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坤見冉秀書遁去,也是循著氣機一個遁轉,瞬息之間,就來到一處平原之上,由高處俯視下去,可見遠處有一座約莫百來萬人的都邑。

而他們正下方,乃是城都郊野的一處寬闊平地,一條湍流甚急的淺河旁,有數十輛華貴馬車停留在此,車駕上鋪設著毛毯錦緞,另有帳篷支架,柴堆火盤架設在那裏,疑似凡間貴人出來踏青郊遊。

此時有一個白須老者,手中持拿一柄法劍,正在那裏演練劍法,一劍一招,都是極有章法,

大約二十來個衣著鮮亮的孩童正在那裏認真看著,手中還持有木劍效仿,而仆奴侍衛之流則是遠遠避開,不敢靠近。

冉秀書自言自語道:“這路數,唔,許是某位同門的遊戲之舉。”

這老者明明隻是一個凡人。但是對劍法的感悟卻遠邁自身所限,且隱隱有一股仙家氣象,且與少清派的路數有幾分相似。

少清派中其實亦是有法劍運使之法的,甚至類似法寶也有不少,隻不過通常這般人少有到得上乘境界的。

田坤這時觀望過去,發現這老者神氣衝天,渺渺升入天穹不可窺知之所,其神魂雖屬自身,言行舉止也是無比自然,可實際上卻是一個牽線木偶,其一生經曆乃至性情喜好都是被人提前安排好了的,自己並無法逾矩半步。

簡單來說,其就好像是一枚棋子,隻能在棋局允許的規矩之下行事,但永遠不可能超脫到棋盤之外,偏還自己不得而知。

他粗粗一覽,就見有不少類似氣機,在遠處還有更多,卻不明白此間上境修士為何要如此做。

冉秀書也是發現了這一點,隻是他有些奇怪,因為若是按照少清派的行事風格,那是絕然不會把心思放在這些凡人身上的,所以這處地界恐怕不單單是曆代上真飛升之地那麽簡單。

這些凡人過去未來實際上是背後大能所編織,所以也看不出什麽有用東西來,不過那些神氣既然牽連上修,那卻是留下了些許線索了。

冉秀書幹脆便循著這些氣機而去,很快便在這方天地之中找到了一處界門,二話不說,就往裏走了進去。

田坤本來還待勸他先探查一番,見狀也隻好隨後跟上,不過他也知曉,少清派一些修士對凶險危兆有著過人感應,或許冉秀書就是這等人?

兩人過去那處界門後,見這裏風光迤邐,山色青塗,霞光映秀,麵前一座矮山,築有一處道觀,觀門龕罩之下,有一個道童蜷縮在那裏。

冉秀書走了上去,道:“你可是這裏看守童兒?”

那道童抹了抹眼,一骨碌爬了起來,端端正正一禮,道:“兩位仙長有禮,小童正是這裏看守。”

冉秀書道:“這是何地?此觀又喚何名?”

道童道:“這裏是犀月山蒲皇觀。”這時他一轉身,伸手一指,道:“兩位仙長,敝觀觀主來了。”

冉秀書二人方才就察覺有人過來,此刻一望,就見一個芒鞋布衣的道人走了出來,其人上來一禮,道:“兩位上真有禮了,不知兩位自何處來,可有什麽用得著小道的?”

冉秀書頗有興致道:“哦?莫非貴方這裏如我等這般往來之人有不少?”

那觀主模棱兩可道:“不少,卻也不多。”

冉秀書道:“我等本是為訪問前輩到此,你等這處地界之中可有運使飛劍的上真大能麽?”

那觀主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笑容,道:“兩位是說原本居於仙山之中的劍仙吧?”

冉秀書訝道:“原本?莫非已是不在了麽?”

那觀主垂下目光,道:“小道對此知曉不多,隻是聽聞數千載前,居宿在仙山之中的一眾劍仙為尋覓上法,將此處地界贈予了我輩,隨後便通過一座兩界門戶去到了另外天地之中,隻是至今也未曾回來。”

冉秀書倒是沒有什麽遺憾之色,問道:“那不知這幾位離去之前可有物事留下,這幾位終究這是我前輩,現下既是人已不在,那需尋一個物件憑證,日後宗門問起,也好有個交代。”

那觀主道:“貧道修行時日不長,並未見過那幾位劍仙,對此卻是不甚清楚了。”

冉秀書道:“不如這般,我那些宗門前輩即便離了此地,可當年那些居處洞府應該還在,觀主可否帶我等前去一轉?”

那觀主似是十分為難,道:“這等事,貧道需請示這裏幾位上修。”

冉秀書道:“無礙,觀主盡管回去請示,我便在此等著就是了。”

那觀主遲疑了一下,道:“兩位仙長若不嫌棄敝觀,那不妨在此宿下,小道這便回去上稟,”隨後他又招呼了那道童一聲,要其把觀中的靈果仙茶擺了出來招待二人,自己則是告辭離去。

冉秀書見田坤一直站在旁邊不發一言,便道:“道友有什麽看法?”

