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江柔抱著孩子出門,將照片取了回來。

黎宵這些天和周建一起去市裏賣鹵菜那些,不僅賣鹵菜,周建還弄著活魚、山貨、野菜那些一起賣,每天出門時那輛三輪車都堆得放不下。

不過掙的也多就是了,最近黎宵經常從市裏菜市場帶菜回來,有從外地運來的大螃蟹,這時候剛好是吃公蟹的時候,蒸好後剝開殼滿滿的蟹膏。

不過就是有點貴,一隻都要幾塊錢,黎宵就買了三隻,自己嚐了個新鮮,剩下的兩隻都給了江柔。

江柔還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分了他幾隻腿。

黎宵每天早上四點半出門,賣完東西就回來,一般都是下午一兩點鍾。

今天也是一樣,江柔在鍋中留了飯菜,男人一回來就先去洗了把臉和手,他從水井裏壓出水,然後人湊過去彎下腰搓手搓臉。

這個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江柔在家裏都已經換上了棉襖,他倒是沒什麽感覺。

不過水井裏的水到了冬天,溫度不是很冰就是了。

洗完手和臉,他會去房間看一眼正在午睡的小家夥,看完才去廚房拿飯菜。

今天他從房間裏出去時,不經意看到桌子上多出了一封信。

問坐在**看書的江柔,“這是什麽?”

江柔抬頭瞥了一眼,然後隨口道:“照片啊,我今天去拿回來了。”

男人聞言腳步一頓,然後轉個方向直接坐了下來。

信封沒有合上,他從裏麵抽出照片看,第一張就是安安戴著旗頭的那張,他和江柔並肩坐在一起,他懷中抱著女兒,旁邊江柔眼睛彎彎,笑得特別開心。

安安似乎不在狀態中,歪著頭,眼睛往斜上方看去,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很呆。

而自己,雖然沒有像江柔笑得那麽誇張,但眼裏也含著淺淺笑意。

他從不知道,從照片中看自己是這個樣子的。

他以前也照過相,小學和初中畢業的時候全班站在一起,他還記得,自己永遠都是站在最後一排。

雖然他從小到大的成績一直不錯,但在老師眼裏都是不討喜的存在。

黎宵一張張拿著看,看到最後一張,相機正好把安安打小哈欠的樣子拍下來了,小家夥一副很無聊的樣子。

忍不住又笑了。

江柔看他一直不動,沒忍住提醒:“還不去吃飯?菜都冷了。”

黎宵嗯了一聲,出門時順便將照片也帶上了。

還想再看看。

江柔注意到了,默默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誰前幾天說照相不好玩的。

吃完飯,黎宵在家睡了半個小時,然後就又出去了。

他這人真要做起事來很認真,每天進貨都要自己親自盯著,怕被人坑了。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去了養豬場後他才知道,有的人要是心黑的話,病豬也殺了賣。

黎宵出門前,王濤還過來了一趟。

拐彎抹角說了幾句話,黎宵急著出門辦事,見狀不耐煩問:“是來還上次買魚的錢嗎?兩塊。”

“……”

王濤想起上次在周建那裏買魚,黎宵說幫他付,他以為就這麽過去了。

不敢再多聊,忙把這次來的目的說了,“朱強說結婚那天的事很抱歉,他當時並不知道,問你有沒有空,說哥幾個出去吃一頓。”

黎宵聽到這話,臉色立馬拉了下來。

王濤還在當說客,笑眯眯勸道:“咱們都是好兄弟,沒必要鬧得這麽僵,朱強那人咱們還不知道嗎,肯定是哪裏誤會了,算了,咱們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了。”

說完頓了頓,又繼續道:“老大,朱強現在可不得了了,他家那邊要拆了,能得很多錢。而且過段時間他就要去江南山莊裏當廚師,聽說那裏一天能掙三十塊,那一個月就是九百塊了。他還說,咱們跟他關係好,等他在裏麵站穩了後,也把哥幾個弄進去……”

黎宵看著越說越高興的王濤,突然有些心生厭惡。

他印象中的王濤,是寧願自己餓肚子也要喂路邊小野貓的好人。是每年放假被他們幾個拉著瘋玩,最後快要開學才發現隻有自己沒寫時,一邊哭一邊抄的老實人。

可是現在,那個老實憨憨的王濤好像消失不見了,連一點影子都找不到。

黎宵突然沉聲問了一句,“王濤,你怎麽變成這樣?”

