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擇: “我對你動心了。”。

他低著頭漆黑的眸, 注視著拾柒,聲音啞的不行。

這句話說完,似乎是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對上拾柒晶瑩的鹿眼時, 江擇別過了她的眼睛。

這個躲閃也讓拾柒知道, 這次他並不是在捉弄自己。

可是江擇又說:“我動過心的人太多,對我動過心的人也很多。”

拾柒愣住, 聲控燈熄滅, 周圍再次恢複那該死的安靜。

直到江擇的話,再次打破了平靜:“你...隻該是我妹妹。”

你隻該是我妹妹...

一句話, 在拾柒心裏久久回**。

她好像被人推下了懸崖, 向著深淵直直下墜。

而把她親手推下去的人, 卻是她愛了好久的人。

也是好不容易得到回應, 卻又再次把她敲醒的人。

過了良久——

直到拾柒背後的鐵門被清潔工推開,死寂般的安靜才終於被打破。

拾柒看江擇垂眸看著窗外繁華, 他的眼裏心中能容下世間萬物,卻獨獨容不下她。

她問他:“為什麽?”

又是許久的沉默,拾柒口袋裏的手機振動個不停,她卻沒了跟林梅解釋的心情, 回了條消息讓她放心幹脆直接關機。

江擇的回複, 比想象當初來的還要遲些。

他說:“我還是隻能把你當做妹妹。“

江擇心裏的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終變成了簡單的一句話。

他心裏還是把拾柒當做妹妹,隻感覺她是想談戀愛了。

而跟他在一起總比被別的男人騙要好,至少他不會傷害她, 等有天她厭了兩個人就分開。

可江擇沒想到, 到頭來自己卻會越陷越深。

江擇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對拾柒動了感情。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畢竟現在的一切, 都和他當初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

又是許久的沉默,這次是江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

江擇:“我送你回家。”

說完,他想去拉她,但被拾柒靈巧躲開。

江擇知道她的脾氣,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他搖搖頭下了兩節台階,沉聲說:“我在下麵等你。”

漆黑的醫院樓梯間裏,黑夜靜的詭異,隻有月光能帶來微弱光明。

淡淡的煙草氣息從樓下傳來,拾柒知道江擇說他走了,其實還是會在不遠處安靜等她。

最終拾柒還是走下樓,她逞強的不讓自己眼淚流出眼眶,可發紅的眼睛還是被江擇發現。

“哭鼻子了?”江擇問她。

拾柒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沒有。”

她別過了頭,快步走在江擇前麵。

不知道哪裏來的怨氣,拾柒忽然加快步子走在前麵,急匆匆衝了幾步,然後又迅速停住。

她背對著江擇,沒有轉過身來,問他:“為什麽喜歡了,卻不能承認自己的喜歡?”

江擇知道,她這句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是在質問他剛才為什麽,說了對她的喜歡,又說她隻能是自己妹妹。

江擇笑了笑,卻滿是心酸:“我不能害你。”

江擇:“柒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男人都是騙子。”

他把他的內心毫不保留的**給拾柒:“我害怕你被別人騙...”

“所以...你幹脆親自來騙我嗎?”拾柒問他。

江擇張了張口,想要說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拾柒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隻是看著他的眼睛,等著他的答複。

他的嘴角微微**,是不容得任何玩笑的認真:“我不會騙你。”

拾柒咬緊嘴唇,手指尖都被自己捏的青白,鼓起勇氣她才說出:“那你...是要跟我分手嗎?”

說完這句話,幾乎是用光了拾柒全部的力氣和勇氣。

她不再敢看江擇,又努力的讓自己抬起頭,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隨你。”江擇說的輕描淡寫,卻藏起來自己的隱忍。

他隱藏起自己的情緒,其實心裏怕極了拾柒會說出‘分手’那兩個字。

沒想到江擇會這樣回複,拾柒一下子亂了陣腳。

明明‘分手’兩字已經到了嘴邊,可對上看著江擇的眼睛,拾柒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貪戀著在江擇身邊。

