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一樣, 電話那頭的人說完就掛斷,沒給拾柒拒絕的機會。

她宕機的大腦試圖重啟,腦袋裏回放了一遍酒吧老板的話。

“小七, 過來接一趟你哥, 這次他醉的有點嚴重。”

拾柒輕笑著,她是江擇的仆人嗎?為什麽他每次喝醉都要找她?這次說什麽她都不回再去。

被子蒙過頭頂, 拾柒徹底把自己埋了起來, 像是個把頭埋在土裏,就意味自己完全藏起來了的鴕鳥。

趙靜嘴上說著生她的氣, 但還是好脾氣的替她買回來了晚飯。

“下來吃飯。”趙靜喊她。

拾柒還是把自己埋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她想要逃, 想屏蔽掉外界一切幹擾。

可該死的不知道為什麽, 江擇的臉卻一直出現在她眼前,隻要閉上眼他的臉, 就會出現在拾柒腦海裏。

拾柒瘋狂擺頭,想要把江擇從腦海裏甩掉,可那人就像深種在她心底的蠱蟲,揮之不去。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拾柒打眼一看還是那串熟悉的數字。

酒吧老板來催了, 看時間也到了閉店的時候。

拾柒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去管江擇,他最多不過是被酒吧老板,挪到店外的長椅上睡上一夜。

柔軟的拳頭沒什麽力度, 藏在被窩裏攥了又鬆, 拾柒壓製著內心的想法, 努力控製自己心狠一點。

拾柒不斷麻痹著自己感情, 她了解江擇每次醉酒, 睡著就會像死屍一樣,怎麽都不會醒。

而現在洛北的天氣還沒轉涼,最多不過是被秋天的蚊子咬上一身包。

接連響了三四遍,拾柒都狠下心來沒有去接,她以為自己終於釋懷了。

被子還是蒙在頭上,拾柒有些缺氧,剛把腦袋探出來,就聽見陳貝貝說。

“靜靜,今晚上好像有暴雨,咱們把衣服收進來吧。”

趙靜:“洛北這個雨季真是不讓人活,衣服晾了幾天都幹不了。”

一聲悶雷,把漆黑的夜短暫照亮,拾柒再**一抖,胳膊撐著床坐起身子。

窗外已經響起雨聲,短短時間越下越大,打在窗戶上形成了水幕,模糊了窗外所有視線,隻有轉瞬即逝的閃電,可以被眼睛捕捉。

陳貝貝和趙靜看著窗外暴雨,正在感歎洛北雨季突變的天氣,一回頭就看到拿著雨傘急衝衝出門的拾柒。

趙靜叫她:“拾柒你去哪?下這麽大雨,你今天才剛才出院。”

拾柒不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剛出院,她現在連走路都還有點打飄,可她終究還是忍不下心來,放任江擇一個人在暴雨裏。

洛北的天就好像是跟她作對,她想要擺脫江擇,卻偏偏不給她這個機會。

拾柒試圖安慰著自己,哪怕是個陌生人,在大雨天裏一個人醉倒在路邊,她也不會坐視不理。

那她就隻把江擇當成那個陌生人。

暴雨下起來,雨傘打於不打的區別並不大,風雨好像是偏偏愛跟拾柒較勁,阻礙著她行走的步伐,雨傘反而成了她的障礙。

好在洛北大學裏那家酒吧距離並不是很遠,拾柒在暴雨裏走了十幾分鍾,就到了那家酒吧門口。

沒出了拾柒所料,酒吧老板果然還是關門了,遠遠的她就看到了在長椅上的江擇。

雨把江擇澆了個透徹,他則像是個死屍一樣,半躺在上麵一動不動。

拾柒一直手撐著傘,風吹著傘不受控製的搖曳著。

她喊著他的名字:“江擇!起來!”

