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安川引進的晚櫻草,開遍了城市的角角落落。

可這種花隻在晚上盛開,又在白天凋落, 所以又叫做月見草, 就像是暗戀的少女,她的心思隻會藏在心底, 藏在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但暗戀也想晚櫻草一樣, 晚櫻草的花香溫柔了即將迎來的燥熱夏日,暗戀的酸甜也點燃了一個男孩少年時的光。

——

江擇總是喜歡把‘哥哥’兩字掛在嘴邊, 好像一次次強調著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時間長了, 拾柒也真的習慣了, 開始兢兢業業扮演著他妹妹的角色。

拾柒跟江擇相識也快有一年時間, 伴隨而來的還有她的生日,和兩個月後的高考。

高三生活已經進入最後衝刺階段, 哪怕是在被稱作差生班的二班,那群混世魔王一樣的小祖宗,也都開始拚命學習。

唯獨江擇,他還像平日裏一樣散漫著。

又一次月考卷子發下來, 江擇還是白卷。

拾柒已經麻木了神經, 習慣了叫他哥哥,她問他。

拾柒:“哥,馬上就要高考了,真的不調一下作息?在學校複習?”

她明明是心疼他的熬夜用功, 可她卻沒辦法把藏在心底的關心表達。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江擇摸著她的發絲, 細長的睫毛也蓋不住他眼下色素沉澱的陰影。

他明明也是個孩子, 可他卻總是強裝著大人。

就像是他說的那樣,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拾柒:“哥,你想去哪個大學?”

這個問題在拾柒心尖縈繞了很久,但是她一直沒有問過,也不敢開口,他害怕他放棄又害怕他會離自己太遠。

江擇皺著眉,從模樣上就能看出來他現在很累,但他還是揉揉眉心,好脾氣回答著拾柒:“哥哥還沒想好,但總要離安川遠點,遠到再也看不見你們江校長...”

拾柒不知道江擇和江閻良之間發生過什麽,雖然他說話時的態度輕描淡寫,甚至嘴角還勾著絲微笑,但卻絲毫不妨礙他語氣中的決絕。

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想逃離這裏,再也不要回來。

拾柒心裏像是被人扭著一樣痛,如果這樣那她和江擇也再也不會見到。

“你呢?”江擇問她。

他閉著眼睛,語氣平靜,似乎怎樣的回答,都不會掀起他內心的波瀾。

拾柒怔了怔,沒想到他連自己報考首都美術學院的事,他都不知道。

也隻是不舒服了一會,拾柒就淡然了。

是呀,他每天都太忙了,又要幫她幹著班長的工作,還要熬夜學習,甚至還要為了氣他爸爸,三天兩頭的和不同女生交往。

有時候,拾柒也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江擇。

他回過頭,睜開眼睛,深邃的黑眸注視著拾柒,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對上他眼睛的那刻,拾柒還是猶豫了,她把想考首都美術學院的事,壓在了心底。

拾柒:“我...還沒有想好...”

聲音小小的,幾乎微不可聞,就像任由微風擺動的小草。

江擇點了點頭,他又轉過頭去,繼續閉上眼睛養神。

清冷的聲音,再次淡淡吐出口中:“其實,好的美術學院不少,你的成績和專業應該都可以通過。”

沉默了一會,他又說:“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剛剛有些激動地心情,再次被推入穀底。

拾柒以為,他會鼓勵自己和他考同一所大學,如果他這樣說,那她就會不顧一切的奔赴他。

可是江擇沒有。

她以為的幻想,終究隻是個幻想,是他對她的鼓勵。

確實,她做了江擇一年的小尾巴,他又怎麽會再願意把她帶到大學呢。

很艱難地,拾柒點了點頭,澀住的嘴巴,有些難開口,半天才擠出一句:“嗯...謝謝哥哥...”

江擇“嗯”了聲,又問:“後天是你生日?”

拾柒還以為他忘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他閉著眼,可他猜出了拾柒的想法,清冷的聲音緩緩開口。

江擇:“哥哥記得。”

他沒說自己不但記得,還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為拾柒準備生日禮物。

江擇一直是個口是心非的人,雖然嘴上什麽也不說,卻把萬事放進心裏去。

在當初看到拾柒課本上的‘JZ’字樣時候,看到她遍布在每一本書上的‘JZ’。

江擇認為,拾柒一定很喜歡這個人。

他覺得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她是個把所有事情都放在心底的人。

那他就來幫她,圓了這份喜歡。

從他知道拾柒喜歡這個插畫師的時候,這個生日禮物就在悄悄準備。

想在她生日的時候,把這份禮物送給她。

拾柒目光期待地看著江擇,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現在還不是時候,江擇吊著她的性子,點了點桌上的練習冊:“好好學習。”

