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黎宵突然笑了,把臉往江柔麵前湊了湊,語氣輕鬆問:“氣消了沒?不行再打一下?”

但江柔笑卻不出來,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他,認真道:“黎宵,我們倆領了結婚證了,你也有女兒了。”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但你在做事前有考慮過我和安安嗎?你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覺得那些人自己可以對付,可是並不是每次都是那麽幸運的。王叔走個路都會出事,他當時也和你一樣,覺得不就是吃個席嗎?可是你看看,他人到現在都還沒好。”

“這個世上每天每時每刻都有意外發生,有人幸運,有人倒黴,你跟人打架,有沒有想過對方身上可能帶了刀?萬一那些人衝動之下捅了你呢?就算不是你,換做別人呢?你的那些朋友他們有家人有愛人,你最後能負得了責任嗎?你就是負得起責任,可是能比一條命珍貴嗎?”

“他們敢砸你的攤子,就說明這是一群不講理、做事衝動的人,你跟不講理的人計較,隻會吃更多的虧。”

“解決問題的方式千千萬萬,你比很多人都聰明,為什麽要選擇用傷害性最大的暴力手段解決問題呢?”

江柔並不是在嚇唬他,她說的這些都是她曾經親身聽過或看過的真實案例,打架鬥毆失手殺人的例子太多了,一個小小的意外就很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

說她膽小也好,說她謹慎也罷,她隻是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黎宵或身邊的人身上。

她哥以前也混,她爸媽怎麽管都管不好,還是他高二那年有一天晚自習學校兩夥人打群架,其中有個人被人用鐵棍擊中了腦袋,導致成為植物人終身癱瘓。

參與那場群架的學生全都被退學了,他那天晚上因為考試沒去成,才避免了這場災禍。

但也真正被嚇住了,從此就學好了。

後來說起那事他都覺得後怕,要是那天晚上他去了,感覺自己會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一個鮮活的生命從此成為植物人,毀的不僅是一個人,還有他身後的家庭。

而這種意外明明是可以不用發生的。

黎宵對上江柔認真的目光,突然說不出話來。

江柔抽出自己的手,這次很快就抽出來了,她沒有走,但回到**後翻了個身,背對著人。

黎宵看了她背影一眼,也默默跟著上了床。

拉了燈,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

他睜開眼睛看著房頂,過了好一會兒後輕聲道:“對不起。”

心裏有些難受,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

不是找回場子不對,而是就像江柔說的,他沒有顧及到太多,萬一他真的出現意外了,最後受到最大傷害的是江柔和安安。

他不該讓江柔擔心的。

半天沒得到回應。

黑暗中,黎宵翻過身,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抱旁邊的人,抱住人後,見她沒有掙紮,心裏隱隱鬆了口氣,小聲又說了一遍,“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他有些害怕江柔這樣不願搭理他的態度。

江柔睜開眼看著牆壁,聽到這些話後,心裏一軟,抿了抿唇,然後想通了什麽,翻過身也抱住他。

她心裏很清楚,黎宵的成長環境造就成了他這樣張狂的行事作風,遇到事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的粗暴方式。

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別的,沒有人告訴他遇到事情時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沒有人告訴他暴力解決不了真正的問題,更沒有人告訴他,他在別人眼裏很重要。

黎宵被她抱住後,身體一僵。

江柔主動伸手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輕聲道:“黎宵,你過段時間就要出去了,外麵的世界很危險,你將會麵對各種各樣的**、背叛、算計……很容易出事,這些都需要你一個人想辦法解決。”

“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去找回場子沒錯,汪雁懷孕了,周建還要留下來一段時間,他得養家糊口,你覺得把場子找回來,把對方打怕了就好了,可萬一等你走後他們又帶更多的人回來呢?”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認慫,而是想說,在做事情前,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保證自己朋友的安全,你在外麵也是。”