正在侃侃而談的王濤,聽了這話,下意識停了下來,茫然看向黎宵,似乎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變成什麽樣?我沒變啊。”

黎宵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拒絕道:“你回去告訴朱強,最近我沒空。“

這次不僅是他一個人的事,還有周建,周建是帶著女朋友一起去的,女方當時已經跟周建把證都偷偷領了,周建帶她過去也是想認認人,給汪雁體麵,可最後汪雁連坐的位置都沒有。

這是把人臉往地上踩。

他當時就站在旁邊,周圍那麽多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他當時就在心裏慶幸江柔沒來,不然他不會就這麽罷休的。

王濤看黎宵突然冷下臉,就有些怕了,“那我回去跟朱強說。”

灰溜溜跑了。

因為這個插曲,黎宵出門前臉色都是臭的,不過還是叮囑江柔將門關好。

江柔也聽到了剛才的事,沒說什麽,隻讓他騎車小心點。

第二天上午,朱強拎著兩大包東西上門。

黎宵不在家,是江柔開的門。

朱強看到她也不意外,可能剛結婚的緣故,笑得一臉喜氣,“嫂子好。”

江柔看到是他,詫異問:“你怎麽過來了?你哥不在家。”

“是嗎?”

朱強臉上露出遺憾,不過馬上又笑道:“沒事,我跟您說也一樣。”

“唉,我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就是前些日子結婚的事吧,當時太忙了,人多的容易弄混,梅子那邊親戚不認識哥和周建,所以把人攔在外麵了,你說這事鬧的,我昨天才知道呢。”

“我就說那天晚上怎麽就沒看到哥了,當時忙糊塗了也沒想起來要問問。真的,昨天聽了這事後簡直把我氣壞了,我昨天在江南山莊沒空過來,就讓王濤幫我帶句話,也不知道他怎麽說的,哥還拒絕了,所以今天就帶著禮物上門道歉。哥是個大肚人,可別為這種事生氣了,不值得,梅子那邊的親戚平時都不來往的,很遠。”

說完還可憐兮兮道:“那天鬧洞房鬧了一晚上,硬是從我身上要了兩百塊錢才罷休,你說這樣的親戚,是不是頭疼?”

江柔聽得一愣一愣,感慨真不愧是在飯店裏做事的,口才真是好。

可她又不傻,這話聽著沒什麽,但仔細一想,錯處全在他媳婦遠方親戚身上,以及王濤傳錯話,反正從頭到尾都跟他沒關係。

可是就她聽到的,是女方親戚當著眾人麵說黎宵周建坐過牢晦氣,才不讓他們進新房的。

要真是不來往的親戚,怎麽敢這麽鬧?

而朱強,真的不知道嗎,還是知道卻默認了?

江柔不知道怎麽回,隻是笑笑,“你跟我說沒用,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要不你等黎宵回來再說吧。”

朱強一口同意,“那也行,我先把東西放下,等哥回來我再來解釋。”

說著就要把東西放下。

江柔自然不肯,黎宵肯不肯接受他的道歉都不知道,就收了他的禮算什麽?

忙伸手推拒,“不不不,你拿回去,要你這些東西做什麽,你先回去,黎宵差不多兩點多鍾回來,你再來說一聲也一樣。”

朱強哎喲一聲,“那可真不巧,我等會兒還有事,要不這樣,我把東西留下,嫂子等哥回來幫我說幾句好話,過幾天有空我再來解釋清楚。”

“……”

一聽這話,江柔算是明白他這趟的意思了。

他根本就沒想過要當麵跟黎宵道歉,他說這些,就是想把禮物留下,讓她給說幾句好話。

她是孩子媽,是黎宵的枕邊人,說的話自然比王濤的有份量,而且禮物都收了,黎宵就算想生氣,恐怕也沒那個臉生氣了。

等過幾天氣消了些後,他再過來好好道歉一番,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這心眼也是沒誰了。

