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一年的四月,拾柒班裏來了個插班生。

也是在那年的四月,江擇闖入了拾柒的世界。

——

四月初,安川冷了好久的氣溫終於回升,退了冷意。小雨過後的清爽,溫柔了空氣中的幹燥。

拾柒終於換掉了校服外套裏的厚內襯,藍白色校服蓋過屁股,看起來寬大了不少,她個子小,模樣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吃過早飯,拾柒背上書包,習慣性把門口打包的垃圾帶上,剛要拉開門去上學,就被急急忙忙過來的林梅叫住。

林梅:“柒柒,媽媽給你配了副新眼鏡。”

不由得拾柒答不答應,林梅就把她戴的那副眼鏡摘下來,換上了這副新黑方框鏡。

新眼鏡剛帶上,拾柒有些發暈,但林梅倒是滿意的很,揉了揉女兒細軟的發絲:“現在都流行這種,果然是不錯,之前鏡框太小,都把我們柒柒的漂亮眼睛框住了。”

黑色框鏡很大占了臉上三分之一的位置,本就嬌小的臉被襯得更小。

拾柒看著門口梳妝鏡上的自己,她自小一副惹人憐愛的幼態長相,齊耳短發配上這框鏡,確實很搭,如果是一對雙馬尾,還有點阿拉蕾的感覺。

好不容易適應過來,那股子眩暈感消失,拾柒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提著垃圾離開了家。

拾柒到學校的時候,校門還沒開,隻有零散三兩個學生,在校門口徘徊。

兩位工人被安全繩吊著,正在擦拭著牆上的校名。

“安川實驗中學”

安川實驗雖然是私立高中,卻也是省重點,是安川教學資源最好的高中。

學校的宣傳標語就是,進入安川實驗,就等於讓孩子的一隻腳,踏入了重點本科的大門。

而拾柒就是這所學校裏,是出了名的差生班,高二二班的班長。

差生班顧名思義就是差生多,不做作業的,不服管教的,惹是生非的格外多。

拾柒算是這個班裏少存的清流學霸。

每到周一,拾柒總會很忙,她作為班長不但要改課表收作業。

這次又正巧趕上月考結束,她還要早早來到去領批完成績的月考卷。

拾柒早就跟校門口保安熟絡,她喊了聲叔叔,保安室窗戶裂開到縫隙,看到是她,不一會保安大叔就開門把她放了進去。

教室和辦公室之間,間隔了校內的廣場,拾柒直奔向辦公室走去,先拿月考卷子。

老師們也是剛到,拾柒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了辦公室裏老師的交談。

“聽說,今天校長家孩子要來學校了。”

“那孩子可不好管,來了是直接讀高二吧。”

“不清楚,可不管高一高二,肯定都是要去尖子班的...”

偶爾蹦出個有權有勢的插班生,在實驗中學已經見怪不怪。

這引不起拾柒的興趣,她現在隻想領了試卷,趕在早自習前發完。

打了報告,拾柒走進來,閑聊的老師們都收了聲,嚴肅做派驟然上身。

拾柒恭敬的問了聲好,開始向各科老師討月考卷子。

這次數學老師兼班主任的張數平沒來。

看拾柒還在找卷子,旁邊老師抿了口茶葉水,告訴她:“張老師今天有事,請半天假,數學卷等他來了再拿吧。”

又要再跑一趟,拾柒應了聲,抱著卷子走出了辦公室。

走出去沒兩步,辦公室裏老師的談論再次響起。

“這孩子哪都好,就是性格溫吞脾氣太軟,二班那些小祖宗,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壓得住。”

“嘖-,就是呀,二班真是想想就讓人頭疼...”

......

拾柒抱著月考卷子往教學樓走,雖然每科試卷都不厚,但八科試卷加在一起,也到了她的胸膛,分量也並不輕快。

身材嬌小的拾柒,前麵抱著一大摞試卷,身後還背著沉重的書包,樣子像極了費力搬運食物的倉鼠。

一聲嗤笑從一旁響起,拾柒目光順著聲音尋去。

在廣場中間國旗杆的台階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人。

準確的說是一個,穿著藍白校服染著一頭金發的少年。

他手裏拿著隻銀質打火機,卡扣聲不斷作響,卻怎麽也沒見他點燃手裏那支煙。

怎麽看,這人也不像個學生。

拾柒停下的腳步,引起了那個人注意,他站起身個子很高,不緊不慢的走過來。

大概是還沒完全適應新眼鏡的關係,拾柒看著走過來那人,在自己眼中一直打晃,到他走到跟前,拾柒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金發襯托著他的黑眸像是在發光,眼眸裏透著他的桀驁不馴,拾柒從沒在學校裏看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她的視線,被他鼻梁處的小痣吸引。

少年薄唇一勾,聲調清冷的問:“搬不動?要我幫你?”