喊了幾遍,江擇還是沒有反應,他就像是昏迷了一樣。

手裏的傘實在是礙事,她想扛起江擇就隻能丟掉手裏的傘。

傘丟掉的那刻,拾柒再次暴露在了雨水裏,豆粒大的雨滴打在身上也帶著力度,卻怎麽也敲不醒她這顆淪陷的心。

拾柒知道,在自己接到電話的那刻,雖然短暫的掙紮了一下,但終究還是輸了。

她把江擇抗在身上,他的衣服被雨水淋透,身上冰的厲害。

隻有在拾柒撐起他身子時,才聽到了幾聲,他難掩的輕嗚。

“因為跟白富美分手嗎?”拾柒輕笑著,撐著他身體的重量,艱難的抬起步子走向他公寓的方向:“江擇...我就是欠你的。”

拾柒:“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再也不要認識...”

最後,她也還是沒說出那個‘你’字。

那天拾柒罵了江擇很多,卻再也沒說出那句,再也不要認識他。

也許是她的聲音太小,話都被雨聲吞沒。

江擇就趴在她的肩上,醉得厲害什麽都沒聽見。

隻在他朦朧之際,睜開了被雨水模糊了視線的眼睛,看到拾柒被雨水打濕的側臉。

他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大概是他醉酒太沒了力氣,那句話聲音小到完全融入進了雨裏。

拾柒是個悶葫蘆,趁著這個暴雨夜,才終於把心裏全部的怨氣,都發泄了出來,即使她知道江擇聽不見,心裏的怒也少了一半。

一輛黑色大G忽然停在拾柒旁邊,即使在黑夜裏,亮著的大燈也讓人無法不注意到它。

酒吧老板杜琛放下車窗:“小七,帶著你哥上車。”

暴雨夜裏,雨聲總會淹沒了人聲,拾柒停下來沒回應的怒氣,跟杜琛揮揮手示意她聽到了。

杜琛雖然是個典型的商人,但好歹跟江擇還算是有點情分在,剛剛到家就外麵就下起了大雨,忙開著車就趕了回來。

當然不能讓拾柒一個人扛著他,杜琛也下車幫忙,兩個人一起把江擇放在了後座。

拾柒跟江擇坐在後座,不知道是杜琛開車太快,還是江擇濕透的衣服太滑,他的身子總是不自覺的靠近拾柒,最後腦袋直接靠在了她的肩上。

之前出去了一會,杜琛也被淋成了個落湯雞,他看著後視鏡裏的兩人,玩笑著問:“跟你哥鬧脾氣了?”

“沒有...”拾柒想要含糊過去。

但杜琛和顯然不想給她這個機會,繼續說著。

杜琛:“看來這次你哥跟白富美是來真的,我也是見證他分手好幾次了,第一次見他這麽落魄的樣子。”

杜琛:“看樣子是動了真情。”

杜琛絲毫沒注意到,後座人的心情,繼續說著:“你哥還哭了,眼眶發紅了問他還不承認。”

拾柒嘴角不自覺**著,但她還是逞強的把微笑掛在臉上。

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拾柒逞強的說:“跟我沒什麽關係。”

是啊,拾柒也看出來江擇對白富美動了真感情,不然也不會剛分手,就把自己灌成這個樣子。

杜琛似乎根本看不出兩人之間情緒的微妙,他打趣著。

杜琛:“我看你倆就很搭對,又不是親生兄妹,在一起就是捅破窗戶紙的事。”

之後他再說的話,好像都被拾柒自動屏蔽掉,看著旁邊的江擇,或許剛認識的時候她還動過這方麵的想法,但現在她已經認清了現實。

她和江擇,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永遠都不可能。

杜琛雖然話多了些,但還和拾柒一起把江擇扛上了樓。

杜琛:“確實沒白長這個子,沒想到這麽沉...”

