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縣城太小,無法駐紮太多兵馬,所以鄭芝豹從海州帶回來的團練青壯被漕院安排在距城西南數裏地的關口鎮,此地也是安東往淮安的必經之地。

關口鄭軍大概是半個時辰後才從城中逃出百姓口中得知安東進了賊人,領軍千總謝表聞訊大驚,速點兵馬趕往安東援救。其營中海州水兵千餘亦在沈廷揚族弟沈廷飛帶領下隨謝表一同前往安東。

途中遇出城難民甚多,又有潰兵散於其間,截難民問之方曉安東已淪於賊人之手,部院及眾文武皆未出得城來,恐已為賊人所執。

“總兵都叫賊人擄了,俺等還當得甚兵,吃得甚糧!”

“散了,散了!”

鄭軍所募青壯多為山東南逃之人,名為團練,實則多無訓練,軍械也甚少,聞聽總兵和部院都叫賊人擄了,頓時炸營,叫嚷各尋活路一哄而散。

謝表手下尚有嫡係閩兵千餘,此間若行鎮壓,斬殺為首之人當能平定內亂,聚攏團練,然而謝表乃是鄭芝龍側室謝妾之弟,並無領軍治陣經驗,全憑其姐得寵這才於鄭芝豹手下出任千總。

遇此陡變,謝表早就六神無主,何談鎮壓之策,結果鄭芝豹好不容易從海州招得的數千團練青壯竟是散了大半,隻餘數百人因不知何處討糧勉強留下。

謝表仍是毫無計出,在那急得竟是嚎啕大哭起來。

“哭個什麽事,是男人的同我去打賊人就是!”

沈廷飛惱謝表無能,一心相救兄長,帶其部水兵攜銃若幹自去安東。謝表見狀,隻得擦幹淚水命餘眾一同前去。

……

安東城中,淮軍入城之後便以騾馬搶占城門,閉城之後便於城中大索起來。

因不知路振飛是否還在城中,陸四也是憂慮,途中見有士卒破百姓屋門搶掠,大怒之下命斬殺三人懸首示眾。

未幾,聞報第二標與一支官軍於南城激戰,那隊官軍多持火銃,當中似有大官。

“告訴麻三,死活不論,放走一個便提頭來見!”

因懷疑那些持銃官兵是鄭芝豹手下的閩兵,若是則路振飛有極大可能便在其中,陸四一邊急令旗牌親兵巡視全城,約束軍紀,製止諸兵濫殺;一邊又令徐和尚速帶兵支援麻三,確保不叫那隊官兵跑了。

稍後,率部衝入淮安總兵府,內中卻無多少兵丁,隻淮安總兵張鵬翼於安東所納小妾及幼子、親族十數人。

這幫人被帶到陸四麵前時皆是嚇的麵無人色,那兩個小妾更是花容失色,讓人看著就是可憐。

仔細端詳一會,陸四竟命將張鵬翼的兩個小妾留下賞入城有功之人,餘者皆殺,總兵府中錢物盡皆抄走。

“前番我在淮安城滅了你張家的門,今日不殺你們我也難心安。”

說完,陸四抬腳便走,絲毫不理會這幫張家人的哭訴哀求。孫武進瞧那兩個小妾頗有姿色,心道要是麻三擒了那路部院,這兩女人多半歸他了,屆時須厚著臉皮討要一個才行。實在不行,花錢買幾天也成。

剛出總兵府未多久,徐和尚便派人來報,說是已經拿了那路部院,現將人押在漕院。

陸四大喜,趕緊過去,到了地方便見百多人被勒令坐在地上,人群中赫然有一個身穿緋袍,胸前補子繡有錦雞的大員,不用問此人定是那漕院總督路振飛了。

這淮揚大地能穿緋袍的明朝官員,除了漕院總督就沒第二個了。

此外還有一個胸前繡有獅子的武將,第二旅第三標統楊祥悄悄上前說那人就是鄭芝豹。

陸四不由朝那鄭芝豹多看了兩眼。

可能因為是故主原因,楊祥自始至終隻在外麵遠遠看,不上前與那鄭芝豹、鄭泰相認,同時派人將這一情況通報給了尚未入城的黃昭。卻是想黃昭趕緊過來能和他一起勸說都督不要殺俘,畢竟被俘的除了鄭家人外還有很多福建兵。

是人,都有鄉梓之情。

“都督,末將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抓住這路部院,另有督漕道鄭標,國子監司業沈廷揚、千總鄭泰等數人……”

麻三一臉興奮說著,陸四也是不住點頭,最後卻問他外麵街上死了一地的騾子、騾啊馬是怎麽回事。

“這幫狗日的官兵仗著有銃,射殺了末將不少人,末將也是急中生智……”麻三得意的說起他的妙策來。

“崽賣爺田,你倒是不心疼,不過幹得好,以後打仗就得多動腦子,別再拿人命往裏填。”

雖說三百多頭大牲畜是陸四花了大價錢從民間買來的,都叫麻三糟蹋了有點讓人心疼,可相比擒獲路振飛卻是怎麽都值的,尤其裏麵還有個沈廷揚,這便更劃算了。

瓜洲之役時,陸四可是把沈廷揚的海舟想了再想,原是準備收拾完淮安之後就去海州搶那些海船,現在對方倒是直接送上門來,也是意外之喜了。

再說,他出手就送給臨淮總兵徐大綏二十萬兩,這三百來頭牲畜又值個什麽。

誠如那句老話,能用錢解決的都不叫事。

錢沒了,可以再搶。

人沒了,就沒了。

“走,去會會這位部院,”

陸四說話間往院中走去,正欲請那路部院來談談,卻見這位部院已經站起,喝了一聲:“我乃朝廷所任漕院,賊子速殺,勿多言!”

“都督,這老小子不肯降,之前我們已經勸了幾次了,跟那個史什麽法的一樣,又臭又硬。”徐和尚低聲道。

“不降?”

孫武進嘿了一聲,“都督把這老小子交給我,我拉他去城外黃河故道,他要不降就活埋了他!”

一聽這話,陸四不高興了,斥道:“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活埋的,我們是大順的官軍,不是土匪。”

孫武進撇了撇嘴,心道這真是什麽狗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位便是路部院吧?在下大順淮揚節度使陸文宗!”

出於這個路振飛雖沒什麽名氣,但也沒聽說降清的漢奸中有這麽號人物,所以陸四還是比較客氣的。

“什麽大順,闖賊耳!”

路振飛的情緒顯然還是很激動,也是一臉求死之態。

“如果你一心求死,直接了斷便是,何必陣前自報名號?又何須在我這賊首麵前惺惺作態?”

陸四不是譏諷,而是真搞不明白明朝這幫士大夫的腦子究竟怎麽想的。那個史可法也是,清兵還沒來抓他就大呼我是史可法,主動上前讓人家抓。

換作是他陸四,要是真想死直接跳城就是,不想死就閉嘴趁亂溜,哪來這騷操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