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指向站在最遠的黎棲。
他並不是很想過去。
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老實的走到了少年身旁。
賴遺澤將他拉下來,與自己同坐。
家主的位置就是華麗,兩個人坐都不顯擁擠。
眾人在羨慕嫉妒恨的眼光中,被家主招呼著坐下。
也就隻有阿狼那小子睜著亮汪汪的眼睛,光顧著餐桌上的大魚大肉了。
小色批的手放到了腰上,黎棲渾身一顫,聽到他拖著懶貓似的聲音,對在場的寵奴道:“都開飯吧,今日本家主高興,與你們共進午膳。”
他撬了一筷子青菜,那群寵奴才敢開動。
古人吃飯講究食不言,這一餐都安靜得很。
他們各自挑著麵前的菜,不敢過多僭越。
在大人麵前,單純的孩子往往肆無忌憚,不知者無畏地挑自己喜歡的食物暴風吸入。
這等狼性在他人眼裏,已經被看做了將死之人。
他們都等著看好戲。
然而主位之上的賴遺澤,隻是輕飄飄掃上一眼,對阿狼的行為不僅沒有問責,還跟他們標榜:“看他胃口多好,你們學著點,可別餓瘦了身子,硌得慌。”
他這話說的過於露骨,有兩個機靈的已經領悟,開始挑揀麵前的飯菜,盡把大魚大肉往自己碗裏裝。他們臉上還殘留著昨天打的手印,此時爭寵的行為看起來格外滑稽。
還有一些不忿賣身的,規規矩矩的進食。
既沒像他們那樣喪失尊嚴,又沒勇氣發出抗議。
黎棲跟他們一樣。
也是不敢抗議的一類。
那隻賤手私下裏捏了捏他的腰,賴遺澤懶洋洋的身子靠過來,陰冷的鬼麵獠牙鄙陋,音色卻是含著雍雅的笑意:“你也多吃些,腰過於纖細了。”
“……”你已經從淩遲變成腰斬了。
黎棲麵無表情。
強權之下也不能虧待自己,剛拿了筷子,準備挑點自己喜歡的。又見那賤杯靠過來,呼吸打在他脖子上:“喂我。”
黎棲強忍著沒把筷子當他的脖子捏斷。
不能衝動,忍。
黎棲回過頭,問近在咫尺的他:“家主想吃什麽?”
賴遺澤凝他幾眼,轉首去看桌上的菜,挑了一樣色澤鮮豔的糖酥肉。黎棲夾給他,在遞到他麵具麵前時,又頓住。
他看著少年白潤的手指在麵具邊緣一點,那麵具自動收縮一半,露出半張白淨的臉。光看那張不彎自笑的唇,這底下的樣貌肯定不差。
黎棲不理解他長得挺正常,為什麽還整天帶個麵具。
不過想想也是,他要是幹那麽多猥瑣事兒,他也不敢見人。
他在出神,賴遺澤已經叼走了他筷子上的肉,柔軟的紅唇沾上**的光澤,透著一絲無形的**。那塊糖酥肉在他嘴中,不知是肉更甜,還是他的唇更甜。
有一瞬間被迷惑的黎棲心中一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賴遺澤吃完,舔了舔唇:“還要。”
黎棲全身都發麻了!
他僵硬地繼續給賴遺澤夾菜,心情前所未有的焦灼,理智告訴他這是直男的正常反應,他不能動怒,不能揍他。
賴遺澤倚在寬大的榻坐上,享受愛寵的服侍。
他甚至閉上眼,隻管張嘴吃飯,一隻腳蹬在愛寵的腰上,玩味的踩著他。
黎棲仿佛在照顧一個社會廢人,一邊要小心湯汁不能灑出來,一邊要承受他玩弄的侮辱。一邊還要接受阿狼或者其他人投來的或奇怪或妒恨的目光。
好幾次他都想直接把筷子紮他喉嚨裏,戳死他。
這一餐艱難渡過,小色批終於吃飽,讓他自己用飯。
黎棲一邊麵無表情的炫飯,一邊還在被他踩。
他多希望係統現在出個選擇題,選項就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肯定秒選!
可惜想象很豐富,現實很骨感。
他腰都快踩爛了,這餐終於結束。
飯後,到了賴遺澤的閑暇時間,他宣眾人到賴府的後花園,挨個站好介紹自己。
他們總共七人。
第一個是那長相清秀,但缺乏骨氣的青年男人。
他本人唯唯諾諾,言談中含著習慣性的恭謙,給人一種落魄書生的風姿。他隻簡單介紹一個名字:“奴名劉風竹。”
賴遺澤享受侍女的按摩,挑出果盤裏一個葡萄砸到他身上:“讓你說給他們聽,單單一個名字,怎能讓人記得住你。”
“是。”劉風竹低眉順眼,身子轉向了旁邊一眾人。
黎棲站在最後麵,猜他心裏肯定也開噴了。
劉風竹道:“各位哥哥,風竹乃是一介書生,上京途中被騙子拐賣到了黑市,如今被家主買下來,幸保留一條性命。家主伸此援助之手,實是讓人感激不盡。小生這輩子無緣京中了,留在此處侍奉家主,以報救命之恩,也是極好的。”
這是個會拍馬屁的明白人。
知道自己恐怕不得善終,就轉向巴結主權之人。
賴遺澤托人賞給他一粒葡萄,繼續下一個人的介紹。
第二個人是個妖豔賤貨,在他們之中最能爭寵。不男不女的身段,花枝招展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被提前調/教過。
他用那嬌媚的夾子音介紹道:“奴叫蘭褒吉,是蘭家家主送給賴家主的寵兒,專為服侍家主而來噠~”
幾個男人不由自主地湧起一串發毛的激靈。
家主看樣子倒是很高興,賞了一兩銀子給他。
蘭褒吉樂開了花,仆人把銀子一拿過來,他就拿在手裏炫耀,還裝模作樣地親了親。阿狼都嫌惡地露出他的兩顆虎牙了。
賴遺澤揚了揚手:“繼續。”
第三個人是個賭徒,他和第四個人是賭友,兩個人在外欠了賭債,沒法還錢,被債主壓到黑市當奴隸給賣了。
分別叫王理和張普。
名字很普通,但長得倒人模狗樣。
也說了點恭維的好話,同樣被賞賜了兩顆葡萄。
第五個人叫劉匿,他的經曆更慘,本來是黑市送貨的小廝,被黑市那群老板看中長相,第二晚就給迷暈送到場上拍了。那天的工錢都沒結。他現在簽了奴契,跑都沒法跑。
相比之下,被半路劫走的貓妖和抓貓被綁的阿狼,好像並不是特別淒慘了。
賴遺澤賞賜給了他二兩銀子。
劉匿感激涕零,潸然淚下:“家主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大方的人,就算把我賣了也心甘情願,不管您會如何待我,這輩子奴就跟著您了!”
