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一旦被收入鏡中,身體便隻是沉睡的軀殼。

巫略摟住黎棲軟下來的身子,將他倚靠在懷裏,穿過後頸摸了摸他帶著溫度的臉頰。視線落到那麵銅鏡上,一道分神從指尖竄出,順滑地鑽進鏡中。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護著這個呆子,小心他不被幻境吞噬了。

——

黎棲在昏昏沉沉中醒來,眼前一片漆黑。

猜想這是幻境的第一層,他回了回神,並沒有輕舉妄動。

這時候,虛空中開始顯現熟悉的金光大字。

[你是一個穿越者……]

黎棲:……

幻境都逃不開你!

他習慣了,繼續往下看。

[你穿越到一個古代家庭,你是家族裏的少爺,同時也是一個孕夫,你此時懷有三月身孕……]

黎棲:……

離譜!

他摸了摸肚子,發現平坦的,沒有一絲可疑的起伏。

放心的同時又憂心地看起來。

[你的家人都知道在七月之後你將誕下一個孩子,但是你的丈夫在這期間和外麵的男人有染,他為了順利把男人娶回家,頂替你的位置,刻意給你喝下墮胎藥,讓你成為一個再也無法生育的廢物。此時雙眼失明,雙腿殘疾的你,任務是:想辦法在接下來七個月活下去。]

黎棲:……

槽點好多。

但是他最在意的是後麵那個任務。

係統啥時候都可以頒布任務了?

難道是係統更新了嗎?

每次係統一出現,他都有種還活在實現世界的感覺。

但如果隻是高科技的作弄,那他挺悲慘的。

黎棲歎了口氣,這次沒有限時的選擇題,倒是讓人放鬆不少。

不過……他現在的問題是,要在眼瞎腿殘的狀態下活七個月。

好悲催。

這時,一道大門打開的聲音,黎棲聽到有誰進來。空氣中還蔓延著一股苦澀的藥味。

他皺了皺眉,不動聲色。

進來的人把藥碗放在桌上,腳步聲逐漸靠近他。

黎棲緩緩繃緊了身子。

這時,好像有什麽小跑過來,一個縱身跳到他的**。

一道嬌聲驚呼,女人的聲音傳來:“哪兒來的貓主子,這麽不謹慎。把少爺傷到可怎辦。”

原來是隻貓。

黎棲卸下一口氣,感覺被貓踩住了手。

手指動彈一下,還沒偷摸捏捏貓爪,那隻貓直接被女人抱開了,扔到地上,揮斥它:“去去,一邊玩兒去。”

小貓聽話的沒再上床。

也沒發出聲音,不知道去哪兒了。

女人回過身來,這時候才詢問起他:“少爺可醒了?”

黎棲仍然保持沉默。

女人問了會兒,見他不出聲,便端起桌上的藥,道:“知道您這陣子不開心,沒辦法,公子身上的擔子重,每日忙得不可開交,看望您的時間少了,咱呐,也得體諒體諒他。”

“這不,給您送來了安胎藥,公子的一片心意,喝了吧。”

[你麵前的是一碗墮胎藥,你的丈夫為了哄騙你,跟下人說這是安胎藥。如果喝下去,你會因為孩子流產而失血致死,同時下人也會受到牽連,杖斃而亡。此時此刻,你選擇:——]

[選項A]:掀翻藥碗,告訴下人:我就算餓死,從這裏跳下去,也不吃他一點兒東西!

[選項B]:賞給下人喝

[選項C]:跟下人遠走高飛

[選項D]:給醫館鑒定,讓法律製裁罪人的惡行!

黎棲毫不猶豫:D。

金光大字一消失,他啟聲道:“不必了,你把這碗安胎藥給藥房,讓他們驗驗藥材。”

婢女一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少爺這是懷疑公子?”

黎棲咳了咳嗓子,發現聲音是自己的聲音,這是否代表他是以自己的形象出現在幻境中?

沒多細想,他睜著無神的雙眼,對著那婢女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少爺我現在非常時期,很不安。”

“……是。”盡管難以相信,她還是按照少爺的吩咐,把湯藥給端走了。

黎棲保住了一條命。

可剛歎完,他又奇怪,沒有孩子,七個月後他拿什麽生。

雖然大男人生孩子這種事確實不正常,但幻境本來就是假的。

他去哪兒搞個假孩子。

正在思考這陰間的問題,突然有什麽跳上了床。

一張軟軟的肉墊踩在他心口上。

黎棲福至心靈,抱起身上的貓,微笑的擼了擼。

他以前在家靜養時也很喜歡貓,貓是種神奇的治愈係生物。

摸到毛茸茸,讓人心情好很多。

他沒摸多久,那隻貓突然咬了他一口,他驚詫地鬆手,貓就不咬他了。

居然還是個不喜歡被摸的主子。

黎棲有些遺憾,想從**起來探探路。

結果想起自己現在不能走,也看不見。

頓時有些心慌。

七個月,不能走,不能見光。

這不折磨人嗎?

果然幻境就不該進來。

他心慌慌地躺了半個小時,婢女折而複返,氣憤地把碗摔在外麵,告訴他:“好啊,公子果然不安好心!給的居然是墮胎藥!”