“在別人眼裏,你隻是黎宵,但在我和安安眼裏,你是丈夫,是爸爸,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受了傷我們會心疼,你被人欺負了我們會生氣。”

“黎宵,你要學會愛自己。”

黎宵聽完這些後,一下子沉默起來,雙手下意識緊緊回抱住江柔。

不知道為何,他感覺自己整個人一瞬間被擊潰了。

這些話,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

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外麵的世界很危險。

也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要愛自己。

心口又脹又酸,他啞著嗓子艱難喚了一聲,“江柔。”

江柔突然抬起頭,碰了碰他的唇,還用手摸了下他的腦袋,“下次不許這樣了,好不好?”

黎宵眼睛突然有些發澀,再次抱緊人,這一刻他恨不得將人揉進自己身體裏。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離不開她了。

聲音暗啞道:“好,以後都不會這樣了。”

在江柔唇瓣離開後,忍不住追著貼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又碰了一下。

說完,略帶祈求的補充了一句,“江柔,別生我的氣了,我很喜歡你。”

真的很喜歡,喜歡的想把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她的好。

喜歡的,滿心滿眼都是她,看不到會想,看到了就會一直想看。

江柔捏了捏他耳朵,低下頭,將臉埋在他的脖子裏蹭了蹭。

——

第二天,黎宵帶江柔和黎欣出去吃飯,金大友準備提前回學校,走之前想一起吃頓飯。

黎欣本來不想去的,但江柔說走之前讓金大友再給她看看,反正也不要錢的。

黎欣就去了。

在黎家呆的這幾天,雖然人還是瘦,但氣色好多了,她穿著江柔給買的黑色長棉襖,戴著黑色針織帽和紅色格子圍巾,露出的半張臉顯得清秀幹淨。

在江柔印象中,江家幾個姐妹長得都很不錯,別看江大姐現在瞧著顯老,年輕時候長得也不差,江二姐是村子裏出了名的美女,膚白貌美。“江柔”就更別說了,容貌清麗,渾身還散發著讀書人的憂鬱沉靜氣質,也不怪人家願意出一萬塊的彩禮。

至於黎欣,現在還看不出來什麽,但仔細瞧得話,就會發現她底子長得特別好,五官明豔靚麗,唇紅齒白,就是太瘦顯得脫相了。

除了黎宵江柔,周建也把汪雁帶上了。

幾個人在餐館裏訂了一桌,黎宵還要了兩瓶白酒。

三個男人喝酒,江柔幾個女人就坐在一起吃菜,汪雁看著江柔懷中軟軟嫩嫩的小家夥,十分眼饞,跟江柔說自己想生個跟安安一樣的女兒。

江柔看了眼她的肚子,笑著道:“男孩女孩都挺好,你家周鴻多乖啊。”

汪雁點點頭,“也是。”

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麽,問起江柔接下來的打算,黎宵要去南邊了,她是不是一直留在這邊。

旁邊黎欣聽了這話,下意識放慢筷子。

江柔給她夾了一些肉,然後道:“我先準備高考,如果黎宵在南邊闖出了名堂,而我高考成績還不錯的話,就填那邊的大學。”

然後又對黎欣道:“你先在家好好看書,下半年去學校讀初三,到時候我跟王嬸打個招呼,等我和你姐夫在那邊安定下來,看能不能把你接到那邊去上高中。”

黎欣聽了這話,心裏鬆了口氣,體貼道:“就算在這邊讀高中也沒事,我以後也考南邊的學校。”

江柔又給她夾了一些菜。

那邊金大友也給黎宵打招呼,讓他在南邊幫他注意一點,要是看到和他長得像的,就跟他說一聲。

黎宵知道他平時看著沒心沒肺,其實心裏一直惦記著小時候被拐走的哥哥,沒說話,隻給他杯子續上酒。

金大友把滿滿一杯酒仰頭喝了,臉上沒有平時的嬉皮笑臉,帶了幾分沉重。

吃到一半的時候,二樓下來一行人。

他們這位子坐的剛好是門邊,一行人經過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除了走在前麵的幾個陌生麵孔,後麵還跟著朱強和王濤。