之後的兩天,江擇果然是說道做到,他勾起了拾柒興趣。

但不管拾柒怎麽旁敲側擊的問,他都沒告訴她。

這兩天的拾柒,可以說過得又焦急又期待,她幻想了無數種江擇會送給自己什麽。

生日這天,拾柒起的很早,林梅讓她吃一口長壽麵再走。

拾柒接過滾燙的長壽麵,她聽話的就隻吃了一口,還燙到了舌頭。

但拾柒怎麽都想不到,她到教室的時候,江擇已經到了學校,趴在了他的位置上。

大概是因為昨天他又熬夜了,拾柒很明顯能看得出他的疲憊。

拾柒桌上一副畫靜靜躺上麵,畫上是她。

是那天除夕夜時,看著天空漫天星火的她。

拾柒看得出,這是‘JZ’畫的,雖然那次隻是匆匆一眼,但她還是記住了他的畫風。

‘JZ’的畫風簡單清新,又非常注重細節。

拾柒本來就是長相略微幼態的麵容,‘JZ’把她的這個特點加深,把照片的細節全部展現。

天上有月光、煙花,地上是抬頭仰望的女孩,還有她瞳孔中倒映的煙花,和一個若隱若現的少年身影。

拾柒的手指,輕觸著桌上的畫,手指停頓在那個她眼睛裏的身影上。

這幅插畫,確實畫進了拾柒心裏,畫師完全掌握住了她的心。

‘JZ’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知道他畫筆下的女孩,滿心滿眼都是她身邊的少年。

旁邊的江擇聽到聲音,看到拾柒已經來了,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可也消滅不掉他身上的卷。

他的手伸進桌洞,有些神秘的賣著關子。

江擇:“猜猜,是什麽東西?”

“可樂?”拾柒下意識開口,這是他最喜歡給自己帶得,因為他說喝了可樂心情會好。

“傻!”江擇評價了句。

沒有再賣關子,而是把手裏的東西從桌洞裏拿出來,在拾柒麵前展開。

一支黑漆漆笨重的鋼筆展現在眼前,筆身上還有用金色簽字筆,寫著蒼勁的‘JZ’二字。

那副插畫上也有,一樣的筆鋒力道,唯一不同的是,那鋼筆簽名上,還被一截透明膠小心包裹著。

看著看呆了的拾柒,江擇問她:“喜不喜歡?”

“喜歡,謝謝...哥哥。”喜歡是毫不猶豫,在最後稱呼的時候,拾柒卻猶豫了,但她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隻能控製在兄妹上麵。

其實不管是什麽,隻要是江擇送的拾柒都會喜歡,她更在意的是江擇記得她的生日,這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會讓她一直銘記。

但江擇卻以為是自己送對了禮物,他微笑著閉上自己疲憊的眼睛:“喜歡就好。”

江擇已經數不清是多少個深夜熬夜苦讀,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這麽自己。

江擇想讓江閻良生氣的辦法有很多種,但他卻偏偏選擇了最極端的一種,就是讓他對自己失望。

不管是他營造的不學習形象,還是學校了的風流浪子形象,都是為了氣他。

他們父子倆的交流,永遠隻有回家後的爭吵。

但江擇還是固執都堅持著樂此不疲,折磨江閻良看他生氣的時候,似乎才能感覺自己是個活人。

而他心裏那塊唯一柔軟的地方,隻留給了拾柒。

他小心守護著她,就像守護著童年時無助的自己。

自從媽媽去世後,江擇再也沒有過過自己生日,沒人給他過,他自己也不在意,他甚至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生日是哪天。

但是對拾柒,在江擇知道她生日那刻,他就記在心裏,驚喜也隨之準備。

江擇原本想帶拾柒逃離學校,去遊樂場放縱的玩一天,解封她的天性,可那時候高考在即,他不能妨礙她的學習,心裏的想法隻能暫且擱置。

之後的每天,江擇都在留心觀察著拾柒的喜好。

看到她課本上寫滿‘JZ’的時候,江擇不是沒慌過。

他害怕那上麵真的是自己,裝著故作淡定的樣子。

拾柒很好,是很好的妹妹,但他對她摻雜不進去任何其他感情,他不配也不敢,他知道自己就像把握不住的一隻風箏。

不論是誰,也握不住他身上的線。

裝作淡定的樣子,江擇搜了百度,發現了那個叫‘JZ’的插畫師時,他真正鬆了口氣,他信了或者說麻痹自己信了。

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大段大段寫著他和拾柒的日常,不斷給‘JZ’發著私信,以為他不接約稿,江擇隻能這樣另辟蹊徑。

大概是誠心打動了對麵的人,江擇終於換到了一次,可以約‘JZ’插畫的機會。

可這些,江擇都沒有說,一直都是那個輕描淡寫的模樣。

他閉著眼睛,確定感覺到旁邊女孩灼熱的目光。

這次江擇好像也在提醒自己,他刻意把前兩個字咬重:“妹妹,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說:

有沒有寶跟圖圖聊聊天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