她伏在床邊,拉著黎棲的手,哭得那個淒慘:“幸虧少爺你沒喝,否則奴婢可怎麽跟夫人交代。少爺對公子一片真心,卻沒想到他歹毒心腸,竟然陷害少爺和少爺的胎兒!嗚嗚嗚……”

黎棲安慰她:“沒事,他又沒得逞。”

婢女已經哭得抽噎了。

想要是今夜她害死了少爺腹中之子,她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好在少爺謹慎,讓她撿回一條命。

她現在把少爺當恩人看待,哭到最後,不得不壓低聲音,避免引起府中其他人的注意。

問起少爺怎麽得知那藥是墮胎藥。

黎棲歎了口氣,跟她胡扯說:“隻是感覺他會變心,沒想到一言成戳。”

婢女的淚又流下來了,砸到黎棲手背上,哽咽得不行:“少爺想得沒錯,原來再癡情的男人,最終都會變心。碧檸算是看明白了。”

原來她叫碧檸。

黎棲記下了這個名字。

碧檸收拾完地上的殘渣後,突然想起一事,詢問他:“少爺,您沒喝那藥,若是公子問責起來,碧檸該怎麽回答?”

黎棲無神的眼睛望向她,道:“你就說我心情不好,把藥掀了。”

“是。委屈少爺了。”碧檸說罷,紅著眼睛去處理殘渣了。

她臨走時說要去布置老夫人的壽宴,今晚可能很晚回來。

黎棲聽著外麵的蟲鳴聲,感覺時間前所未有的漫長。

一旦被剝奪光芒,他徹底變得無助。

幻境裏好像處在冬天,隻有一層被子,外麵的風吹進來,讓他有些冷。被子裏的貓小聲打著呼嚕,柔軟的皮毛倒是分享給他不少溫度。

就在黎棲快要睡著時,外麵一陣邪風。

一道冰涼的寒意貼近脖子,寒毛倒豎,黎棲猛地睜開眼睛,麵臨的危機感讓他血液逆流。

“有人要我來殺你。”

“……誰?”

“將死之人,你不必知道。”

黎棲用上了這輩子最快的動腦速度,在他下刀之前,問:“他給你多少錢?”

殺手明顯愣了一下,暫時沒有砍他。

“三百兩。”

黎棲眯眼:“區區三百兩也想要我命。”

殺手:“……”

就在殺手遲疑自己是不是要少了,黎棲又說:“給你八百兩,把要殺我的人殺了。”

殺手這時候反應過來,刀尖貼近嫩白的皮膚,懷疑道:“你一個落魄少爺,爹不親娘不愛的,哪兒有那麽多錢?你在騙我。”

黎棲冷汗滴下,想方設法,道:“我有孩子,你猜孩子值多少錢。三百兩你肯定要少了,而且我把他生下來,到時可不一定爹不疼娘不愛,老年人可愛孫子了。”

“……”殺人琢磨著他的話,也不無道理。

何況自己經驗不足,還從未對懷孕的人夫下手,否則也不會聽他在這裏講廢話。

黎棲心髒怦怦跳,見他許久沒反應,大概是被說動了。就開始懷柔政策:“你很缺錢嗎?”

殺手愣了愣,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黎棲:“那就是很缺了。否則也犯不著為三百兩動手。”

殺手遞進了刀:“你知道三百兩什麽概念嗎?”

黎棲遲滯地點點頭:“我知道,它有很多用處。你看我的環境就知道……我雖然是個少爺,可家庭地位不足,雖然有少爺的名分,可過著和你們一樣的生活。”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腿,道:“看見了嗎?你比我幸運,至少你可以看見,可以走路。而我這輩子隻能躺在這一席之地。”

“……”殺手沒聲兒了。

這刀拿下也不合適,不拿下也不合適。

殺手想辦法為自己造了個借口:“那我正好了結你的痛苦。”

黎棲慘笑,按耐住恐懼,不緊不慢道:“我也想,但我腹中的孩子還沒睜眼看過精彩的世界,還沒走過世間大道。”

“……”殺手又歇逼了。

然而他很快又想到一個借口:“世間如此腐敗,就算他生下來也是飽受痛苦,不如從未來到這個世上。”

說罷,他無聲地凝著黎棲,似乎想聽到他又能反駁出什麽話來。

黎棲歎道:“隻是你蒙蔽內心,沒見到世間美好罷了。一顆小草尚且頑強不屈,抵抗頑石破土而出。我們為什麽不能挺過萬險艱難,看看這世間的美景呢。即便流落街頭,人人喊打,逃難的過程中,乞討的過程中,哪樣不能活出精彩?”

“就當,拿到不同的戲本,體驗不同的人生吧。”

殺手愣住了。

他想象著那樣滑稽的場景,並不認為能好好體驗。

但倒黴的人生,何嚐不是一種經曆呢。

他緩緩放下了屠刀,道:“你如此通透,精明。若不是天生殘弱,本不該淪落至此。”

黎棲徹底鬆下一口氣,說:“人各有命,但命途的走向,全是自己造成的。現在悔改,說不定能有其他轉機。”

殺手不再說話,轉身走出大門。

淩冽的風中,依稀傳來他縹緲的聲音:“哪兒有什麽轉機,隻是人各有命,聽天由命罷了……”

黎棲默了默,在被子底下摸了摸貓貓。

沒想到幻境裏的人也有自己的憂鬱。

不過,除開被設定好的角色,他們本身又和幻境裏的人有什麽區別呢。

黎棲不去過多深思,抱住軟綿實心的貓,歎道:“幸好平時學了拽文。”否則這文縐縐的話他真說不出口。

白貓從他心口鑽出一個頭,大大的眼睛裏摻了些許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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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

[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了別人的老婆,並且懷了他的孩子,此時孩子已經有了三個月,你:——]

[選項A]:決定打胎

[選項B]:先看看這個男人長得咋樣

[選項C]:生下來,等孩子長大,告訴他自己不是親媽,要求他和他老爸跪下來道歉,還你一個美麗的青春

[選項D]:有了七個月的假期,可以不用上班

[選項E]:少了七個月為資本家奮鬥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