朱強跟在一個中年矮個子男子身邊,臉上陪著討好的笑,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逗得那個中年矮個子男子哈哈笑個不停。

王濤走在最後麵。

朱強和王濤也看到他們了,兩人臉上都有一瞬間的變化,朱強是有些僵硬,王濤則是有些尷尬和欣喜。

朱強看了他們一眼,便把頭轉過去了,繼續和人說著話,直到出了門都沒回頭看一眼。

王濤臉上有些猶豫。

等他們那行人離開沒多久,王濤又折了回來,拍了拍黎宵周建肩膀,然後從口袋中掏出兩個很薄的紅包,往江柔和汪雁手上塞。

還有些愧疚的看了眼周建,“昨天本來想去的,但有事沒去成。”

江柔看向黎宵。

黎宵點了點頭。

江柔就把紅包收了,汪雁看江柔收了,也跟著收了。

王濤見狀,臉上露出笑。

金大友還往旁邊挪了挪,讓他坐,王濤也不客氣,直接擠在了周建和金大友中間,還隨手拿起金大友的杯子倒酒喝。

金大友另一邊是黎欣,本來桌子就不是很大,這麽一擠,兩人胳膊直接貼在了一起。

金大友沒什麽感覺,看到旁邊有幹淨的空杯子,還準備拿過來用。

哪知道手剛要碰到杯子,身側就突然伸出一隻手,搶先拿走了,他愣了一下。

偏過頭看了眼,就對上一雙嫌棄的眼神,“我的。”

說完人家就把杯子放到另一邊了。

金大友見狀“嘖”了一聲,然後若無其事的收回手。

王濤說了一些他和朱強最近的事,朱強現在日子不好過,“他們家那邊確實要拆了,政府還每家每戶安置了一套大房子,那房子是真的好,又大又寬敞,裏麵有三個大房間,還有浴室,知道浴室吧,就是賓館裏的那種,站著就能洗澡。不過要想住進去,每家得補交一千塊錢。”

“這一千塊錢可以說是很劃算的了,換做以前朱強肯定出得起,但你們也知道,朱強家前段時間出了那種事,別說是一千了,他家現在五百塊都不一定拿得出。”

“所以他現在想著不要那大房子了,而是把大房子用錢折算給他,今天中午請人吃飯說的就是這事,不過我看玄乎的很,聽那些領導的意思,就算換也要按老房子價格來算,換不了多少錢。”

周建聽了奇怪,“他舅舅呢?”

“別提了。”

王濤擺擺手,“他舅過年那幾天被人排擠出了江南山莊,他舅媽把這事怪在朱強身上,覺得是朱強做事不用心得罪了人,現在都不和他們家來往了,他舅舅似乎要去s市,縣裏找不到工作了,以前的飯店不收他。”

因為這事,王濤在江南山莊都不好過起來。

王濤也不多留,快速夾了幾口菜吃,然後就匆匆走了。

周建看王濤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忍不住隨口說了句,“也不知道圖什麽?”

當初朱強沒結婚時,他就不看好那個梅子,功利心太強了,一方麵享受著朱強的追捧,一方麵又嫌棄朱強這個人。

現在好了吧,折騰成這樣。冷笑一聲,“這兩人絕對好不了多久。”

黎宵皺眉看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周建就不敢再說了,忙低下頭。

金大友看桌子上氣氛有些不好,便扭過頭道:“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黎欣正專注拿著筷子吃菜,沒聽見。

金大友見她沒反應,用手肘搗了搗她胳膊,提醒一聲,“禿毛,跟你說話呢。”

胳膊一歪,筷子上的肉直接掉進了碗裏。

黎欣有些不可思議的扭過頭看了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然後直接對上男人笑得不正經的臉龐。

