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作為槍戰城的龍套王,他已經處於龍套之上、演員之下的這一層次,進組無數對於角色也有自己的表演路數。

張仁浩很珍惜出演《地道戰》偽警察長這一角色,他知道《地雷戰》上映之後口碑有多好,接到李南池邀請時,他高興得連續攆狗三條街,他是把這次機會看作是能如偶像光榮強那樣從龍套鹹魚翻身的。

正是因為珍重,所以他覺得自己剛才已經盡全力了。

可惜,現在仍然沒有達到導演的要求。

他知道自己的不足,自己所有的表現路數都是從實踐中自己草根積累出來的,是野路子,不如人家學院派出來的正規。

張仁浩忍不住問道:“呃,導演,那您覺得我這個神態,做成什麽樣才有您說的無聲勝有聲效果?”

“就是帶點陰、帶點笑,你嘴抿起來往裏縮,眉頭中間稍稍皺起來。打光師,待會兒你從斜45度由上而下打個光,將他這個帽簷照在臉上的陰影齊到眼眶這兒......哎有點意思了。行!保持住這個表情,最後這段對話,準備!”

李南池講戲拍攝的時候,京影那些在《地雷戰》中有經驗的“老人”就自發穿著演出服,拿著台本站在遠處,二三成群的自己揣摩對戲,帶動著戲院和傳媒大學的人馬也開始效仿。

這一段拍完,抬頭看天,已經要黑了。

“晚上吃完飯,我們來拍一場夜戲,大家先收拾準備吃飯。”

雲舒酒店開著兩輛食物車過來,每個人自己拿餐盤,到車前排隊打菜,然後領一碗湯。

“啪嗒!”

燈光師用跟杆子豎起一盞驅蚊燈,空場上的白光中頓時摻雜了一股暈藍。

夏夜晚風吹拂,難得一天中有了清涼,一大片子人就在燈光下稀裏嘩啦的吃飯。

“啪!”

坐在旁邊的薑苗苗果斷一巴掌招呼到李南池**在外的胳膊上。

“你幹嘛?”

“嘿嘿,有蚊子!”薑苗苗手一攤,然後在李南池的衣服上擦了擦。

在片場,敢於給李導一巴掌的就隻有薑苗苗。

其他人,鏡頭之下,跟李南池大聲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李南池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演員有什麽問題的時候,都喜歡先跟薑苗苗說。

晚飯吃完,消食的半個小時,眾人坐在一起就開始閑聊。

“李導,我以前在學校就羨慕人家可以進片場,今兒個半天開機下來,感覺好辛苦。難怪以前班裏有同學拍完戲回來,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

李南池一口氣喝完一碗綠豆湯,“這會兒拍戲熱點兒倒不算什麽,至少四肢臉部不僵。拍《地雷戰》的時候,膠東的屋簷子都掛著冰掛落,拍戲得前胸後背大腿貼上暖寶才行。”

“李導,有時候我想把在學校習得的方法使喚出來,可是鏡頭一對著,大腦就空白怎麽辦?”

“這沒有辦法,這就是有方法但經驗少,隻有多在鏡頭前練唄,對著鏡子也成。”

晚八點,明月懸空在村北口九龍河多石橋之上,殘雲全無。

“今兒老天爺賞臉,這個良夜,咱們努力把第一場鬼子悄悄進村給拍過去,大家夥一起加油。”

“加油!”

加油打氣完畢,攝像組在河對岸架起攝像機,對著石橋和明月,監視器裏一副明月當空照、波光水潺潺的靜謐景象。景區方麵配合著將這一帶的路燈給熄滅掉,天地之間隻留下自然的光線。

“光圈再小一點,讓整個畫麵稍微再黑一點。好,行了,待會兒拍鬼子偽軍過橋進村的戲就用這個光圈。”

“明白。”

冉莊邊緣,挖土機夯出來的土圍子邊,一群“鬼子漢奸”持槍趴在土圍子後麵。

山田的飾演者劉淳手上抓著沒開的手電筒,一隻腳踩在土圍子上,一隻手搭在偽警察長湯丙會的飾演者張仁浩肩膀上嚴肅的命令道:

“你們,悄悄地進村,嗯?”

“是。”

“打槍的不要!”說著,抓著手電的手搖了搖。

這句台詞過於經典,有人笑了場。

“停!”李南池中斷拍攝,“剛才誰笑出聲的?嗯?不許笑,下不為例!”

重新來了一遍後。

山田吩咐完之後,手朝冉莊一揮,土圍子後麵的鬼子漢奸們持槍一個個翻過九龍河邊的冉莊圍牆。

這些“鬼子漢奸”其實都是李南池身邊的演員和劇組工作人員,連薑苗苗也混跡在其中,反正套一身黃皮也不用露臉,湊個人頭。至於開拍前戎裝中年人幫忙聯係的人馬,還要過些天才能過來。

當“鬼子漢奸”沿著寬敞的街道,弓著腰拎著槍,腳步放輕的貓著走進來時,巡崗到村口拐角的老忠叔驚覺發現。

“哢,下一場,老忠叔敲鍾報信陣亡。攝影組注意,一號機拍腳步,二號機拍上半身,三號機拍側臉和正臉,四號機拍鬼子偽軍,各就各位!”

一聲“action!”

老忠叔開始往回跑,在李南池的口令下,一、二、三、四號攝影機交替拍攝,監視器裏呈現出老忠叔焦急又堅韌的往槐樹大鍾方向跑,鬼子來勢洶洶尾隨追來的畫麵。

山田的飾演者劉淳打開手電,照在拉著大鍾繩子的老忠叔臉上。暴露在手電下,老忠叔依然不懼,抱著必死之心拉動繩子將大鍾敲響。

按理,聽到鍾聲,鏡頭應該拍各家各戶的民兵隊員,但為了拍攝的便捷性,這一段先行跳過。

“老忠絕唱的戲碼,準備,開始。”

槐樹之前。

“啊,搜噶!”

山田見狀恍然大悟,土八路往這裏跑,原來是通風報信的,當即摁動道具強的板機,鍾聲迅即停止,中槍的老忠叔踉蹌的後退兩步,翻身栽倒在槐樹根旁。

栽倒在地上的老忠叔開始掙紮著,掙紮了好一番,臉上掉落下豆大的汗珠,一次嚐試站立起來失敗後,再次堅持嚐試扶著槐樹站立了起來。然後背靠著大樹,一隻手似蜜蜂振翅般顫抖的抓向繩子,敲響生命的絕唱。

最後,在鬼子圍攏上來的時候,來了個英雄必備,掏出手雷同歸於盡。

事先講戲的緣故,眾人的表現讓李南池很滿意。

“好,今天大家辛苦了。老忠別躺地上了,明天準備補一下其他的鏡頭。”

李南池已經開始習慣用角色名來稱呼。

“好嘞!”老忠的飾演者拍拍身上的泥土,答應道。

這種先拍陣亡戲,後拍各種細節戲也很尋常。

一部戰爭戲裏,陣亡多次都是正常的。

比如拍戰爭的場麵戲,隨著鏡頭往前移,後麵倒地“被打死”的人又會端著槍往前衝。一場戰鬥場麵戲,一個合格的龍套總是要死幾次的,不然,從哪兒找鏡頭裏的那麽多人過來?

總之,鏡頭拍不到的地方,那才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