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賴遺澤玩起了對視遊戲。

這遊戲說起來簡單,一旦崩盤就萬劫不複。

亭外笑得快要抽過去的阿狼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黎棲千萬不能有一絲鬆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場外的笑聲魔音貫耳,黎棲緊繃著臉,和對麵表情平靜的家主對視。

突然,家主伸出了一隻手。

黎棲:!

那隻手搭在了敏感的脖子上。

黎棲:~~~

他忍著,半點不敢動。死死咬住唇,在魔音環繞下,艱難困苦的抵製著癢意,把這輩子所有傷心的事都想完了。也緩緩伸出自己的手。

家主淡然的視線一瞥,他的手定住了。

黎棲還真笑不出來。

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好一個賴遺澤。

他仗著剛剛家主自己定的規矩,沒有恐懼他的暗示,手勇敢的搭上他白嫩的頸脖。細膩的皮膚摁在手下,這一刻,他豁出了所有的勇氣,點上了這隻沒毛的猛虎。

賴遺澤笑了一下。

黎棲:“你輸了。”

賴遺澤仍然勾著笑:“賞。”

旁邊的侍女把一兩銀子放在他麵前的盤中。

第二局開始,黎棲如法炮製,卻被賴遺澤一把逮住了手。

黎棲一手被困,兩相僵持之下,伸出另一隻手。

也被逮住了。

黎棲:……

靠北,這還怎麽玩。

人不讓笑的時候越想笑,特別是還有一連串的笑聲傳染。

麵臨猛虎的直視,黎棲都快帶上痛苦麵具了。

賴遺澤還挺能忍,他姿容雍雅平淡,歪頭問:“你哭什麽。”

黎棲哽咽:“想起了傷心的事。”

賴遺澤緊追不舍:“什麽傷心的事啊。”

黎棲咬唇:“家裏的貓丟了。”

賴遺澤:“是什麽貓啊,本家主替你找。”

黎棲搖搖頭:“你找不到,它幾百年前就丟了。”

賴遺澤:“你家貓活得挺長啊。”

黎棲點點頭:“嗯……”

賴遺澤:“嗬嗬~”

突然被這聲笑反應過來,黎棲丟掉痛苦麵具,眼角含淚說:“你輸了。”

賴遺澤毫不吝嗇:“賞。”

“是。”他麵前的盤子裏又多一兩。

黎棲看著那一兩銀子,覺悟過來,他可以輸的次數有限,而家財萬貫的賴遺澤卻可以輸無數次。他兩根本沒法比,終究不過是有錢人的消遣罷了。

他麵無表情,第三局開始之後,看他就像什麽玩弄平民的資本家,想象的盡是把他掛在路燈上的場景。他的麵具不再痛苦,而是生而為人的悲涼。

賴遺澤對視許久,見他不笑,命人拿來一根羽毛逗他。

那根花裏胡哨的孔雀毛,在眼前不斷的晃悠晃悠晃悠……

黎棲知道自己不該看,但眼睛止不住的隨著那根羽毛的晃悠而轉動。甚至湧起一股想要去捕捉的本能。

那是貓妖的本能。

賴遺澤:“你還挺愛玩。”

他驟然想起來似的:“也是,你之前說喜愛遊戲,隻是沒想到這等劣等的遊戲,你也愛玩。”

黎棲的眼神挪到他臉上。

沉默的聲音讓他振聾發聵。

賴遺澤習慣性的笑起來,這局他又輸了。

第四局開始,賴遺澤恢複淡淡的神色,兩手握著他的手腕,仍然選擇用羽毛逗他。

黎棲瞅著那羽毛,一邊是人性的自尊,一邊是獸性的本能。兩手怎麽都掙脫不掉他的桎梏,兩隻清絕的眼睛睜得圓潤,仿佛區區一根羽毛就跟給他帶來致命的吸引力。

若是身後有根尾巴,這時候都要張揚的甩起來了。

最後,到底是人性占據了本能,黎棲被逗煩了,對那根羽毛視而不見,一臉不動如山。那表情,似乎還嫌棄起他們的幼稚。

賴遺澤邪笑起來,這一局又是他輸。

第五局開始,賴遺澤選擇用羽毛親自逗他。

那根細長的華麗羽毛在他麵前左搖右擺,一會兒上一會兒下。

黎棲的一隻手被解放,沒有外力的控製,自我克製的越困難。好幾次都忍不住稍稍抬起來,又悄悄放下去。

賴遺澤逗他上癮,羽毛從邊緣繞到他脖子,在幾處癢穴輕飄飄地挑逗。這時候外麵的笑聲還是接連不斷,時刻影響著眾人的笑點。

有兩個沒忍住的侍女還感同身受,掩麵笑出了聲。

黎棲在無限的忍耐下,終於出手,握住了那根羽毛。

像拔秧子一樣從賴遺澤手中拔掉。

賴遺澤失去了逗狗棒,並未生氣,反而輕柔地抓住了他的腕子,躋身上前:“贏的夠多了,也笑一個給本家主看看?”

肩頭的發絲滑落,登徒浪子原形畢露。

黎棲不僅不想笑,還想齜牙咧嘴給他看。

不過那樣太影響風度了,黎棲沒必要跟他狗叫。

“啞巴,你聾了?”