抿了抿唇,想把手中的筷子直接插進他鼻孔裏。

吃完飯,江柔看時間還早,便拉著黎宵在街上逛了下,給他買了兩件春裝,又給小家夥買了亮晶晶的發卡,還買了些零食。

回到家後沒多久,大姐和大姐夫還過來了一趟,兩口子是走路過來的,大姐聽到小妹現在跟江柔生活,便拿了些雞蛋過來看看。

黎欣看到江大姐,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她知道江大姐,對弟弟特別好。和她一同出生的雙胞胎哥哥,受到了全家人的疼愛。

那麽多的疼愛,當初為什麽就不能分一點點給她?

江大姐臉上帶著憐惜,隻讓江柔好好照顧她。

黎欣抱著安安坐在門口玩,人走的時候,沒有抬頭看一眼。

晚上江柔和黎宵躺在**的時候,黎宵主動將人抱在懷裏,他早早把燈拉了,黑暗中,他略有些緊張的低下頭。

唇瓣還沒碰到,炙熱的呼吸就把江柔臉給燙到了。

江柔不自在的往後仰去,被黎宵用手扣住腦袋製止了,他啞著聲音道:“昨晚還給親的。”

江柔臉上一紅,“那不一樣。”

黎宵聲音更低了,“哪裏不一樣?”

江柔也不知道哪裏不一樣,嘴硬道:“就是不一樣。”

黎宵輕笑了一聲,歪了歪頭,將唇瓣貼了上去,四唇相碰,兩人身體都跟著一僵。

男人喉結上下滾動,過了會兒後,他重新低下頭,加深了這個吻。

……

最後也不知道親了多久,江柔覺得自己嘴唇都被吸麻了,用力推開人,喘著氣道:“是不是要換個氣?”

黎宵也跟著喘了幾口,沒做聲,舔了下嘴角後,低下頭又想繼續。

這次被江柔躲過去了,她捂著嘴趕緊翻了個身。

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覺得他的吻技有點爛,感覺再親下去嘴巴都要破了。

黎宵見狀,有些遺憾的摸了下唇瓣。

然後從後麵將江柔抱進懷中,低頭碰了下她的耳朵,小聲道:“睡吧。”

感受著懷中軟綿綿的身體,內心滿足。

很快就到元宵節這一天了,這次江柔特意去菜市場買了一些湯圓回來,隻有芝麻餡的。

江柔買的不多,更多買的是肉、辣椒、麵粉那些,黎宵要走了,江柔給他準備了不少東西。

除了衣服鞋子襪子那些,還準備做一些辣椒醬給他帶上,還有路上吃的饅頭包子,現在天氣冷,饅頭那些可以多保存幾天。

而且依據她的了解,南方這時候天氣應該不像這裏這麽凍人,不需要帶棉襖那些,能輕鬆很多。

元宵節這一天,江柔做了很多好吃的,黎宵似乎有些不舍,一整天都抱著小家夥沒撒手。

晚上睡覺前,還把小家夥放在中間,沒放回小搖床了。

小家夥很開心,一會兒扭過頭看看媽媽,一會兒扭過頭看看爸爸,然後咧開嘴笑,她似乎要長牙了,牙床有白白的小點。

江柔看著他拿手逗小家夥,沒忍住道:“要不就不去了吧,我覺得在家也挺好的。”

黎宵抬頭看了眼,“哪裏好了?像朱強一樣?”

臉上嫌棄藏都藏不住。

江柔沒好氣看了他一眼,“好端端的說他做什麽?”

再說,那不是他兄弟嗎?

