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湯司令,你的真正的軍人不是

監視器裏顯示著一個黑色的大圓圈,從黑洞裏麵掉著一根繩子。

按照李南池的要求,鏡頭從下往上懟著吊在大槐樹枝椏上的大鍾,攝製師搖著攝像機幾乎背貼地麵。

伴隨著繩子開始晃動,鏡頭開始偏轉,槐樹的一抹枝椏率先映入鏡頭,穿著黑大卦、裏麵襯著白布衣、頭上紮著一圈白毛巾的高老忠,按照此前排演的那樣,開始全身的拉動身子敲鍾。

看向寬敞街道口的眼神,堅定中帶著一抹擔憂村長未回的焦急。

“哢!下一條!”

監視器裏切換到吊在空中的遠鏡頭上。

準備好的民兵隊和婦女隊從寬敞街道的四個出入口湧現出來,手上拿著漢陽造、三八大蓋、長毛短刀,那是一個五花八門。

“停!停!剛才怎麽說的,要忙而不亂,那個年代的民兵婦女隊也是要打仗的!天氣熱,大家跑好一點,可以少受一些熱!重來一遍,記住,要一個挨著一個,別跑得太散。”

鏡頭重開,綠燈閃爍。

五點鍾的太陽依舊毒辣,房子裏鏡頭拍不到的地方飄**著綠豆湯的香味。

呼啦啦的鏡頭前集合,然後又是集體向村北口集合。

這一條鏡頭拍完,所有人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喘了幾口氣後就是人手一杯綠豆湯喝下。

村北口的九龍河石橋前,兩麵豎立的綠幕拉出中間一條小道。

不用綠幕不行,綠幕兩邊除了一些現代化建築,就是一些景區標牌,沒有李南池想要的那種風吹草浪的場景,眼下隻能先拍人物,再另找場地取景,然後通過後期的鏡頭重疊給組合起來。

輪到李南池飾演的高傳寶上場,頭戴八路軍帽、換上白褂黑布,胸前掛著長槍。頭上八路帽、身體民兵服,標準的民兵隊長打扮。

李南池找來路人甲來飾演村長,他隻有稍微露個臉,從懷中掏出紅布綢包裹的《論持久戰》一書交給高老忠,再叮囑兩句就可以直接領盒飯,這個路人甲是當地退休下來的老教師。

“傳寶!”

聽到村口橋邊大樹枝椏上傳來的喊聲,背著路人甲的李南池駐足,旁邊的攝像師按照李南池的要求,不斷的拉近鏡頭,露出一張果敢、輕微川字眉的臉龐。

跑過了橋,身上背著的“村長”被村北口集合的一群人接下去。

托付戲碼上演。

老忠叔托起村長的手。

“老忠同誌。”

“是我。”

“停!”李南池來到兩人麵前,“村長同誌,你那個神態不對,你是剛從包圍區委的鬼子堆中突圍出來、重傷垂死的,說話的時候你得吊著一口氣。”

“好好!我再試試。”

退休下來的老教師被一群人看著還有些不好意思,但退休生活如此枯燥,要是能在大導演電影裏露個臉說兩句話,那也是茶餘飯後吹噓的資本不是?

“你學我說話的語氣,老...老忠同誌,是我,鬼子又要大掃**了,往後的形式,會更加的困難.....說話的時候,你可以間歇的頓一頓。”

在這個地方,李南池對原版作了一些改動。原版裏的村長明明就要嗝屁了,說話的語速氣力依舊像個健康人,這算是一個小瑕疵。

“我懂了,喘噓噓的說嘛,行,你們讓開,我跑上兩部,這呼吸的氣息就模仿過來了。”

“可以,化妝師給他補一補蒼白妝。”

