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淵盡處,一晃六載過去。

張衍閉目盤膝,而那陣禁之中,卻有一陣陣響動,好似有荒古凶獸在裏翻滾衝撞,不斷咆哮,持續有一會兒,卻又是變作了嗡嗡之音,好似有億萬蟲豸一起飛舞。

他充耳不聞,不去作任何理會,過得許久,那聲息終是平息下去,此間又恢複為一片寂靜。

但他仍是不動,直到眉心之中一顫,伏魔簡自裏飛出,化一道清光往陣中深處飛去,才是睜開雙目,自原處立起,踏步穿過陣門,來至一處空地前,卻見這裏隻留下了一團玄霧,分明是玄陰天魔本元耗盡後所留精質,伏魔簡此刻已是鑽入其中,正在大快朵頤。

他當初發現這隻魔頭時,曾幾次設伏,不過此魔狡猾異常,也不知是與地底族類有過接觸,還是侵吞過其他魔頭憶識,遲遲不肯上鉤。

後來他經過一番深思,決定以正身作餌,這才成功將之誘入了陣中,到了如今,終是將這隻魔頭殺滅。

此次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親自下場,甚至沒有出過一次手,而是巧妙利用大陣變化,將之困住,當然,若無他這一身實力擺在此處,也無法做成這等事。

這也是他第一次單純利用陣法困殺一頭大魔,雖用去時日不少,可卻是避免了自身法力消耗,並且借助此前采攝來的紫清靈機,他在重重禁陣保護之中亦可修持,功行並也未因此停滯不前。

他又轉目看了看,這裏已是到了陣法邊緣處,要是精通陣法之人到了這裏,差不多已等於是破陣而出了。

但也不是說這隻魔頭就可由此闖了出去。為了對付此僚,他特意挪動了上百個陣法過來層層包圍,並循環往複,遊動不停,能破一陣,也還需麵對第二陣,第三陣,事實這魔頭能到得這裏,已是極不簡單了。

不過從其過陣破禁的種種舉動作來看,先前當是接觸過陣法之類的東西,不然難以摸到其中竅訣,魔頭本事都取決於其過往經曆,如此判斷下來,此魔至少也是見過類似之物的。

在這裏等有兩月之後,伏魔簡將這魔頭吞盡,化作清光自裏飛出。

張衍將伏魔簡收了回來,他發現前數回剿殺玄陰天魔,哪怕其等本元耗盡,也至多一月就可吸盡,此回用時這般長,說明此回擒捉來的魔頭本元極厚,超出前麵那幾頭不少,可同樣自濁陰氣海之中誕生而出,其又不曾去過人道世界,差距理當不會這麽多才是。

他想了一想,這可能這魔頭不曾遇到他,未去展開玄陰幻域的緣故,心下道:“如此說來,以後若來這裏捉攝魔物,最好不要與之照麵,隻以陣法困頓,反還能收獲更多。”

正思忖之間,目光一瞥,在那玄霧散去之後,地上有一物吸引了他的注意,此物呈圓盤模樣,正中挖空,嵌有一點朱紅,好似一滴凝血,鮮豔奪目,外圍則是白玉之色,形製很是古拙。

他心意一動,此物飄飛而起,緩緩來至麵前,伸手一點,法力入內一轉,裏間雖有幾分脈絡可尋,卻不見有任何反應,顯是早已損毀。

“此物看去倒與陣圖有幾分相似,也不知這魔頭從何得來的,或許出自那些地底族類身上,但這等土著生靈,當是不通陣法才是,唔,這混沌氣海就在山海地陸之下,不定什麽地方就藏有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

不過當下需麵對的是來自鈞塵界的威脅,這些事需得以後再來尋思了。他一反手,將此物收入袖囊中,既已是捉得一頭玄陰天魔,就不必在此多留了,腳下一點,乘風而起,袖袍飄飄,過去重重陣門,回得神秀大柱之前,上去伸手一按,整個人就沒入其內。

不久,他便回得地淵之上,與薛定緣等靈門真人打過招呼之後,就離了此處,乘豚牛往山門回返。

隻數天之後,他便回至渡真大殿之中。景遊迎上前來,喜道:“老爺回來了。”

張衍問道:“雁依可曾來過麽?”