若江柔是個眼皮子淺的,看到這麽多禮物恐怕就順勢應了,可江柔不是,還很反感朱強這樣的行為。

遇到事沒什麽,可不想著承擔解決、還把錯全怪在別人頭上就很敗人好感了。

先是找王濤來當說客,王濤沒說通就來把她扯下水。

朱強還把袋子打開給她看,裏麵裝著各種營養品,維他奶、高樂高、芝麻糊……還有巧克力糖。

江柔臉上笑容淡了,她客氣對人道:“太貴重了,這些我哪能收?你肯定是誤會黎宵什麽了,他這幾天忙的很,沒聽說他和你生氣什麽的,東西快拿回去,等他回來我跟他說一聲,你別多想。”

朱強沒想到江柔是這個態度,他去了趟王濤家,都沒拎什麽東西,王濤媳婦就笑得牙不見眼的,王濤都沒說話,她就把人趕出來,讓他來黎宵家幫忙說情。

幾個兄弟雖然一起長大的,但不得不說,跟王濤比,黎宵在他的心目中分量要重的多,他也知道,這次是真的把黎宵惹生氣了。

以他對黎宵性子的了解,他很擔心這次朋友都沒得做了。

想到這裏,他略帶幾分懇求道:“嫂子,這次情況特殊,您就幫我說幾句好話吧,我這幾天是真忙,江南山莊那裏缺人,我得過去幫忙,不然工作恐怕被人頂了,我現在就得走了,東西我放下了,過幾天再來謝謝嫂子。”

說著就彎腰要把東西放下。

江柔比他動作更快,硬是阻止了他,皺眉道:“這東西我真不要,朱強,你拿回去,不然我等會兒抱著孩子親自給你送回去,就算是黎宵在家,我也不會讓他拿你這麽貴的東西,說出去也不好聽是不是?”

江柔是真的不想要,她現在跟黎宵過日子,自然替他著想,這次的事前因後果她都知道,明顯是朱強裝聾做傻欺負人了,道歉也不真誠,何必為了他讓黎宵心裏不痛快?

她記得,以前她哥有次跟爸媽吵架,說起初中被人從樓梯推下去摔斷了胳膊,導致與競賽錯過的事,當時欺負他的同學媽媽帶著孩子上門道歉,她爸媽是老好人,見人家態度不錯就說算了。

可這事她哥記了好久,一直到成年都沒忘記。

江柔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替黎宵接受道歉。

朱強聽到她要抱著孩子將東西送回去,就知道她是真的不想要,不是在客氣。

臉上神色有些無奈,看了眼江柔,最後歎了口氣,拎著東西走了。

黎宵今天回來的晚一點,他去醫院看了下王嬸王叔,還說過些天王叔就可以回來了。

江柔正在房間裏看書,聽他說完後,便把上午朱強過來的事說了。

黎宵皺眉,“東西呢?”

江柔如實道:“沒拿,我讓他拿回去了,東西太貴了。”

黎宵本來還有些不舒服,聽到這話直接笑了,知道朱強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以為誰都像梅子和王濤媳婦?

江柔向來不愛占人便宜,送越貴重的東西她越不會要。

滿意的點點頭,“以後我會跟朱強少點來往,不是一路人了,他要是再拿什麽東西過來給你,別要,回頭我給你買。”

江柔一笑,“好呀。”

低下頭繼續看書。

黎宵看著她柔和的側臉,心裏一軟。

他從出生到現在,屬於他的東西就不多,所以他以前很珍惜跟在自己身邊的人,現在他卻覺得,如果不合適也就沒有必要繼續處著了。

可能因為身邊多了江柔和孩子,他不是很怕失去什麽了。

——

十二月中旬,黎宵去市裏賣鹵味,回來時順便將王叔王嬸捎回來了,王叔身上的傷還沒好全,需要坐輪椅。

到了家門口時,黎宵背著王叔走在前麵,王嬸推著輪椅走在後麵。

剛好是傍晚下班的時候,周圍一些鄰居回家看到這一幕,都停下問情況。

這片地方不大,周圍住的都是老鄰居,關於王家的事早就傳遍了。

原以為王叔出了事,王嬸會整天以淚洗麵憔悴的不行,這會兒看到一個月沒見的王嬸,發現人沒瘦也沒憔悴,臉上還掛著笑。

一個短發嬸子沒忍住拉住王嬸問:“愛花,你家男人怎麽樣啦?開車的司機可找到了?”

