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是聰明人,那麽也沒有再繞圈子的必要。廉英誠看著麵前因為自己的話一臉驚訝的賀晴,語氣更加溫柔說:“當然,我知道現在說這個話有些突然。”

陷入震驚之中的賀晴連連點頭,喃喃說:“何止是有些突然……”

簡直就是驚嚇!

原本她以為按照廉英誠的性格,兩個人還要隔著窗戶紙多繞幾個來回,他才會提起這件事。自己就可以借著中間拉長的時間,用兩個人相似的臉多做些文章,讓他一點一點明白他在自己這裏的定位隻有可能是模樣相似的“家人”。

慢慢鋪墊徐徐圖之,在不影響兩個人關係的情況下又讓他清楚自己的態度,好在後麵的燭光晚餐告白劇情裏順理成章的拒絕。

或者直接避免這個劇情的發生。

但萬萬沒想到這個叔直接選擇今天把窗戶紙點破,不給自己一點提前準備的機會。賀晴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對節奏的掌控,一時間竟然有些心慌意亂。

“其實也不算突然。”廉英誠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看上去更隨意一些,緩緩道:“我最近就想跟你說這件事,今天正好是個機會。”

他看向賀晴露出一個微笑:“那麽你的回應是什麽呢?”

賀晴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瘋狂思考要怎麽回答他的話才最好。

廉英誠是自己下家的投資人,是自己同舒曉羅之間的交集,絕對不能和他鬧翻,但是又要把拒絕的意思說明白。

她沉默了兩秒鍾不答反問:“為什麽呢?為什麽廉哥你會……會覺得我好呢?”

“緣分如此。”廉英誠看著她撒謊說:“你和我因為一場並不常見的車禍相遇,這本來就是我們的緣分。”

更何況是你還長了一張同自己格外相似的臉,錯過她,很難再有下一個。

賀晴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並不是很相信緣分。”

“那你可以相信我。”廉英誠步步緊逼,並不給賀晴留一點迂回的餘地,“如果你覺得這樣的告白太過突然太過簡陋,我待會就去訂花。”

他壓低了聲音看著賀晴緩緩道:“不光是花,衣服包奢侈品都可以,房子和車更是不在話下,你想要什麽我都能補償這一次的匆忙。”

有錢作為廉英誠的優勢,終於在今天這個時刻充分體現了出來。對於他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前提是賀晴喜歡的東西能夠用錢來衡量。

他知道麵對賀晴這樣展現自己的財力是一種非常暴發戶的行為,甚至會讓她感覺到自己沒有禮貌和粗魯。

但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個時候要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隻要賀晴點頭,她就能跨越好幾個社會階層,得到很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隨便出入高檔場所,不用再糾結於工資流水上的數據,不用擔心房東突然賣方或者轉租,不用再向現實低頭,對討厭的同事虛與委蛇。

人生變得順利隻需要她一個點頭。

“我會讓你一輩子都幸福快樂,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讓你煩惱。”廉英誠看著她保持微笑,語氣溫柔像是伊甸園的蛇**夏娃一樣,鼓勵她做出一個最利於自己的選擇。

糖衣導彈一個一個迎麵打來,砸得賀晴頭暈目眩,其實不用廉英誠細說,她也明白選擇廉英誠意味著什麽。

賀晴眉頭緊皺想要找出他話語裏麵的漏洞和被遮掩的缺陷,但沉默了兩秒的思考卻一無所獲,她努力讓自己鎮定,然後表露出一副疑惑的樣子。

像是她並不知道麵前人對自己的喜歡是建立在一張相似的臉上一樣,充滿不安全感開口問為什麽——

“為什麽呢?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好呢?”

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認識的時間也不算長,也沒有每天都在聊天,究竟為什麽你會覺得我好呢?

有錢人身邊總是美女如雲,有能力的男女也不在少數,賀晴覺得自己貌不算第一,能力不算特別出眾,又是哪個地方在吸引你呢?

接二連三的問題從賀晴的嘴裏拋向對方,她一臉認真看著廉英誠,在提問中漸漸冷靜下來。

與其說是在等待他的回答,不如說是在引導廉英誠親口說出自己這張特別的臉,然後讓他說出他們之間的相似。

廉英誠可以不給賀晴一點準備,直接點穿同他們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定位;那麽賀晴也可以直接點破他心裏異於常人的審美癖好。

你來我往,這才算公平。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賀晴安靜端起紅茶抿了一口,似乎將主導權又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裏。她鬆了鬆盤在腦後的頭發,抬眼看向對麵的廉英誠,緩緩露出了一個笑。

因為吃飯已經失去口紅豔色的臉,看上去又和廉英誠相似起來。

廉英誠看著她有些恍惚,沉默著沒有言語,直到聽見她開始為自己善解人意的解釋:“廉哥,你可能是有點衝動了,我覺得……”

衝動嗎?

自己麵對這樣一張臉,能夠保持冷靜已經是克製不易。

廉英誠看著她的臉,終於用一聲輕笑打破沉默,也打斷了賀晴嘴裏正在說出口的話。

咖啡杯被端起又放下,杯碟碰撞的聲音讓人提神,口中苦澀的味道也讓廉英誠清醒過來,他看著賀晴緩緩道:“差點被你繞進去了。”

“所以你是拒絕我了。”廉英誠直接指出賀晴的中心思想,心裏或多或少有些意外,但他也並不著急,隻是挑了挑眉頭道:“我以為你會答應的。”

畢竟一般人很難拒絕他的籌碼。

“為什麽?因為方延?”廉英誠猜測,“還是因為裴軒,還是因為那個接你吃飯的……杜先生?”

