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節值得表彰,求名心態要不得。

陸四不喜歡這個風氣,因此他沒給路振飛寧死不降名垂青史的機會,也沒有試圖勸降,而是直接讓人將這位漕院送到揚州。

大順的中央代表劉暴有沒有興趣與這位明朝的督撫重臣談談,是劉暴的事,反正陸四沒興趣。

時機成熟,這個部院也是要釋放的,陸四希望類似史可法、路振飛這類官員能在南明小朝廷多多出現。

一個閣部勝過十萬兵,一個部院也能頂上三五萬人啊。

至於鄭芝豹和鄭泰,陸四得想想,這兩人在他的前世要比路振飛有名的多。前者跟他大哥鄭芝龍一塊降清,結果在寧古塔被囚禁至死,沒有什麽建樹。

鄭泰卻是國姓的重要幫手,相當於蕭何一樣的人物,一直幫國姓負責後方錢糧和海貿的事。後國姓因世子鄭經和乳母私通生子一事,命鄭泰殺鄭經和其母董氏,然而鄭泰沒有執行這道命令。

鄭經繼位後照理當對鄭泰心存感激,繼續重用,沒想這位延平郡王卻當了白眼狼,假意要把金門和廈門交給鄭泰,結果鄭泰到廈門後就將人囚禁起來。

鄭泰氣急之下自縊身亡。

鄭泰的冤死直接導致了一件有利於滿清的大事發生,那就是鄭泰的弟弟鄭鳴駿和鄭泰子鄭纘緒帶著海船500艘和兵將萬餘人降清。

此舉不但削弱了鄭氏實力,也使得一直苦於沒有水師對付鄭氏的滿清如獲至寶,有了可以製衡鄭氏水師的能力,後來鄭纘緒也充當了滿清滅鄭的先鋒。

陸四暫時不想和土豪鄭家鬧僵。

因為不管是大順還是淮軍,眼下和鄭家並沒有實質利益衝突。

鄭芝龍雖說是想將勢力向江淮發展,但他鄭家的陸上實力根本不足以支撐他這一大手筆,所以陸四大可把人給放了,這樣便能和鄭家結個善緣。

不管怎麽說,鄭家陸上再不行,在海上卻是絕對巨無霸的存在,和他們撕破臉皮沒什麽好處。

隻是這樣未免太虧,一個鄭芝龍的親弟弟,一個未來國姓的蕭何,怎麽也值點東西吧。

陸四準備繼續幹一次綁票贖金的事,這一回卻不是要銀子,而是要東西,比如鐵槍、火藥、大炮什麽的。

這些東西,鄭家不缺,富可敵國的鄭氏哪怕在勢力最弱小的時候,在軍械上他們也從來不缺,因為他們龐大的船隊可以源源不斷的從日本將這些物資帶回來。

當然,大順淮揚節度使是不能出麵談贖金的,這不僅是大順的臉麵,也是陸四的臉麵。

這個任務還是準備交給孫武進,隻是這一次物資清單陸四得提前弄好,免得不識貨的孫武進又叫人家用仨瓜倆棗打發了。

那個吊侯爺的家當都不及人鄭家身上的一根毛。

正尋思具體要哪些東西時,守城牆的草堰孫四派人過來急報,說是城外打南邊開來了一支明軍,看樣子是想攻城。

“淮安的兵來得這麽快?!”

陸四一凜又覺不可能,他才拿下安東不到一個時辰,淮安那邊收到消息最快也得天黑,且不說那幫明軍能不能協調好,就算他們肯齊心來救部院,也得明天才可能發兵,哪有這邊剛破城那邊就來的。

上城向南邊看去,果有一支明軍在幾裏地外,不過人數頂多三千人,並且不像是要來攻城的,因為他們遲遲沒有向城牆靠近。

“去把那個督漕道帶過來。”

陸四讓人將被抓的督漕道鄭標帶來,人來後直接問他城外明軍是怎麽回事。

“這……”

鄭標顯然不是路部院那種“冥頑不靈”,一心想為大明殉節的忠臣,隻稍稍遲疑了下就將城外那支明軍底細說了出來。

“我道是什麽兵馬呢,原來是幫團練……都督,末將這就騎驢子將他們衝了!”

徐和尚信心十足,打正經官兵他不敢打包票,可要是對付幫臨時招募的團練青壯,他徐和尚卻是信心十足的。

“老徐,你能不能不要柿子撿軟的捏?”孫武進特別看不起徐和尚欺軟怕硬,主動請纓由他帶旗牌兵去把那幫家夥解決掉。

陸四擺了擺手,吩咐人把鄭芝豹和鄭泰帶過來。待二鄭過來後,也不廢話,直接問鄭芝豹能否讓外麵那幫手下投降。

“如果鄭總兵不肯幫忙,那陸某也隻能拿鄭總兵的人頭去勸降了。”

陸四目光不善,他這人做事幹脆利落,不喜歡誰跟他磨磨蹭蹭,要是鄭芝豹敢說個不字,他還真不怕鄭芝龍敢提兵北上。

一聽這話,鄭芝豹倒也幹脆,馬上請求給他紙和筆,當時就寫了封給謝表的勸降信。

陸四命被俘的一個福建兵帶著鄭芝豹的這封勸降信出城,謝表看到信後也是為難,於是將鄭芝豹的這封信給沈廷飛看。

“這是賊人詭計,謝兄弟千萬不能上當!”

沈廷飛將信一撕兩半,以此表明他絕不會向賊人投降。這讓謝表更加為難了,左思右想之後卻是決定聽從四爺的話向賊人投降,於是在沒有和沈廷飛打招呼的情況下,突然拔營前往安東投降。

陸四那邊也知道了城外不僅是鄭芝豹的部下,更有沈廷揚帶來的水兵,便同對鄭芝豹一般讓沈廷信寫信勸其弟沈廷飛率部來投。

不想這沈廷揚卻是骨頭很硬,哪怕陸四揚言不寫勸降信就殺他,沈廷揚仍是不為所動。

“你奶奶個熊的,你當我家都督不敢殺你麽!”孫武進的脾氣跟鬧鍾似的,說來就來。

“為國家死,雖死無憾!”

讓淮軍眾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那沈廷揚竟向北方跪下,三磕之後突然撞向一邊的城牆,雖被孫武進拽了一把,仍是撞得頭破血流。

“司業何必如此?”

陸四也是叫沈廷揚的氣節折服,這才是真國士,趕緊示意孫武進給沈廷揚包紮。

“勿用救,勿多言!爾賊休想沈某勸降吾弟,今日之事大不了一死!”沈廷揚掙紮不欲讓孫武進包紮,並欲再次撞牆,幸被攔下。

陸四輕歎一聲:“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司業死誌,陸某敬佩,但陸某想對司業說一句,何不留這有用之軀阻那東奴入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