田坤道:“全憑冉道友作主。”

他今日到來,隻是作為一個見證,冉秀書到底要做什麽,他並不會幹涉,除非是遇到了什麽涉及生死的危險。

冉秀書嘿了一聲,他道:“索性也是無事,道友不妨說說自己見解。”

田坤見他堅持,沉吟一下,道:“道友非要田某說,那田某便說一點淺見。”

冉秀書道:“請講。”

田坤道:“方才那位道友看去禮數周到,實則對我等暗含排斥警惕之心,尤其是在聽到我等打聽幾位少清前輩之後更是如此,這裏當有隱情在內,下來或許會找借口推脫道友之請,不會讓我等輕易如願。”

冉秀書笑道:“若是那般,我二人便自去尋來,今回之事,總算有些意思了。”

而就在那位觀主把二人到來之事報上去後,莫名之地中,就有幾人神意聚到了一處。

有一人道:“葫上真,下界又有劍仙到此了,我早是說過,那些劍仙既是從他處飛升而來,那麽隻要宗門不滅,一定還會有人到此的,屆時無論如何也是會把這處地界討還回去的,這裏我等是占不住的。”

有人冷笑道:“討還回去?我等原本所在靈機盡失,飄蕩許久,好不容易才有了這一界棲身所在,,那些劍修自家一走了之,而我等現在苦心經營了數千載,隨意來一人就想討回去,哪有這般便宜!”

先前那人譏諷道:“當年那些劍仙的手段我等可是見識過的,聽道友口氣,莫非要親自出手鎮壓這兩位不成?”

後來出言之人道:“未曾鬥過,又怎知不成?”

待兩人又爭辨了幾句,那被稱作葫上真之人終是開口了,其人沉聲道:“這次雖是來了兩位劍仙,可我等也不是當年那些修為低弱之輩了,其若當自己為客,那我等就好生招呼,再早些送他們走便是。”

有人出聲問道:“若是這兩位非要留在此地呢?”

葫上真道:“那說不得隻好動些手段了,這裏終究已是我輩地界,現下靈機又比先前興盛許多,我敢言諸天之中,似這等寶地定也不多了,無論如何也不能交托出去。”

冉秀書與田坤二人在觀中隻是等有了半日,兩人就感有一股神意傳來。

冉秀書與田坤稍作商議,便將之接納過來,而後一同遁入莫名,卻見一個陌生修士已是站在那裏,其人衝著他們躬身一禮,道:“兩位道友有禮。”

兩人還過一禮,冉秀書道:“這位道友怎麽稱呼?”

那修士卻似不怎麽願意說出名姓,歎道:“俗名不提也罷,敢問兩位道友,可當真是那幾位劍仙後輩麽?”

冉秀書意念一轉,就有劍光映現,盡管這是在神意之中,可不難將自身手段展露出來。

那修士一見,忙是道:“果然是那幾位劍仙後人,在下先前曾受得一位劍仙恩惠,所以有一樁要事告知兩位道友,”

冉秀書道:“何事?”

那修士鄭重言道:“此間之人,恐怕要對兩位道友不利。”

冉秀書沒有絲毫懼意,反而興趣大增,道:“理由何在?”

那修士歎了一聲,道:“我輩本是外界到此之人,後被界中幾位劍仙收留下來,後來這幾位不知為何要出去天外,就把這處界域交給了我等看管,初時我輩也甚是用心,把這處照拂得甚是得當,可後來那出入門戶自行關閉,我輩之中有幾人認為,那幾位劍仙再也不會回來了,於是就將此處視作為自家道場,隻是現在兩位到此,他們卻又兩位怕將此地討要了回去。”

冉秀書笑了笑,道:“卻要問一句,不知當年那幾位前輩可有東西留下?”

那修士道:“那幾處洞府至今仍有禁製留存,我等也未曾進去過,或許有物事落下,不過現在外間俱被禁製封藏,兩位道友恐無法挨近。”

冉秀書點頭道:“卻要多謝道友告知此事了。”

那修士低下頭去,道:“慚愧,道友不責怪我等便好。”

冉秀書再是問了一些話後,那人便就退去了,他自家也是自神意之中退了出來,隨後一撫掌,笑著道:“此事甚妙。”

田坤不解道:“妙在何處?”

冉秀書精神振奮道:“原本以為今次隻是來認幾名前輩,客套一番,兩邊再往來拜見,這樣也頗是無趣,可沒想到卻是這樣一番光景,我倒是希望此輩能強項到底,如此我少清上下舉劍來伐,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