雖然現在掰了,但她覺得以後朱強要是來找他,他肯定不會不搭理。

黎宵捏了捏閨女的小胖手,平靜道:“我也不想什麽大富大貴,但最起碼得吃喝不愁,家裏錢夠花,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以後安安上學了,其他孩子有的,她也有。還有幾年後你跟同學聊天,你同學丈夫是幹嘛幹嘛的,總不能你就比別人差了。”

他小時候受過的苦,不想安安再承受一遍。

他也不想讓她隻跟著自己共患難。

他是男人,掙錢養家本來就是他的責任。

江柔看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雖然她並不在意那些,但她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為了自己的追求去努力拚搏,其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她對黎宵笑了笑,“那你加油呀,我就等著你讓我過上好日子了。”

黎宵聽了笑,仿佛受到了肯定,長眉飛揚,臉上帶著幾分光彩和野心,“會的。”

——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江柔就起來了,給黎宵做了一碗他愛吃的油潑麵。

他吃的時候,江柔就抱著小家夥在檢查他的包裹,看有沒有什麽東西遺漏的。

黎宵吃一口就看看母女倆,小家夥剛睡醒,平時這時候她雖然醒了,但江柔和黎宵都還躺在**,她也就起不來。今天被抱了起來,她有些興奮,扭著腦袋四處看。

江柔翻著包裹的時候,她也伸手想要碰,隻不過胳膊太短了,連邊都沒碰到。

黎宵吃得有點慢,不過還是吃完了。

他將碗筷拿回廚房洗幹淨,出來時從江柔懷中接過小家夥,捏了捏她小手。

江柔拎起他的包裹,“走吧。”

黎宵就抱著孩子往外走,到了院子門口時停下,江柔放下拎包,然後從他懷裏重新抱回孩子。

小家夥還什麽都不知道,看自己被抱來抱去的,還咧開嘴笑得開心,一臉天真無邪。

黎宵摸了摸她小臉蛋,平時江柔都不讓他碰的,說容易讓孩子流口水,但這次江柔沒有阻止了。

黎宵輕輕碰了下,然後目光轉向江柔,抿了抿唇,“到了那邊我給你打電話。”

江柔點頭,“在外麵好好照顧自己,要按時吃飯,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掙錢其次。”

黎宵沉默聽著,在江柔說完後半天沒動,最後突然湊近,將她和小家夥抱進懷裏,還低下頭在江柔額頭上印下一吻。

聲音低沉平穩道:“走了。”

然後拎起長包,就轉身大步出去了。

江柔懷中的小家夥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朝著黎宵背影“啊啊啊”了幾聲,小胳膊揮了揮,又看看江柔。

似乎疑惑她怎麽不跟上去。

江柔抬起手摸了摸額頭他剛才親的地方,又抬頭看著人越走越遠的背影,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她還記得他那天晚上說的話,他說他喜歡她。

平時都沒感覺,但現在看,發現好像是真的。

黎宵一直沒有回頭,他知道江柔和孩子在後麵看著,怕回過頭就不想走了。

走到街道盡頭拐了個彎,周建正騎著三輪車停在邊上,也不知等了多久,拿著一根煙抽。

看到他過來,喊了一聲,“哥。”

黎宵也就不跟他客氣了,直接將包扔到後麵,自己也跳了上去。

周建就啟動了車,車子動了後,他笑著道:“哥,你就放心吧,以後我每天來一趟,會幫你好好看著家裏的。”

黎宵“嗯”了一聲,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嫂子不愛麻煩別人,你眼睛放尖一點。”

周建:“好。”

周建直接將黎宵送上車,大巴車離開的時候,黎宵在窗戶邊朝外揮了揮手。

等看不到人了,他才收回視線,眼睛看向窗外,視線掠過外麵疾馳的風景,突然就想家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從上衣暗袋中小心翼翼拿出用手帕包好的照片,將照片摸出來時,發現裏麵還多了一些什麽。

拿出來一看,就見除了手帕包好的照片,還有一封信,信封上麵寫著一行字——“等你累的撐不下去了才可以打開看”。

微微一愣,隨即笑了,想了想後真的沒有打開它,而是拿出手帕中的照片看,照片上隻有他們一家三口,江柔抱著安安,而他摟著她的肩膀。

除了安安不在狀態,他和她都在笑。

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的人,黎宵心口熱熱的,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