說話間,他就單手提起了拾柒身後的書包。

背後的重量突然消失,拾柒有些懵的站在原地,呆呆看著眼前的人。

她漂亮的眼睛幹淨澄澈,隔著鏡片有點可望不可即的感覺。

對視了幾秒,見拾柒沒有反應,他在她麵前打了個響指:“怎麽?我就這麽好看?能讓你看這麽入迷?我可聽說江閻良最愛抓早戀了。”

藏在眼鏡後麵的眼睛眨了眨,拾柒短路的腦子終於重新連接。

她太白了,臉一紅就會特別明顯。

這人竟然有膽子直接叫校長的大名,簡直比班裏那幾個紈絝少爺還要膽大。

也不知為什麽,心跳亂得厲害。

拾柒抱緊卷子,猛地用力‘掙脫’開少年的控製,埋頭向教學樓跑去。

留在原地的那人,看著她逃跑的身影,露出絲笑。

“這麽膽小,嚇跑了?”

一路逃回二樓教室,拾柒一步都沒敢歇,警惕的看了看身後,見那人確實沒跟來,才終於放下心來,把卷子放在自己桌上。

不知怎的,剛才那個金發少年,總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撫了撫還在發燙的臉頰,拾柒甩甩腦袋不再去想,畢竟自己還有個艱巨任務。

超厚一摞月考卷子,拾柒一張張把班裏四十多人的試卷全部分好,然後塞進了他們的書桌裏。

這是項艱難的任務,但拾柒還是趕在班裏同學進教室之前全部弄完。

她也不想這麽麻煩自己,可不管是老師發,還是其他同學發,隻要著卷子經過了別人的手,成績就會被大肆宣揚。

在安川實驗成績不會公開,隻會公開每次考試的排名,成績隻有自己和老師知道。

有次班裏同學,因為發卷子的同學,念出成績丟了臉麵而打了起來。

從那之後,高二二班的試卷,就沒有經過別人手,一直是拾柒通過這種形式發給大家。

拾柒自嘲著,這大概就是她能‘震’住二班人的方式,隻要她多做一點,就能減少些不必要出現的矛盾。

走廊上逐漸嘈雜起來,已經有同學開始進入教室。

拾柒整理著自己周末作業,打算等一會早自習開始收,可旁邊聲音不停灌進耳朵。

薛祁耀懟了懟趙勇腰上的軟肉:“聽說了嗎?江禿頭的兒子要來咱們學校了。”

薛祁耀是高二二班出了名的情報小組組長,號稱掌握著學校各種八卦的第一手資訊。

吃痛的趙勇剛想反擊,聽見這話,連忙問:“江禿頭的兒子?”

“哈哈哈哈...會不會跟他一樣也是個禿瓢。”

他們口中的江禿頭,就是安川實驗的校長江閻良,其實他並不禿,本人長相在中年人裏都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好看,但他實在是嚴格的變態,每天幾乎長在學校裏一樣,所以在學生裏風評極差。

前陣子,江閻良響應了一個關愛癌症患兒的愛心活動,剃了一個光頭,這個江禿頭的外號,就這麽流傳了出來。

趙勇笑夠了,又忽然想到:“不對呀,江禿頭兒子要來實驗?那他豈不是要橫著走?”

“嗬嗬-”薛祁耀冷笑著:“管他是什麽牛鬼蛇神,小爺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薛祁耀是拾柒同桌,他們兩個閑聊就一直在她耳邊講個不停。

拾柒看到班裏同學來到差不多,就開始招呼著收作業。

幾乎形成了習慣,拾柒隻要一收作業,薛祁耀就拿過她的習題冊開始抄。

可就算是這樣,拾柒心裏再氣,還是癟癟嘴忍了下去。

她管不了這個富家公子,就算是告訴張數平,也不會起到什麽作用,還會給自己製造麻煩。

拾柒:“你要抄就抄快點,我一會還要去交作業。”

難得拾柒沒找自己麻煩,薛祁耀還有些不適應:“嗬嗬好,今天小爺給你個麵子,不全抄你的。”

這邊肆意妄為抄作業還沒解決,隔壁班同學又告訴拾柒,化學老師要找她。

離開教室前,拾柒交代了聲,把周末作業都放她桌上,她才離開教室。

踏著早自習的鈴聲拾柒離開了教室,路過廣場的時候,剛才那個人已經不見了身影。

拾柒沒走兩步,一顆跳動的石子滾到了她的腳邊,在不遠的綠化帶邊上,她又看到了那個金發少年。

眼神交匯的那刻,他也看到了她,少年手指在自己臉上點了點,又指向她。

拾柒看不清他的臉,但模糊中能感覺出,他似乎在笑。

一瞬間,拾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她,他看到自己臉紅了。

臉上的灼熱感再次升起。

拾柒又一次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