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杆子銃的裝藥量大注定射程比火銃要遠,傅貴手下的標槍隊技藝精熟者可於50步內投中敵人,大多數卻隻能投出四十步左右,原因是淮軍的標槍采用的是竹槍構造,不僅導致標槍重量不足以遠射,而且準頭也不好。

瓜州之戰標槍隊在實際作戰中起到的效果也很有限,戰後陸四便放棄擴編標槍隊的打算,倒是讓鄭元勳找了幾個木匠替淮軍打造一種可以連續發射五枝甚至十枝的“槍機”,原理類似古代的重弩,但幾個月下來那幫木匠也沒能摸出個所以然來。

沒有長射武器的淮軍在明軍的大杆子銃打擊下隻能躲在盾牌和大車後麵,田雄擔心這樣耗下去可能太陽落山也沒法將這幫淮賊殲滅,便叫部下羅星貴棄馬步戰,以火銃進壓淮賊,使得淮賊承受不住壓力自潰,如此便可縱馬砍殺,進而趁機奪城。

馬得功心疼幾十名部下的損失,不敢再叫所部兜馬銃擊,見羅星貴那邊將淮賊壓得頭都不敢抬,也叫常進忠他們棄馬易步。

兩股明軍約七百餘就這麽從左右兩側不斷銃射淮軍,銃子不斷從各處縫隙打進來,讓躲在盾牌和大車後麵的淮軍防不勝防,不時有人中銃,迅速被拉到後麵去。

遠處城牆上看下來,兩千多人團在一起,就同被圈在一塊的螞蟻似的。

高歧鳳急得不得了,在城牆上直跺腳,卻也沒有辦法破解這個局麵。

“狗老天,怎的就不下雨的!”

傅貴抬頭看天,風高日麗,指著老天爺變天叫明軍的火銃變成燒火棍是不可能的。

四周,到處是中銃士兵痛苦哀號聲,耳畔火銃的炸響從來不斷,那幫官兵的火銃可能沒法長時間發射,開始一陣一陣輪流打,即便如此,淮軍也僅僅是傷亡下降卻仍是沒有反擊之力,也不敢衝殺過去。

一半的明軍沒有下馬,就在不遠處積蓄馬力等淮軍衝出“烏龜陣”呢。

“都給我撐著,看他狗日的有多少藥子!”

吳友福不信這個邪,參加過史家**之戰的他戰後翻看過被殺的明軍銃兵,發現他們隨身攜帶的火藥最多不過一斤,一次裝填要五六錢,所以他想著明軍不可能一直打銃。

琢磨對麵打了很長時間應該沒什麽藥子,便從擋銃板後抬頭張望,結果左臂忽的一疼,卻是叫銃子擊中,當時就血流不止,疼得冷汗都出來了。

“福頭!”

幾個手下趕緊過來七手八腳幫吳友福包紮止血。

“別管我,死不了!”

吳友福推開眾人,又急又氣,明軍這種打法可真讓他憋屈的很,偏是毫無應對法子。

這要是都督在此,早帶鐵甲衛執斬馬大刀上去砍這幫王八蛋了!

可要都督在這裏的話,他會同少都督一樣出城救人?

吳友福也不知道,他是少數幾個知道北路軍三次向都督求援,都督卻一兵不發的人。

……

寶應的淮軍畢竟不是主力,在這種完全被動挨打的局麵下能夠撐到現在已是不錯,但再要他們強撐到最後也是強人所難。

打到這會,明軍也是完全摸透了麵前這股“淮賊”的底細,這幫人除了大刀長矛和一些標槍外,壓根沒有其它武器。

所以,他們現在要的就是淮賊之中有人承受不了跳起來跑,他們不會射殺這些逃跑的人,更不會縱馬去追砍,因為他們需要這些逃兵成為尚在堅持的“淮賊”榜樣。

隻要“淮賊”集體往城牆逃奔,這場仗就算徹底定局。

前麵的陸廣遠和傅貴他們想到了這一點,也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潰崩肯定會發生,並且都認為最先跑的必定是那些不太靠得住的降兵。

戰前,陸廣遠就安排宋老瓜在後麵坐鎮,又將自己的嫡係新二營調了一隊人給宋老瓜指揮,並告訴宋老瓜如果有人逃跑就立即斬殺,千萬不要手軟。

然而讓陸廣遠沒有想到的是,首先生出逃跑念頭的就是他新二營那隊人。

“老瓜,這仗打不了,你就讓我們走吧!”

新二營的隊官周二和宋老瓜是一個村的鄰居,在前麵指揮的三拐子傅貴也是他們村的。

“我們現在跑還來及,要遲了的話想跑都跑不了了!”周二想著自己和宋老瓜是同村,還沾著些親,所以就想拉宋老瓜一起走。

“沒有少都督的軍令,誰也不許走!”

宋老瓜卻是想都不想把刀架在了周二的脖子上,眼睛近乎噴火般狠看著周二。

架在脖子上的大刀頓時嚇住了周二,驚慌道:“老瓜,你別亂來!……明軍太厲害,我們打不過的,得趕緊撤回城裏,要不然人家放馬一衝我們都得死。”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叫你跑!”

宋老瓜怒不可遏,提刀便要將這貪生怕死的混蛋砍死,可他刀剛舉起,身子就被重重一撞,還沒等他搞明白怎麽回事,幾個周二的手下將他手中的刀奪了下來。

“你們幹什麽!”

宋老瓜的部下執刀圍了過來,緊張的看著周二那幫人。

“弟兄們別動手,都是鄉裏鄉親的,我們不過是不想死在這裏。”周二示意手下將刀放下,走到宋老瓜麵前勸道:“老瓜,一塊走吧,這情形再不走的話真就來不及了。”

“沒有軍令,誰也不能走。”

宋老瓜氣的渾身發抖,他一直防著前麵那些降兵逃跑,沒想到周二他們竟然要先跑。

“老瓜,你腦子進漿糊了!”周二也急了。

宋老瓜哼了一聲:“你們既當了淮軍,就得服從軍紀,沒有軍令你們就不能走!”

“他娘的,我不當這個淮軍行不行!我回家種地行不行!”周二氣的將身上的衣服脫下甩在宋老瓜身上。

“對,我們現在要回家種地!”

周二手下的士兵見狀也都將軍服脫了下來,吵嚷嚷著要走。

“你們?”

宋老瓜愣住了,嘴唇緊緊咬住,直到滲出鮮血,臉上枯喪得如死人般,半晌,沉聲道:“你們這一走,大夥肯定都亂了,前麵的少都督有可能就撤不下來。”

“這會先保住自己命吧。”

周二歎了口氣,那個少都督對他是不錯,可這會他沒法子不為自己考慮,難道真要給他姓陸的陪葬不成。

“保自己命?”

宋老瓜盯著周二,嘴角微咧露出詭異的笑容,“你們可以走,我不攔你們,但有件事你們別忘了。”

“什麽事?”

周二叫宋老瓜的樣子看得有些頭皮發麻。

“你們走了,陸文宗一定會殺掉你們的老婆孩子,別忘了,她們可都在老營。”

宋老瓜說完側身讓到一邊,示意周二他們可以走了。

周二他們的腳卻邁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