拾柒沒應聲,好像形成習慣一樣,去衛生間拿來浴巾,替江擇擦著被打濕的頭發。

暴雨把三個人都淋了個透徹,還好有杜琛在,拾柒拜托他幫忙給江澤換了套衣服。

杜琛也從江澤衣櫃裏拿了一身衣服,換好了走出來,看到拾柒還在替他擦著身上的雨水。

杜琛:“你不換一身?你的衣服都淋透了。”

拾柒搖了搖頭,把江擇頭發擦到半幹,才想起用浴巾去擦擦自己還在滴水的頭發。

暴雨來的快走的也快,就好像是特意跟人們開了個玩笑,剛到江擇家沒一會,外麵的雨就停了下來,隻有路上僅存的積水,能證明那場暴雨曾經存在過。

杜琛本來想等等拾柒,順路捎著她一起回家,可電話那頭的老婆已經打來了第三通電話。

拾柒也看出來他的著急,可是畢竟剛淋了雨,拾柒摸著江擇身上涼的厲害,雖然心裏一直在勸自己狠下心來,可她終究還是做不到不去管江擇。

拾柒:“你先回去吧,不然嫂子該擔心了。”

這聲嫂子,比起江擇之前讓自己叫的每個女生,拾柒喊得都舒服的多。

拾柒看著**的江擇,他就像個小孩子,睡著都會不安分的把被子蹬開。

她替他蓋上,對杜琛說:“外麵雨也停了,我去煮個薑水,等他喝完我就回去。”

畢竟是出了名的妻管嚴,杜琛沒有拒絕,又調侃了一句:“衣服明天我洗好了給他,江擇有你這個妹妹真是掏到了,你不比他那個對象都強...”

終於看到拾柒不對的神色,杜琛才閉上了嘴巴,連連擺手說讓她不用送了,才尷尬的逃出了江擇家。

終於回歸平靜,拾柒看著地上淩亂的腳印,她趁著燒水的功夫,替江擇收拾幹淨家裏,她知道他的潔癖,要是明天起來看到這滿地的腳印,估計會抓狂。

薑絲放進燒滾的水裏,再加上紅糖,上騰的蒸汽感覺都能帶走人身上的寒意。

捧著手裏的湯碗,明明滾燙可拾柒卻似乎感覺不到,到現在平靜下來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感受到了冷。

她也是今天剛出院啊,又淋了暴雨,身上的濕衣服還沒換掉,衣服上的潮濕讓她的體溫逐漸再降低。

拾柒還是該死的固執,她寧可自己再病一次,也不想再江擇家換掉自己的濕衣服,即使他已經睡著,她也做不到。

拾柒費力的用枕頭把江擇身子半撐起來,勺子舀著碗裏的薑水,一點點把驅寒的薑水送進他的嘴裏。

半碗薑水下肚,江擇發白的臉上也終於多了絲紅潤。

她摸了摸他的胳膊,剛剛還發涼的胳膊,也終於恢複了正常。

搞完一切,拾柒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坐坐,她還想以前一樣,在每次把江擇送回來後,趁著他睡著的時間,才敢大著膽子去看他的臉。

也不知道是給的膽子,拾柒的手指輕觸著他的眉間,在他鼻梁處的那顆小痣上停下。

他這個哥哥真的是談過很多女朋友了,可為什麽不能偏偏多她一個。

拾柒嘲笑著自己的癡心妄想,白天還告訴自己要跟他再也沒有半點瓜葛,到現在甚至連二十四小時都沒過,就開始坐著不切實際的夢。

可她也隻敢在他睡著時,才有這個膽量。

“我不想做你妹妹,我想跟你在一起。”

聲音小到微不可聞,拾柒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這話出口的時候,她好像才終於放過了自己,她那一直緊繃的神經,也終於放鬆,即使她知道他沒有聽到。

拾柒知道這句話不會得到回應,而這既是她對三年暗戀,終於鼓起勇氣的告白,也是告別。

江擇的屋子裏被她收拾幹淨,幹淨到就像是她從未來過。

拾柒還像以前一樣,知道江擇會在睡醒時口幹,為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

又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睡顏,雖然這一年江擇經曆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

但他意氣風發的少年氣卻從未改變,拾柒喜歡了太久,再也喜歡不動。

她想放過自己也放過江擇,她再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

臥室的燈光熄滅,拾柒在黑暗中,借助著手機屏幕的微光,摸索到了門口。

她想悄然離開,就當做自己從沒來過,把時間再拉回到今天早上,她說不再聯係的時候。

身後傳來了江擇慵懶的聲音:“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