就像是從前一樣,隻要能跟著他,哪怕隻是妹妹都心甘情願。

那一晚是沒有結果的告別,江擇還像往常一樣,把拾柒送到她家樓下,在默默看著她上樓。

而拾柒也跟往常一樣,會偷偷裝作已經回家了的樣子,然後折返回來,扒在窗口看著江擇離開的背影。

一切好像都沒變,但一切卻明明都變了,從江擇講出他的真心話時,他們兩人之間就注定會有一道隔閡。

而那道隔閡會在兩人之間,逐漸開裂、分開、直到形成一道,深不見底無法逾越的鴻溝。

——

再開學回到洛北時,拾柒和江擇都很默契的沒有提起那一晚的事。

那天的經曆,還有兩個人說過的話,就好像沉入大海的石子,無人發現了無音訊。

可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內心,偽裝的再好也騙不了自己。

在一起的第三年,拾柒和江擇兩人可以用相敬若賓,來形容兩人之間的關係。

一層無形的隔閡,似乎一直阻礙在他們兩人之間。

說不上別扭,可卻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籠罩著他們之間。

洛北的六月初,初夏剛來沒多久,夏日裏最炙熱的天氣還沒來到,但這時候卻是一年一度的畢業季。

拾柒宿舍拍完畢業照後,最後留校的一個夜晚,四個女生坐在一起聊了一整個通宵。

她們暢想了未來,也誇下海口要暴富之後包養姐妹。

她們憧憬著美好,哭哭笑笑坐在一起整夜,可終究一切還是要回歸現實。

隔日清晨一早,時間剛過七點,陳貝貝就拉著行李箱,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空**的床鋪,還有宿舍裏帶著回憶的角角落落。

在不舍還是要分別,這是所有人都要經曆的一步。

跟三個舍友揮手告別後,陳貝貝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個人的離開,也打破了原本宿舍的平靜。

她們的樓層逐漸行李箱軲轆聲響起,也敲響了拾柒大學畢業最後的篇章。

那天舍友們陸續離開,拾柒留在了最後,打掃完宿舍衛生交了鑰匙,才終於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宿舍。

原本拾柒也是計劃今天就回安川,但她答應了江擇,今天和他再去一次街邊酒吧。

杜琛籌辦了一場畢業酒會,也喊了她幾次,不去實在是不好。

拾柒的行李不少,大半前兩天就已經郵回了安川,隻剩下幾件換洗衣物,還有必須的生活用品,原以為不多的東西還是塞滿了行李箱。

她離開宿舍樓的時候還沒過中午,三三兩兩的學妹下課回來,都向拉著行李箱的她,投來羨慕的目光。

但她們不知道拾柒也同樣羨慕她們,畢竟她們還能早晚自習無憂無慮的在學校上學,而自己是即將麵對,不知會怎樣殘酷的社會。

畢業前早就跟江擇說好,拾柒先把東西送到他的出租房,並在那裏借住一晚,第二天的飛機回安川。

江擇一早就等在拾柒樓下,接過來她手裏的行李箱,就像往常一樣,沒有過多言語,他走在前麵拾柒跟在他的身後。

今天的洛北天很陰,露氣很重。

六月份又到了洛北雨水最多的季節,難得的大晴天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看天空這個陰沉樣子,洛北將會下一場暴雨。

走在前麵的江擇,忽然問身後拾柒:“買票了嗎?”

看到他沒回頭,但拾柒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買了,明天一早。”

江擇抬頭看著洛北烏雲密布的天,厚重的雲層像是要壓下來。

他說:“要是雨大,就晚兩天回去。”

答應的想法剛要出現,就被拾柒從心裏掐滅,她還是拒絕了江擇。

拾柒:“不了,我買的高鐵票,能回去我就回去。”

“我想我爸媽了。”她說了一個不能讓人反駁的理由。

江擇點點頭沒再說話,繼續沉默的拉著她的行李箱走在前麵。

都說畢業季就是分手季,還沒走出洛北大學的校園,拾柒就被旁邊一對鬧分手的情侶吸引了目光。

他們不知道因為什麽分別,明明兩個人都哭成了淚人,最終還是帶著不舍走向了兩個方向。

大概這就是現實吧,或許很多情侶都會走上他們這樣的道路。

畢竟生活不是童話,充滿了太多不得已和無法改變的現實枷鎖,它們會把人重重壓在下麵,讓人喘不過氣。

拾柒轉過頭,視線從這對情侶身上移開時,她要麵對的不也是肩負在自己身上那能把自己壓垮,還不得不去麵對的現實。

她看著江擇的背影,這些年他好像從未改變過,他依舊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依舊站在驕陽之下,承受著無數人羨慕欣賞的眼光。

