然,便是不被小人所殺,也必為中國所滅!願隨我投漢人的,便按了手印,大家從今而後就生死同命,進退同心!”

說罷,門都海“叭”的一聲將血手掌按在了布條上。

“好,便跟你門都海!”

壯大雅什它、奇木納也是二話不說割破手掌拍上了掌心。其餘諸人彼此看了一眼,有覺得門都海所說不失好前程按上去的,也有是酒勁上頭怕被別人看輕按上去的。

佐領圖勒慎也按了上去,然後端起酒碗環顧眾人:“要做便縮不得,幹了這碗酒,咱們就是中國人!”

“幹!”

一眾要反的正白旗軍官人人臉色通紅,端起酒碗一飲二淨。

門都海直接抱起壇子灌了幾口。

壇碎,碗碎,刀出鞘。

六旗不仁,白旗當反!

……

永曆之自緬歸也,吳三桂迎入坐輦中,百姓縱觀之,無不泣下沾襟,永曆麵如滿月,須長過臍,日角龍顏,顧盼偉如也。有滿洲人見之,以為真天子,遂有密謀以圖中興者。事泄,誅四十餘人焉。——《廣陽雜記》

四月二十五日,上暴崩,東宮亦遇害,是日晴天無雲,忽霹靂大振,雲霧塞天,大雨,平地水深三尺,滇人老雉悲慟。逆賊吳三桂營中,有割辮欲討賊反正者萬人,機泄,具為賊所害,共見有黑白二龍上騰天際雲。太後、中宮同日自盡。——《皇明末造錄》

時滿師有甲喇章京,少年驍勇,陰連滿人之壯健者,自稱平漢王,刻印繕裝,乘城中演戲,約以戲場舉事。欲先入王府,然後劫上駕入秦,盡殺漢中大營,故以平漢為號,已布置定妥。會章京性頗嚴急,有小子犯過,撲責將斃,置之馬房,小子乘夜走出,報與白旗卓固山。擒章京以下共十一人,具疏磔之於市。——《狩緬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