景遊道:“回老爺,劉真人十載前來過。”說話間,他小心捧出一隻琉璃玉壺,道:“劉真人言說,自少清派取來的紫清靈機俱在此處,請老爺檢點。”

張衍拿了過來,默默一察,此間所藏紫清靈機果與自己判斷的相差無幾,加上三殿所予,已差不多夠自己修行所用。

他沉吟一下,此回閉關不知會用多少年,門下弟子那裏也當略作指點才是,於是行步入殿,來至桌案之前,起筆畫下六張符籙,每一張皆是用蝕文寫就,並且裏間含有他一縷神意,若遇什麽功行障礙,卻是可以動用此符問詢,一彈案上磬鍾,清清聲響傳出,莘奴自外進來,萬福一禮,道:“老爺有何吩咐。”

張衍起袖一拂,將這六張符籙揮送下去,道:“你按符上姓名,將這些送到我六名弟子處。”

莘奴攬入懷中,脆聲道:“莘奴定會送到。”

張衍待她離去,又把景遊換至近前,鄭重囑咐道:“你在此看好兩界儀晷,若是遇上緊急事宜,直報兩位殿主便是,不必過來問我,”頓了一頓,又道:“丹鼎院如今為朱凝兒執掌,她手腕尚缺,但這裏萬不可出差錯,若有疑難,你可交代雁依妥善處置。”

景遊回道:“老爺,小的記下了。”見張衍再無什麽要說了,便就躬身退下。

張衍見此刻已是萬事具備,就一祭殿主印璽,關了內殿府門,須臾,四周禁陣俱是轉動起來,將整個大殿俱是護持在內,不僅如此,此刻若自外而望,這座雲中大殿卻是消去不見,似是再也無法尋得。

他趺坐下來,在蒲團之上調息有數個時辰後,就將那株石玉瑚拿出,安放在了殿中,而後整個人就入至定中。

同一時刻,把寶樹之上有靈光湧來,在配合著他氣息吐納一同轉運起來。

隻是隨著時日一天天過去,這株寶樹不斷萎縮消退,漸漸由原來高大樹木徹底倒退為一株晶草。待得還有寸許來高時,張衍察覺到這等變化,主動從坐觀中出來,就將此物收了,雖此寶餘下還有一些,但也無法維持多久了,他還要從中窺探出那門神通一應變化,若是用盡,便就徹底無有用處了。

他略略一察,這一番閉關,不知不覺間,卻已是過去三十載,但無任何人來通傳自己,說明眼下局麵還算安穩,此刻他十二重天尚未補滿元氣,距離蘊出根果更是還遠,不過因外藥充足,以眼下修行之速,相信再有個數十載當就可做到那一步了,於是再度把心神收攝,繼續修持吐納起來。

鈞塵界渾靈天域之內,有無數漂浮來去的隕星,其中有一塊卻與其餘截然不同,形體巨大無比不說,外間還有一根根遒勁藤枝,好如龍須盤結,便暴露在虛空之中,也仍是一片青翠,生機旺盛。

此星內裏早被挖空,化作一處處彼此溝通相連的洞窟廊道,饒散人占據了其內最為寬敞的一間石室,他頂上懸有一顆光華燦燦的明珠,一縷縷如煙似霧的光氣飄散而下,灑落在他身上,泛起層層燦爛煙煴。

此是自龍君身軀之內蘊養出來的一顆寶珠,有壯大內元,理順氣機之效,用此修行,哪怕稍稍急躁冒進一些,也不會出得任何變故,憑借此物,這數十年,他修為明顯又提升了許多。

忽然間,石府門前久無動靜的心柳又一次晃動起來,他眉頭一皺,睜目道:“這麽快?”

想有片刻,抖手發了兩道靈光出去,不多時,司馬權和鄧真君先後走入進來,俱是對他一禮。。

饒散人看向二人,肅聲道:“有外敵闖入進來了,應是玉梁教遣來之人,此處不可再留,需得盡快離開。”

司馬權與鄧真君都很是鎮定,因饒散人早就明言,這裏也並不穩妥,故在進入此護的第一天,兩人就有撤離的準備了。

鄧真君稽首道:“我等該如何做,還請散人吩咐。”

饒散人立起身來,道:“全瞑道友,我吩咐你尋來的那些隕星,可是準備好了麽?”

司馬權沉聲道:“按照散人囑托,在下這些年裏共是尋得一百二十餘個合用隕星。”

饒散人聞言一喜,道:“道友做得極好,隻要將這些依次送入陣道之內,再送去不同地界,就足以將我下個去處遮掩了去。”

這時聽得洞府內懸掛的一隻銅鍾上傳來一陣陣隆隆響動,連腳下這顆隕星也是顫動起來。

鄧真君神情一變,道:“有人穿過陣道了,正在撞擊散人布設在外的氣爆亂流,來得好生快。”

饒散人依舊沉得住氣,道:“其距離此處尚遠,我等來得及布置,“看向司馬權,”全瞑道友,你速去將些隕星搬挪至陣道之前。“又一轉目,對鄧真君道:”鄧道友,你去將此間所留氣機消殺幹淨,免得被來人捉攝了去,以致暴露了我等行蹤。“

兩人都是躬身應命。

饒散人自信言道:“龍君所留隱秘之地不少,此間還算不得最好,卻可以阻他們四十載,如此看來,撐過兩百載想也不難,到時我功行一成,就無需畏懼來人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