而自己隻是他陰影下,那些義無反顧向他撲來眾人之中,渺小的微弱的普通到根本看不見的一個。

這段時間拾柒想了很多,她還要不要繼續跟江擇在一起,雖然心裏一直不舍,但她好像也做出了選擇。

愛江擇,真的是件太累的事了。

而她,已經有些愛不動了。

“小七,你畢業還留在洛北嗎?”杜琛的話把拾柒拉回來現實。

莽莽撞撞過了一天,看著眼前的燈紅酒綠,才終於把拾柒帶回了現實。

她視線的方向是江擇,他坐在酒吧吧台前的聚光燈下跟人閑聊著。

明明隻是閑聊,卻圍了不少人在。

果然不管在哪裏,他都會是所有人眼中的焦點。

“小七。”見她沒理自己,杜琛又喊了她一聲。

拾柒遠離著熱鬧,周圍也並沒有幾個人,跟江擇那邊的熱鬧相比,她這裏冷的像是個冰窖。

她笑了笑,回答他:“我回安川,不回來了...”

原本拾柒以為自己會很難說出這句話,沒想到當真正說出來時,確實那麽輕鬆。

“不回來了?”杜琛有些不解:“我以為你隻是回家一趟...”

拾柒:“大城市的生活節奏太累,不適合我。”

她輕描淡寫說著,眼睛卻看著江擇,久久不能離開。

“可江擇不是還要讀研?你不陪他了?”杜琛有些不敢相信。

江擇讀研是早在之前就定下來的事,洛北大學政法係第一批保研名單,就寫著他的名字。

江擇好像是有超能力,優秀和耀眼就是他的代名詞。

那可是洛北大學政法係的保研名額,沒有人會拒絕,江擇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拾柒累了,不管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還是讓她繼續待在這個她並不感興趣的專業,她都會身心俱疲。

拾柒沒有說話,她的目光隻是一直注視聚光燈下的江擇。

她想再看看這個驚豔了她青春的少年,她要記住他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然後再揮揮手告別,再也不見。

拾柒也終於明白了,她跟江擇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永遠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而自己普通的像粒塵埃,落在追求他的人群裏,都不會被發現。

曾經的強求隻會讓自己成為累贅,而她再也不要做那個累贅。

她累了也釋然了。

拾柒再也不想為了別人而活,更不要活在別人的影子之下,她要為了自己而活。

離開街邊酒吧時,外麵已經下起來淅淅瀝瀝的小雨,天上卻依舊黑的厲害,或許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即使是小雨也會把人打濕,拾柒還是固執的要命,

她沒去坐江擇叫的出租,說要走回去淋淋雨。

她說淋雨,那他就陪著她。

即使下了小雨,天上烏雲密布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傾盆而下,在洛北街上還是少不了行人的身影。

隻是這次拾柒,不再是走在江擇身後踏著他的影子。

這條路拾柒走了無數遍,在江擇那陣子頹廢時,她不止一次的把他扛回了家。

拾柒告別著眼前的一幕幕,這次回了安川她就再也不要回來。

她見證了那個少年的意氣風發,也陪伴了他的狼狽不堪。

江擇驕傲過,失意過,無助過,但每次都會有個小小的身影,默默陪伴在他的旁邊。

就像是她喜歡的晚櫻草,連綿不絕又悄無聲息的陪伴。

可就算是晚櫻草,也會有衰敗的一天,拾柒累了她再也喜歡不動江擇。

或許從最開始就是錯的。

如果能重來一次,她不要路過那天的國旗杆下,不要見到那個金發少年。

洛北的大雨還是忽然間降下。

明明已經到了樓下,兩人還是被雨水淋了個透徹。

“快跑!柒柒,”

江擇脫下來外套,擋在拾柒頭上,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江擇:“一會該感冒了。”

他把外套裹在拾柒身上,弓著腰替她擋住了大半風雨。

兩個人在暴雨夜裏肆意狂奔著,跑回了江擇的家。

回到家裏兩個人還是都被淋透,江擇沒管自己,先拿了條新浴巾,替拾柒擦著她細軟的發絲。

教訓的話語,被江擇說的寵溺:“什麽時候你才能長大,非要淋雨,感冒了怎麽辦?”

拾柒對上他的眸子,腦中回想起他曾經說男人都是騙子時,也是這個口吻。

拾柒承認了,男人確實都是騙子。

“分手吧。”拾柒輕飄飄的說。

江擇盯著她看了幾秒,手上的動作也不自覺停住。

他藏住了眼裏情緒,笑得漫不經心:“分手可以,你不後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