“……”有被嘲諷到。

黎棲心裏一通亂罵,表麵上還是忍辱負重,側開臉小聲回他:“沒。”

“昨夜教你的都忘了嗎?你再好好想想,怎麽回。”

手腕上的力道加重,黎棲此刻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的良家少男,光天化日之下被隻會遛鳥啃老的紈絝欺負。他強忍怒火與辛酸,更小聲道:“奴不是啞巴,也沒聾。”

“這才乖。”賴遺澤笑了。

他是個正宗的變態,沒人比他還會訓狗。

賴遺澤放開黎棲,這一局顯然還是他輸。

但他贏的卻是對方的尊嚴。

黎棲坐起來,他現在已經從腰斬變成了喂狗。

淩遲,腰斬,喂狗,一個也別想逃。

這場人性遊戲持續到下午,黎棲全程沒被逗笑過,賴遺澤倒是輸了不少次。不過他興致高昂,並沒有為此發怒。

他玩得盡興,中途停下來看亭外的三對寵奴玩。

他們已經互贏了不少,也有被逼迫的,也有良心不安主動退讓的。這一場場鬧劇,比上次撿橘子、扇巴掌更荒唐。

最左邊的阿狼那隊,因他開始被撓癢癢輸得太多,可以換肉的小銀子全都沒了,此刻在勒令對麵的人妖給他笑,少笑一下不把他的銀子全還回來,就揍他。

人妖已經滿臉巴掌,加上上次猜拳打出的巴掌,上了胭脂的臉都拍腫了。白紅相間,可笑至極。

仆從們記好了賬,從錢箱裏把相應數量的銀子發給他們。

今日的遊戲便到此結束。

有人賺麻,也有人慘虧。

賴遺澤拉起黎棲的衣帶,仍舊那副懶樣:“今晚記得來。”

“……”黎棲眉頭一皺,問:“你不是說傷養好再……”

“可本家主看你恢複得不錯。”賴遺澤意有所指。

黎棲當然恢複的不錯,那都是他勤勉修煉的成果!

他裝出還在疼的樣子,捂住了昨晚被他踹出的傷口,長眉微蹙:“還沒好……”

“別貧。”賴遺澤甩開他的衣帶。

拿起桌上的麵具帶上,轉眼又恢複了他惡鬼的形象。

閑適地躺回榻椅,簡直是人生贏家無疑了。

黎棲希望他早點去世。

把這個位置讓給有用的人。

[獲得成就:不動如山·在忍笑遊戲中一把沒輸]

黎棲一默,無視之。

他們一群人回到孌寵的院落,氣氛之間冷峻無比。

利欲熏心的地方,任何一人都是競爭的敵對。

這回隻是逗笑對方,下回可指不定是互相廝殺。

黎棲與他們隔開了距離,最為受寵的他,事實上是最被敵視的那個。也隻有童心未泯的阿狼肯跟他,一路說著那個騙他銀子的人妖的壞話。

未經社會毒打的孩子不該提前麵對人性,黎棲摸摸他的腦袋,老生常談地跟他說了很多道理:“不要沉浸利益,不然你會被它支配,你難道隻要肉,不要自由了嗎?一輩子困在這個地方,終生隻有依靠投喂才能活下去,你會喪失生存的本能。”

阿狼無知,但他不傻,花了一些時間理解他的意思,深諳道:“確是如此,盡管天天有肉吃,但這宅邸能去的地方太少了,不如森林裏寬敞。”

聽到森林,黎棲乘機問他:“你是人嗎?”

仍誰被問到這話都會認為在罵他,阿狼則不然,猶豫著說:“我阿娘不讓我跟外人說。”

“我知道了。”

這就是一匹還沒開智的小狼。

“下次別人問你,你別這麽回,你直接罵他,‘在狗叫什麽’。”

阿狼又琢磨一段時間,了解了。

對他表情肯定的點了點頭。

回到落梅園,黎棲立馬開始了修煉。

他要爭取每一分每一秒,盡量早點恢複妖力,把賴遺澤那個沒人性的小色批封建地主幹死。

這回沒有喵桑的庇護,一切隻能依靠他自己。

抱元守一,凝魂聚氣。

貓妖逐漸深入靈台的修複與重塑。

大半個時辰之後,一道敲門之聲傳來,沒有任何準備的妖力被突如其來的聲響擾亂。如高速車道被超車撇錯了道,經脈被撞得七零八碎。黎棲心口一疼,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

門外傳來大媽的聲音:“黎主子,該沐浴了。”

黎棲口含老血。

砰砰砰。

“黎主子?接班人主子?”

黎棲又噴一口血:我cnll……

他擦去血跡,換了件外衣遮擋殘血。

和大媽出去洗澡了。

一如既往的五十度燙水。

把他的皮膚磨得蹭亮。

大媽洗著洗著,看到他嘴裏流出來的血:……

“你這是怎了?”

黎棲:“上火罷了。”

大媽:“哦。”

她終於舍得給人加盆冷水。

洗完了澡,把人服侍好,穿上了白淨的衣裳,隨後帶到兩個侍衛麵前。臨走時,十分看好他說:“家主今日還宣你,昨夜發揮的不錯,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咱家主雖殘暴了些,但看上的人絕不虧待。黎主子,再接再厲!”

黎棲充耳未聞。

他們這群人,口頭上尊稱一句主子,可心裏都清楚,不過是個可以任意摒棄的玩物,拿他消遣罷了。

跟在侍衛後麵熟門熟路地來到家主寢宮。

黎棲被毫無人性地推了進去。

賴遺澤仍是閑散的懶樣,躺在對麵的榻上翻著一本閑書。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黎棲皺了皺眉,猜測他會是反派的可能性。還沒深思,一股血腥湧上喉頭。

他捂住心口,絞痛的眼前發黑。

這時,賴遺澤慵懶的聲音喚他:“過來。”

黎棲:……

他不過去。

他不幹了。

他擺爛了。

他這麽一想,作者也擺爛了,不幹了。

鍵盤一扔,手機一甩,開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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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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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劇情自行遐想吧。

作者去書裏揍師尊。

還在寢宮門前的黎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