江柔送走黎宵後,就給自己和黎欣定了接下來的計劃表。

江柔需要積極備考,所以以後的家務活兩人一起分擔,而黎欣也要複習初一初二的課程,書已經借來了,除了金大友的,還有王敏君的,兩人初中的書都不太全了,不過湊在一起剛剛好。

至於小家夥,兩人輪流帶。

黎欣知道江柔時間不多了,更多時候都偷偷把事情先做好了。

王嬸也經常過來幫忙,王叔現在身體好了不少,不過像殺豬那種重活以後都做不了了,黎宵走之前跟周建商量過,然後替周建決定,讓他以後和王嬸王叔合作。

周建在家鹵肉,王叔王嬸去賣,掙得雖然少一點,但比市裏要安全。

在縣城,還沒人敢跟周建作對。

不說黎宵的名頭擺在那裏,光他自己就認識很多朋友。

因為和王家合作,周建每天早晚都會過來一趟,順便去隔壁看望一下江柔,問缺不缺什麽,還會送點鹵肉過來給她。

江柔也不好一直占便宜,偶爾看書累了,也會和黎欣在家做點吃的,也送點給周建。

可能吃好喝好的緣故,也可能是金大友開得調養方子有用,黎欣開始長肉了,臉頰漸漸豐盈起來,頭發也開始長出來了。

小家夥也不懂,有次不小心摸到小姨腦袋,大概是覺得刺刺癢癢的有些好玩,還不讓黎欣戴帽子,老是伸手要摸。

摸到了後,自己咯咯咯笑起來。

讓人看了又好氣又好笑。

別看她現在年紀小,但卻是個記性好的,每天一到傍晚,就要去門口,然後眼巴巴看著外麵。

等不到人還著急,黎宵走的那幾天,江柔怎麽哄都沒用。

等過個十來天黎宵打電話回來,江柔順便把電話筒放在小家夥耳邊,“訥,是不是爸爸呀?”

電話另一頭的黎宵還沒反應過來,問了一句,“怎麽了?”

一聽到黎宵的聲音,小家夥就生氣了,小嘴一癟,然後扭著小身子抱住江柔,不聽了。

江柔哭笑不得,對電話另一頭的黎宵解釋怎麽回事,然後補充道:“現在生氣了,看樣子等你回來得有的哄。”

黎宵聽了也笑,“你們在家裏怎麽樣?”

江柔聲音溫柔下來,“吃好喝好,你在那邊呢?”

黎宵抬頭看了眼繁華的都市街頭,輕鬆一笑,“也很好,這裏很漂亮,以後接你過來玩。”

“好呀,等我考完試就去找你,你在那邊要好好的,不許忘記吃飯。“

“嗯。”

掛電話前,黎宵沒忍住說了一句,“江柔,我有點想你。”

聲音低沉暗啞,江柔聽得耳朵一陣酥麻,她抿了抿唇,沉默了一會兒後,也小聲回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黎宵拿著電話笑了。

等掛了電話後,站在他身後的一個男人走上來,男人穿著豹紋襯衫,胸前帶著一條金色的粗鏈子,他一把勾住黎宵的肩膀,笑著問:“怎麽樣?”

黎宵故作眉頭緊鎖,搖了搖頭,無奈道:“我媳婦不同意,她說我要是去當什麽模特,她就跟我離婚。”

然後拍了拍男人肩膀,“還是算了,我對那個也不敢興趣。對了,上次那個叫常總的,是什麽人?”

男人也沒多想,聽到這話有些可惜,不過還是道:“他啊,就一個靠他姐夫的軟蛋。”

說起這人時一臉不屑,似乎很瞧不上。

黎宵沒有跟著嘲諷,而是露出沉思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