為了茶餘飯後有談資,老教師很用功。

這條拍過之後。劇組轉場到鬼子據點建築前。

據點建築,高高的土塊作圍牆,中間用磚石壘成進出大門,據點之前鐵籬絲網和壕溝交錯橫陳。

山田的飾演者劉淳以及偽警察長湯丙會的飾演者張仁浩兩個專職龍套王,一邊接受化妝,一邊代入角色在對台詞。

這兩個人是李南池從上京電影旅遊城的槍戰城牆角下叫過來的,好歹曾經在槍戰城一起跑過龍套,對於這兩位身經百戰的老龍套,演藝素養上雖然沒啥章法,但是土生土練出來的吃飯本事,還是自有一股韻味的。

聽完兩個人對台詞,李南池說道:

“......人物對話演出彩了,角色也就演活了!接下來要拍的你們這段對話,尤其是站在門洞下麵的這段對話,是片中的一個亮點之一。剛才聽了你們倆的對詞,我指出幾點。首先是劉淳你要注意鬼子話中文化的腔調,陰陽怪氣談不上,但語氣首先要達標。

先是山田說的這句,‘莊裏八路的有’,語氣要疑問。

偽警察長接話說的這句‘有!全是土八路。哦,對,有八路’,這句前麵要肯定,後麵要更肯定,語氣遞進加深。

山田說出‘統統地’這三個字時,劉淳你要加上肢體動作,這個右手可以在胸前一劃,就跟在牌桌上攤牌一樣,要表現出盡在掌握的自信。

接下來是,偽警察長湯丙會隨即附和的說‘殺他個雞犬不留’,這句要注意卡著前麵‘統統地’三個字的話點兒,兩人之間形成連貫。

再接下來是山田否定的說‘不不不,統統地回去睡覺’,注意語氣的否定。

然後是這句‘噢?睡覺?!不不不不’,張仁浩你說這句的時候,身體要表現出吃驚的往後一仰,語氣要震驚且又不解其意......

總而言之,首先山田的意思是圍剿冉莊是悄悄的進村,放槍的不要,而湯丙會的語氣和神情,要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到最後的恍然大悟。“

李南池一條一條的往下講,兩個人仔細的聽著,又重新演示了一遍後。

鏡頭開機。

鏡頭裏,鬼子隊長山田和偽警察長湯丙會兩個人走在一大眾群演之前,紮著花領帶、穿著白西裝黑褲子、戴著鬼子帽的翻譯官走在後麵。

經過一次講戲和排練,兩個人的對話語腔順風順水。

直到最後一句,聽說山田要準備完畢的隊伍所有人回去睡覺,偽警察長湯丙會震驚又不解其意的說,“噢?睡覺?!不不不不!”

劉淳飾演的山田白手套一劃,食指不斷點著湯丙會,臉上自帶自信的說,“啊,湯司令,你的真正的軍人不是!”

手一擺的繼續說,“戰術不懂,嗯!”

食指又點著自己的腦袋說,“八路的,這個,嗯,狡猾狡猾的。”

最後才說道,“白天的出發,嗯,明白?”

張仁浩飾演的湯丙會慢慢琢磨著一股味道來,忍不住的點點頭。

“停!最後的這兩句對話重來一遍。劉淳你要注意,這一口氣的一頓話中,三個‘嗯’,你不能說出一個調出來。前兩個嗯,是肯定的語氣,最後一個嗯,要帶點兒詢問的意思在裏麵,明白麽?”

“啊?”跑了多年龍套的劉淳有些懵。

李南池擼起袖子,“得了,我給你演示一遍。”

有的導演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但就是表現不出來,需要演員自己悟到那個點,契合到導演腦中所想,但李南池不屬於這一類。

演示完山田這個角色,李南池又說,“張仁浩,你最後的那個神態還要調整。雖然沒有台詞,但要讓觀眾通過你的表情,下意識的感到‘高啊,實在是高啊’的感覺。你要表現出無聲勝有聲的效果出來。”

飾演湯丙會的張仁浩撓了撓頭,有些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