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那兩個字的刻意咬重, 意思實在明顯。

拾柒默了兩秒,僵住的嘴角笑容已經變得有些不自然,可她還是強撐著, 回答他。

拾柒:“謝謝...哥哥...”

胸口酸澀的難受, 拾柒小心的把手裏插畫塞進桌洞。

而那支寫著‘JZ’的鋼筆,她塞進口袋, 在口袋裏看不到的地方, 她輕輕摸著鋼筆上的透明膠。

她在乎和喜歡的,遍布在課本上藏在心裏的‘JZ’, 從來都是那個國旗杆下的少年, 那個就在身邊卻不敢仰望的少年。

拾柒把鋼筆揣進口袋, 帶回家裏, 夾進她藏滿秘密的本子。

看著本子裏夾著的插畫和筆,拾柒的心情無法言表, 但她更多能感受到的是那種暗自竊喜的開心。

它們隨著拾柒筆下的秘密,被一起藏在了角落,那個隻有她存在的地方。

——

三年努力,最後隻為迎戰這場高中三年的終章考試, 誰都不希望三年的努力白費。

當拾柒從考場出來的時候, 她的人生已經走進了下一個支點。

最後一場考試考完,拾柒走出校門的時候,就看到江擇正側身靠在學校門口的梧桐樹下,被五六個女生圍攏著。

艱苦學習的高中三年, 隨著高考落下了帷幕。

曾經那些不敢做的事, 不敢表達的心意, 也終於在高考後可以鼓起勇氣。

那五六個女生圍攏著江擇, 她們長相不同性格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她們眼裏,都隻有眼前的少年。

江擇站在梧桐樹下,初夏的陽光穿過葉片擁抱了他,發絲長了幾分半遮著眼睛,他一直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但這次卻是拒絕她們。

拾柒在不遠處,怯生生看著,想靠近卻又不敢。

或許是天生對拾柒的目光敏感,江擇似乎察覺到了她在看他。

低垂的眼眸終於抬起,穿過眼前的幾個女生,他們視線交匯在一起。

“我妹來了。”江擇清冷甩下一句話,穿過那幾個女生之間的間隙離開。

江擇走到拾柒身邊的時候,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模樣有些呆的抬頭看著他的臉。

在誓師大會的時候,王學利就一再強調,要穿著校服進考場,展現安川實驗的優良品德。

那時候江擇站在拾柒旁邊,一副自由散漫模樣,顯然是沒往心裏去,又或者是會反著來。

考場分了下來,拾柒和江擇並不在一個學校考試,她在安川實驗的考場,而江擇在距離很遠的安川二中。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注定了他們整個高考期間,不能夠見麵。

拾柒雖然學習好,但卻絲毫不妨礙她臨考前的緊張,但江擇並沒有忘記她。

每場考前和考後都會收到他的鼓勵短信。

那時候拾柒真的有種,天之驕子降落凡間的感覺,而且他還是為自己降落。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隻要看到他的消息就會忍不住傻笑。

江擇會激勵拾柒打氣鬥誌,會在拾柒認為沒發揮好時肯定她,也會想其他人一樣,跟她對著做過題目的答案。

高考那幾天,江擇發過最多的一條信息就是。

【我們小七這麽優秀,都讓哥哥不敢高攀了。】

可隻有拾柒明白,那個不敢高攀的,永遠隻有她自己。

她抬頭仰望的地方,一直有個少年的身影,是江擇。

“怎麽?看愣了?哥哥帥不帥?”江擇一個響指在拾柒麵前打響,喚醒了呆住的拾柒。

果然就跟拾柒在誓師大會時猜的那樣,江擇並沒有聽學校的安排,老老實實穿安川實驗的校服去考試。

而是穿了一身自己的便服,格子衫陪著牛仔褲,拾柒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穿搭,頭發也似乎刻意抓過,顯得模樣更加痞帥。

江擇現在這個樣子,拾柒跟在他身邊,更像是個跟在不良少年身後的小尾巴。

江擇走在前麵步子邁得大,拾柒緊湊的倒騰著腳下步子,才能匆匆跟上他的腳步。

拾柒追上江擇走在他身邊,抬起頭問他:“哥...你想好要報那個大學了嗎?”

拾柒不止問過這個問題,江擇給的回答總是模糊不定,除了要遠離安川外,她知道他其實也沒有想好。

但現在不一樣了,高考已經結束,接下來麵臨的就是查分和填誌願。

旁邊的江擇聽到拾柒的問話,沒察覺的頓了下腳下步子,但很快另一隻腳又跟上,貌似很從容的樣子。

可他旁邊的拾柒,卻清清楚楚感受到他的猶豫。

拾柒低下了頭,原以為江擇還會像以前一樣,不是一句話帶過,就是直接裝作沒聽見。

這次不同,安靜了半晌,江擇開口說著:“洛北。”

他一邊走一邊說著:“洛北大學法律係。”

拾柒跟在身邊,她說不出的吃驚,她知道洛北很遠,遠到跟安川的距離,差不多是國家地圖上的兩個端點,她也知道洛北大學法律係有多出名。

但是...對江擇來說,他擅長的應該是理科。

大概是因為震驚,拾柒說話都變得有些磕磕巴巴:“可你不是...”

