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缺一,來啊

其實以前小葉棠經常來麻將室,她可以站在旁邊看別人打麻將,目光空洞的盯一整天都不動一下,也不跟周遭的牌友交流,自閉症就是這樣,對周圍的人聽而不聞,視而不見,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單調重複著刻板的行為,大家習以為常了。

當然,他們也曾好奇她盯著麻將到底在看什麽,能把牌看出一朵花來?還是能讓人家杠上開花?結果並沒有,她就是一根木樁,一個與麻將室格格不入的美麗枯燥的裝飾品。

葉棠回答道,“你們三缺一,我來當那個‘一’。”

三兒/劉嫂子:“???!!!”

另一個陌生客戶也抬起頭看她,

葉棠剛拆線,後腦殼上還纏著白紗布,她臉上的傷消得差不多了,恢複的肌膚,白裏透紅,吹彈可破。反差最大的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的神態不再呆滯,整個人都靈動起來,隻是這種靈動和他們以為的青春少女不太一樣。她看人的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冷漠和散漫。

大家想到她是自閉症,能恢複到這個地步也不強求別的了。

岑今跟在葉棠後麵,“哎呀,我隻是逗逗你玩的,你怎麽可能會打麻將,輸了錢,你奶奶要怪死我的。”

葉棠從褲兜裏掏出10塊錢,放在麻將桌上,對岑今說,“我想試試。”這10塊錢是趙珍芳早晨才給她的零花錢,原本是想讓她買點小零食之類的,她沒買吃的,現在便用來支付一個鍾的費用。

她說完,就徑自在三個人預定的麻將桌剩下的那個空位上坐了下來,正好對著三兒的一雙臭腳丫子。她眉頭都不帶動一下。

葉棠這個態度,岑今也沒辦法,自閉症的孩子都很自我,不能和她講道理,她不聽,講多了,她就會尖叫,大哭大鬧,岑今見識過小葉棠那架勢,很嚇人,如果鬧出個好歹來,岑今真不敢承受後果。

哎,隻能順著她了。

岑今想,就讓葉棠打一鍾吧,16圈麻將一晃就過去了,大不了,葉棠輸的錢,她來付!

在她看來,葉棠必輸無疑。

“呦嗬,來真的啊?”三兒吸了一口煙屁股,把臭腳丫子收回去,終於坐正了。

劉嫂子有些猶豫,女人還是心軟一些,“糖糖,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頭,這裏是麻將室,不是遊戲室,我們不會讓著你的。”

陌生中年男人問岑今,“她是誰呀?”

岑今說,“一個街坊的外孫女,有自閉症,我們都寵著她,你也陪她玩玩吧。”

男人驚訝的又看了看葉棠,目光流露出一絲同情,“行,我也隨大流吧。”

三兒總算抽完了這支煙,他把煙頭朝地上一丟,穿上夾趾拖鞋往煙頭上一踩一摩擦,“來來來,開始吧。”

他果斷按下洗牌鍵,麻將機洗一圈牌,“嘩嘩”的聲響。

A城的麻將規矩,第一圈以擲骰子點數大的為莊家,骰子滾落停止——劉嫂子是開局的莊家。

葉棠的起手牌很普通,岑今搬了張椅子坐在她身後,也不是說要提醒她出牌什麽的,如果岑今這麽做,以後肯定沒人來她這裏打牌了,她隻是想看看葉棠到底要如何打牌。

周爹爹把報刊亭和象棋攤用兩塊黑色的布一圍,收攤!人也進來圍觀,嘴裏念叨一句,“還真打上了!”

葉棠打出自己第一張牌,【發財】。

她沒有讀牌名,輪到她了,她就默默的把牌扔到桌子中間,然後繼續安靜又專注的看著自己的牌。

三兒:“伍萬!”

“吃!”劉嫂子笑嗬嗬的說,然後打出了一個九萬。

陌生男人跟著打了一個“東風”。

“碰!”三兒嘿嘿一笑。

【六餅】,葉棠繼續默默出牌。

……

幾圈過後,

“自摸!”劉嫂子把自己的牌給所有人一亮!是最普通的平胡,一二三萬,五六七萬,四五六條,七八九餅,再加一對北風。

“嫂子還是運氣最好啊,”三兒嘴裏不知什麽時候又含了一根煙,含糊著說,同時扔給她10元錢。

中年男人也給她10元。

葉棠沒有錢了,岑今歎了口氣,從腰包裏掏出一張10元的票子。

這種市井麻將室,打的牌金額都比較小,通常5元起步,10元也經常有——是客人們自己約定的,劉嫂子、三兒都是家裏有點錢的人,一般都打10元的,最小的平胡10元。

如果是碰碰胡這種,就翻一番,20元;如果是連七對這種,翻兩番,40元;像是難度再大的大三元、十三幺,翻四番,80元;扛上開花,清一色翻八翻,160元;以此類推,最難的天胡、地胡,就是六十四翻,一圈就能贏近4000元。

這種逆天好牌跟技巧和能力無關,純靠運氣,全世界都鮮有人能遇到,除非出老千,普通人嘛,也隻敢玩玩這種小錢的,對他們而言,麻將和鬥地主一樣隻是打發時間的小遊戲,不是賭——否則警察早就把麻將室查封了。輸,損失不了幾個錢;贏,也不會一夜之間暴富,來來去去,錢還在自己手裏轉。

葉棠沒有玩過籌碼這麽小的麻將,這裏的規則和她在國外玩的也有些不一樣,她在適應,在觀察,在學習。

所以,前五圈,她都輸了。

她一下子輸了岑今200元錢,盡管岑今第一次付10塊錢給劉嫂子時,葉棠就攔住了她說,“你不用幫我付錢,我輸的錢,我自己來承擔。”

“是我嘴賤,我要承擔!”岑今不聽不聽,非要把錢塞給劉嫂子,如果她不問葉棠打不打麻將,就沒現在這些事,她自找的!她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