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軍內部對於正規軍還有一個說法,叫“中央軍”。

“中央軍”的說法來源於都督陸文宗對從前大順朝廷的說法,熟悉都督的將領基本都聽過都督口中的“中央”二字,久而久之,淮軍將領們也喜歡用“中央”來代替朝廷,有時候也會用“政府”二字。

“政府”倒非陸四的首倡,而是大順的六部就叫六政府。

中央的軍隊,當然叫中央軍了。

局麵發展到現在,永昌皇帝李自成都在襄陽殉了國,大順中央已經成為由陸四主導的新中央,所以作為闖王監國的嫡係,淮軍理所當然就從原先的地方軍升格為中央軍。

再細究具體的話,淮軍第五鎮這支原來明朝的中央軍搖身一變成了大順的中央軍。

中央於地方,天然就是有心理強勢的。

更何況眼前的汝州明軍連地方軍都算不上,壓根就是一幫打家劫舍的強盜土匪。

如此,又有何好懼?

“殺!”

張士儀拔刀縱馬向著那幾百明軍騎兵衝了過去。

身後部下騎兵呼嘯跟上,揮刀的揮刀,拔箭的拔箭,悍勇勁頭比出城的汝州明軍要高出好幾個級別。

兵力上,明軍占了優勢,但心理上“正規軍”出身的張士儀部卻更具優勢。

雙方交手之後,竟是殺得難分難解。

城上許定國看得清楚,他的部下騎兵馬戰技藝不如那些淮賊騎兵。

城頭上的明軍都是怔怔的看著雙方騎兵的廝殺,雖然雙方交戰的人數不多,但慘烈之處一點也不比大戰來得低。

廝殺兩個回合後,城頭上的明軍駭然發現他們的騎兵落了下風,盡管人數還比那些淮賊騎兵多,可死去的人更多。

是官軍!

許定國終於發現了那些淮賊騎兵並不是賊兵,而是正兒八經的大明官軍,因為他們的裝備和打法太明顯不過。

多半是山東那邊降了賊人的官兵!

到了此時,許定國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他也算是白活了。

呼!

已是滿頭白發的許定國長長的吐了口氣,他算是明白為什麽郟縣會敗得這麽慘,因為僅僅是這二三百淮賊的騎兵就不是他的部下所能抵擋的,況那些還沒有出現的大隊淮賊。

“父親,怎麽辦?”許定國的長子許爾安低聲問道。

許定國麵容發苦,不知如何回答兒子。

城下那位正和淮軍騎兵廝殺的原土匪當家的更是暗暗叫苦,原以為隻要他帶人以泰山壓頂之勢衝過去,就能把這兩三百淮賊騎兵嚇得避戰逃奔,他帶人緊追不舍驅趕開來,然後一一絞殺。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怕他們,不僅迎了上來與他們廝殺,而且如此能戰,很是富有技巧。

觀淮賊騎兵打法,或是拿著弓箭在那裏遊動射擊,或是拿起馬刀麵對麵的廝殺。或拿銃射他們,總之,怎麽樣對他們有利就怎麽打,攪得城下都是煙塵滾滾,雖然隻是幾百人的交戰,看著卻和千軍萬馬廝殺一般。

時間不斷過去,對方越戰卻勇,根本沒有崩潰跡象,那原土匪當家的明軍將領心往下沉,不時緊張的向南邊看去,他害怕淮賊的大隊人馬會突然出現。

到時候,麵對淮賊大隊人馬的雷霆一擊,他能頂得住多久!

終於,這位當家的做了明智決定。

“撤,撤!”

正在苦戰的眾土匪一聽頭領讓撤,個個精神一振,紛紛打馬便欲脫離和淮賊的廝殺。

可惜,人倒黴的時候,吃飯都能夠噎死,就在明軍騎兵準備後撤的時候,又一隊騎兵卷起灰塵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不好!

城頭上的明軍也好,城下的明軍也好,心都陡然涼了下去,隻見那些趕到的淮賊騎兵黑壓壓的一片朝著城下殺了過來。

在他們身後數裏處,更是塵土飛揚,大隊步卒如一條黑龍般向汝州遊來。

明軍騎兵早就被張士儀部拖得疲憊不堪,麵對淮軍的大股援軍,他們那裏還抵擋得住,又哪裏還敢抵擋,紛紛打馬掉頭回奔,也不顧後背是不是露在對手的刀下了。

然而,城中卻拋棄了他們。

許定國不敢命人打開城門放餘下的騎兵進來,盡管剛才他曾說過見機不對就回來,可現在卻不敢讓人回來。咬牙狠心把城門緊緊關閉,任出城的部下在外如何敲打、喊叫都不肯打開。

許定國怕了,真是怕了。

趕到的淮軍騎兵配合張士儀部一路追趕明軍騎兵直殺到城下,朝著那些敲打城門的明軍放了幾輪弓箭這才遠遠的離開。

看著下麵騎兵一個個倒下,城上的明軍士卒隻覺心中冰涼。那些棄了匪號跟許大當家當了明朝官的眾多頭領們,也是一個個麵無人色。

他們也怕了。

一炷香後,淮軍第五鎮帥張國柱帶領麾下主力連同降兵俘虜上萬人浩浩****向著汝州府城逼近。

隊伍中還攜有15門火炮,炮車的軲轆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上萬人在寬闊的平原地帶上行軍,那場麵遠遠看著就讓人望而生畏。

汝州城上那些明軍將領壓抑的誰也說不出話來。

許定國緊緊繃著臉,一動不動看著那些正向汝州城逼近的淮軍,心中隻反複思量一個念頭:這城,我能守住嗎?

將汝州城團團圍住後,張國柱與諸將查看了汝州四城防禦情況後,決定勸降許定國,以求盡快占領整個汝州府,配合綿侯袁宗第收複南陽,並同定南侯董學禮、河南節度使呂弼周等一同於南陽、河南、汝州三府建立防線,封堵南下清軍北返道路。

勸降許定國不是張國柱的本意,而是來自西安監國都督的意思。

監國認為許定國部雖降清,但於汝州實際又是孤軍,許定國這人兩麵三刀不假,但於大勢麵前還是可能投降的。

陸四密令張國柱,若許定國投降,則入城之後借口許定國仍暗通清虜將其斬殺,收編其部。若許定國不降,則不計傷亡,全力攻城,絕不使許定國逃出。

一個時辰後,淮軍陣中奔出一騎駛近城下,馬上騎士取出背後的長弓,從箭壺中取出箭枝“嗖”的一聲朝著城頭射去一箭。

箭上綁著一塊白布,上麵綁著的除了一封勸降信外,還有一封屠城書。

降,免死。

不降,屠城,玉石皆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