“更擅長理科?”沒等拾柒說完,江擇就把話接了過去。

拾柒點了點頭,她害怕江擇是因為氣江閻良,才冒出這種想法。

她害怕江擇因為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而影響他之後的人生軌跡。

江擇停下腳下步子,轉過身來,六月耀眼的太陽光被他的身體擋住,拾柒躲在他的影子裏。

拾柒藏不住心事,江擇總是能把她一眼看透。

他說:“小七是覺得哥哥想讀法律,是為了氣你們江校長?”

拾柒昂著頭,呆呆的看著他,愣了片刻,她鼓起勇氣點點頭。

是的,她是這麽認為。

江擇看著她認真的模樣,繃不住臉上的嚴肅,笑掛在了臉上。

江擇:“你哥哥還沒那麽傻,不會因為他耽誤了自己的前程,是我真的喜歡。”

不擅長但是熱愛,這是江擇給拾柒的答複。

他一直都是個自由灑脫的人,熱愛自己的熱愛,摒棄那些厭惡的東西。

相處了這麽久,拾柒也不清楚江擇的理科方麵究竟有多好,隻知道他連大學接觸的東西都可以輕鬆解答。

他說,隻要是熱愛,哪怕並不擅長也可以堅持,畢竟人這輩子太長了,長到可以讓自己後悔無數次選擇,而他不想後悔。

那天,江擇把拾柒送到了樓下,一路上他少有的沉默,也沒問她想要去那個學校。

拾柒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在得知江擇想去裏安川最遠的洛北讀大學時,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瞬間掏空,心裏隻剩空**,就像棵沒了依靠的浮萍。

可她又知道,自己當時更擔心的是江擇的選擇是意氣用事。

但拾柒忘記了,江擇跟她說過,他叫江擇選擇的擇。

他人生的選擇,一直緊握在自己手中,他不會退縮任何一項抉擇,更不會後悔。

可她的選擇又是什麽?拾柒問自己。

是跟著江擇一起去洛北讀大學,還是去自己做夢都想去的首都美術學院?

幾階回家到台階,拾柒走得比爬山都要困難。

可再慢還是會走到家門口,林梅早就打開家門,張望著拾柒身影。

她又說著那句這幾天,拾柒耳朵都要聽出繭子的話:“柒柒考的怎麽樣?”

拾柒模樣裏有些垂頭喪氣,喪喪的提不起精神,她應了句:“還行。”

就繞過林梅,拾柒回了臥室,透明檔案袋被隨意丟在桌上,她重重的像後倒去沒有顧慮。

床很軟,拾柒躺倒是還被彈了彈,她看了天花板上的吸頂燈好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再看什麽,隻是想找到一個寄托。

一邊是暗戀了兩年的人,一邊是夢寐以求的大學。

拾柒藝考早已經通過,高考成績隻要她正常發揮,穩定過一本線沒有問題。

再別人看得容易的選擇,卻對拾柒來說難得要命。

她是個膽小鬼,每次猶豫不決到時候,她心裏就會生出一種想逃的想法。

她不敢想更不想麵對,沒有江擇的日子,可在這同時她努力了好久的藝考,也同樣在心裏生根發芽。

林梅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柒柒,剛剛外婆打電話過來,說好不容易高考完了,叫你去鄉下家裏住幾天,你去不去?”

“不去”兩字到了嘴邊,又被拾柒咽了回去。

這兩年她已經習慣了有江擇的日子,每天去學校成為她最快樂的時候,可等再到九月,說不定兩人就會天涯兩邊。

拾柒想逃,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適應,沒有江擇的生活。

拾柒去了鄉下,一聲不吭沒留下一點消息,身邊朋友也隻告訴了陳雙慕自己的去向。

這次變成了她消失在江擇的世界裏。

鄉下信號很差,拾柒想聯係外界,也隻能從村門口小賣部裏,那根連接著信號線的座機打出去。

在這裏手機好像成了擺設,也是在這拾柒才發現,沒有江擇的日子,雖然少了期待和少女的欣喜,但也沒了每次在他背後的仰望。

高考完的第二天,拾柒就來了外婆家,查成績填誌願也都是在外婆家完成。

她也像江擇一樣,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選了熱愛,她同樣也是。

在外婆家的住了快一個月,失聯很久的拾柒,終於被拾常友接了回去。

車子開出一個彎道後,拾柒安靜了快一個月的小靈通,“嗡”個不停。

拾柒朋友不多,找她的隻有江擇和陳雙慕。

看著江擇名字後麵,跟著的數字27,拾柒有些心虛不敢點開。

手指在確定鍵停頓了好久,才終於有力氣點了下去。

消息一條條看下去,是江擇尋找她時候的情緒。

從疑惑,到生氣,再到無奈。

直到最新一條消息,打破了拾柒所有堅強的偽裝。

江擇:【小七,哥哥沒你還真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