賀晴見他不上自己的套,心裏有些挫敗,但依舊冷靜道:“並不是因為他們,隻是我不明白廉哥為什麽對我另眼相看,總覺得有什麽原因在。”

她幾乎是暗示一般用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繼續道:“他們都說我和你長得很像,我一直在心裏以為你和我之間會有什麽親緣關係,把你當做我潛在的親人。”

“但很可惜,並沒有。”

賀晴聳了聳肩,一臉的無奈。

廉英誠卻依舊一臉輕鬆,笑了一聲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說:“一個戶口本上,夫妻關係也能說是親緣關係。”

剛剛的話隻能算是**心意的告白,但是現在說出的這一句簡直就是變相求婚。賀晴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心態又開始波動,看著廉英誠愣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被嚇到了?”廉英誠微微一笑,“不過我確實是認真的,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

考慮?要怎麽考慮?

賀晴腦子裏一下閃過太多,包括但不止於自己結婚養杜舍這個小三等不道德的想法,有那麽一瞬間她是真的想要點頭。

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不用再去想生活的苟且,如果要把婚姻當做生意買賣來看,選擇廉英誠她能夠收獲豐富的回報。

掙紮衝動的情緒在心中煎熬,最後賀晴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現在廉英誠對自己有多好,等以後出現了一個比自己跟他長得更相似的人時,他就會對那個人一樣好。

就算沒有那樣一個人出現,但人總是會變老的,等到賀晴老去青春不在的時候,他還會愛慕這張相似但卻日益衰老的臉如舊嗎?

小說裏沒有寫,沒有經曆過未來的賀晴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假設自己真的點頭同意,多年以後自己真的感動了廉英誠讓他對自己的喜愛獨立於長相以外,互相陪伴白頭到老,那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但要是沒有做到呢?自己要為了留住從他身上得到的財富權利還有這個人因為皮相開始的愛在臉上動刀,定期去做醫美逃避時間的修改嗎?

賀晴覺得她是不願意的。

她可以接受定期的保養讓自己保持青春的態度,但更接受時間讓自己順其自然並且安靜的老去。

日升月落春去秋來,規律是規則,很多東西都是勉強不來的。

更何況錢很好,但是自己賺來的錢才是最好。

廉英誠注意著她表情的變化,看著她皺起的眉頭感受到了她的動搖和心中的不平靜,也從她突然放鬆的嘴角和釋然的表情預見了自己即將麵對的答案。

他放下咖啡杯搶在賀晴開口之前開了口,看向對麵的人道:“不過不管你的回答是什麽,我也希望我們都能保持一個良好的關係。”

賀晴愣了愣立刻道:“這個是自然的。”

也是她的求之不得。

兩個人之間又沉默了一會,賀晴才開口委婉拒絕說:“我想我們還是不太合適。”

廉英誠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絕,他看著賀晴一會,又垂下眼歎了口氣說:“你果然同我們第一次見麵時候表現出來的不一樣。”

“是嗎?”賀晴保持著自己的微笑,“可能是認識久了,廉哥你更加了解我了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廉英誠不置可否,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整個人也慢慢放鬆了下來,用著閑聊的口吻跟著賀晴說道:“那你覺得誰跟你更合適一些呢?”

“應該是那位杜先生吧。”他自問自答,衝著賀晴一笑說:“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打交道不多,但總有一種直覺告訴我,方延對你也有點意思,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喜歡他。”

賀晴笑了笑:“廉哥的感覺很準。”

一句話似乎肯定了自己的兩句話,廉英誠看著賀晴很想問為什麽是一個騎摩托車的小年輕呢?但是又感覺在剛剛自己告白失敗之後說出這種話有失風度,便將話又咽進了肚子裏。

“所以你是因為有了喜歡的對象,所以才拒絕我的。”廉英誠追問:“我可以這樣安慰自己嗎?”

賀晴點頭又搖頭,想了想說:“安慰說不上,畢竟我的喜歡並不值錢。”

“有情人眼裏價值千金,不要貶低自己。”廉英誠看著她提醒,“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賀晴見避不開,想了想說:“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部分是原因是廉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讓我不明白你的喜歡來自於哪裏。”

廉英誠看著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神裏似乎還藏著別的意思,頓時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沉默隨之而來。

這一次換賀晴放鬆了下來。

盤子裏最後剩下的一小塊蛋糕被吃掉,賀晴放下手中的叉子抬眼看向麵前的人,體貼道:“廉哥,你不用勉強自己回答,無所謂的。”

“確實,畢竟你已經拒絕我了。”廉英誠看著她的臉又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說:“他們說得沒錯,你和我確實長得很像。”

賀晴終於等到這句話,立刻道:“不是說這個世界上有七個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嗎?說不定還會有人比我和你長得更像呢?”

兩個人對視片刻,各自都是心照不宣,話語中隱藏的意思像是捉不到的風,似有似無讓廉英誠琢磨不透。

她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廉英誠開始思考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過了很多年再出現一個比她同自己更相似的人,他們的感情還能維持下去嗎?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拒絕自己的真正理由。但是這些的確都已經不重要了。

廉英誠眨了眨眼睛,臉上恢複了以往的溫柔笑容,點頭附和著賀晴的話:“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