完了,又倒戈一個。
接下來該輪到阿狼。
他是幾人當中的奇葩,天真的幼崽。
十六七歲的年紀,這時候還跟沒見過世麵的稚子一樣,天真的說:“我叫阿狼,前幾天在野外抓貓吃,結果被人打暈帶來這裏。家主身上沒那些壞人的氣味,還給我肉吃,我也要跟著他。”
寵奴們紛紛側目,離他遠了些。
不僅吃肉還吃貓,喪盡天良!
黎棲則把他在心目中小狼的形象替換成了一隻狗。
隻有狗得到食物才會隨便認主。
賴遺澤在涼亭中笑得分外愉悅,叫下人賞給他一塊肉。
下人出去一個現切去了。
最後一個輪到黎棲。
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他是這些人中最受家主寵愛的,也是個清冷寡言,遺世獨立的怪人。他的氣質尤為出眾,隻是站在那裏,就仿佛超然脫俗,旁觀一切的看客。
賴遺澤抬眸望進他漠然的雙眸,即便配上孌寵的身份,依舊玉骨仙風。他上前一步,抬起那雙清澈疏離的眼,豔陽的燦爛染上絕美的光彩:“我,接班人,命中多舛,不幸流落此地。和他們一樣,被黑市拐賣,沒有家主相救,或許仍在水深火熱。我謝謝您。”
家主:……
他聽出這聲謝不是發自他內心。
“接班人?這是什麽稀奇的名字?”賴遺澤眯了眯眼。
聽到他介紹的阿狼抬頭,奇怪地問:“大哥哥,你之前不是叫黎棲嗎?”
賴遺澤意味深長:“你騙我啊,接班人。”
豪雲壯誌的黎棲:“……”
他不動聲色,義正辭嚴:“接班人是我的名號。本名黎棲。你若是不介意,以後都可以叫我,接班人。”
不知為何,他說這幾個字時,氣勢都壯了許多。
仿佛有一抹紅色的光環籠罩。
賴遺澤好像被陽光刺到了眼睛,不明白的還能以為這是句罵人的話。他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道:“好啊,來人,賞給接班人十兩銀子。”
“遵命,家主。”他旁邊的侍女拿了十兩給黎棲。
黎棲表情不屑的接過,揣進了兜裏。
從現在開始,他要用接班人的名號來勉勵自己。響應正義的號召,把這群封建社會下的狗地主打壓致死。等他猥瑣發育,後期壯大起來,一定要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什麽叫正道的光,劈在了蓋頭上!
深受打壓崛起的社會人藏不住他的怒火,雙眼冒著誓死不渝的決心。
[檢測到你強烈的正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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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心更熊了!
他們的介紹告一段落,賴遺澤又開始玩起了人性遊戲。
他讓他們互相對視,若是有人笑了,則罰一兩,相反,沒笑的人則賺一兩。期間不限任何手段引對方發笑,每局不限時,直到有人輸為止。
專門的記賬仆從拿著筆墨紙硯,在三對人麵前一絲不苟等待開局。因著隻有七人,多出的一人則會和家主共玩,毫無疑問,黎棲正是被選中的那人。
他被安排了個位置,坐在賴遺澤對麵。
涼亭之中,二人相顧無言。
這時,庭外已經有人開始發笑,聽聲音,是阿狼。
黎棲轉頭過去,看到他正在被對麵的那個人妖撓癢癢。
“……”什麽死亡遊戲。
他在震驚,耳邊傳來少年家主的聲音:“敢分心?”
他回首,看到家主托腮靠在椅上,慵懶的姿態,卻氣勢淩人。
他拿下麵上的銀製鬼麵,露出一張邪肆妖冶的麵容:“不好好玩,罰百兩。”
“是,奴婢去告誡他們。”他身邊一個侍女畢恭畢敬的退下。
黎棲凝著他過分妖豔的美貌,摘下麵具的一瞬間,有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他愣了愣。那股熟悉又因少年的微笑煙消雲散。
他驟然回神。
捕捉到那抹熟悉的來源。
像反派。
但又不像。
反派笑起來大多數皮笑肉不笑。
還很賤。
這個人笑起來……雖然也很賤。
但是就有種發自內心的變態。
深諳這可能是所有變態的通病,黎棲對他升起了警惕。
賴遺澤將他的敵意納入眼中,不以為然地道:“他們玩得起勁,我們也繼續吧。接—班—人。”
黎棲:……
勸你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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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
巫略:這師尊,有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