王嬸聽了這話,沒好氣道:“找到嘛呀?小宵幫我去報了案,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段路偏著呢,路上隻有一段車輪印,這能看出什麽?我早就讓他別去,他偏去,這事要怪就怪老王自己,他自己作的。”

越說越來氣,這段時間王嬸都在醫院呆著,也沒什麽可說話的人,憋壞了不少,這會兒看到鄰居們問,恨不得拉著人一股腦說,說自己命有多苦,這麽大年紀了還得為這種事奔波,說自己在醫院裏吃不好睡不好,還說多虧了黎宵,不然她真是兩眼一摸瞎。

“你們真是不知道黎宵這孩子有多好,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家老王找回來的,醫生說我家老王要是晚了一步人就沒啦,你們說嚇不嚇人?這段時間,小宵經常去醫院看我們,我還遇到一個騙子,要不是我把事情跟小宵說了,恐怕身上的錢全都被騙光了……”

說到這裏深深歎口氣,“我以前覺得閨女考上大學了不起,現在瞧著,再了不起也沒用,我打電話去他們學校,說人出去比賽了不在,還是小宵這孩子好,隔壁床的老太太還羨慕我生了個好兒子,真是親的都比不上。”

王嬸嗓門大,江柔在後麵廚房做飯都聽見了。

放下鍋鏟抱著孩子出來看,就見王嬸在門口被人包圍著,她似乎很享受這種萬人矚目的氛圍,嘴巴劈裏啪啦說著話,都不帶喘口氣的。

江柔走到人群外圍。

隔壁院子大門敞開,黎宵看見門被堵住了,猶豫要不要出來。

江柔看了笑,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他也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好在最後屋裏的王叔受不了了,朝外麵大喊一聲,“馬愛花,你夠了。”

外麵王嬸一點都不怕,還對周圍聽眾道:“看到了吧,脾氣還臭,也就我受得了他。”

跟別人打了招呼,意猶未盡回了屋,沒過多久,隔壁就傳來王嬸更大聲音的吼罵。

黎宵直接從隔壁翻牆回來的,比江柔還提前一步回到院子裏,他也沒進屋,看江柔回來,從她手中接過安安,問:“今天乖不乖?”

江柔無語回他,“你女兒你不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短短兩個月,肥的跟隻小豬仔一樣。

現在還會看碟下菜了,這幾天有點咳嗽的症狀,街上老醫生說問題不大,孩子太小吃藥不好,弄點枇杷水喝就行了。

昨晚她跟鄰居借了枇杷葉子煮水給她喝,黎宵喂的,喝了後今天確實好了很多。

不過為了防止還沒好全,江柔今天又喂了一點,沒想到這孩子還會看人下菜,她喂一口就不喝了,小嘴閉得緊緊的,嫌味道不好。

江柔把這事說給他聽,哪知黎宵還樂了,顛了顛手中的閨女,“就欺負你媽是吧?”

別看江柔平時要求嚴格,但她好說話,孩子哪裏不如意了,一再堅持她就很容易妥協了,比如小家夥不愛穿襪子,穿好也經常蹬掉,江柔就心軟不給她穿了。

但黎宵不是這樣,他看似好脾氣,天天抱著閨女笑,但一旦認定的事,就算孩子鬧脾氣他也不慣著,就像這些天,孩子已經不在他麵前嗦手了。

當然,他不在家的時候還是嗦的。

平時他早上起來喂奶,孩子喝的也特別快,一點都不會磨蹭,不像江柔帶她,得輕輕拍著她才肯喝,有時候還分心四處看。

反正江柔是發現了,孩子乖是乖,但小心思一點都不少。

兩人去廚房做飯,王嬸剛從醫院回來,恐怕家裏忙得很,江柔就多炒了兩個菜,讓黎宵送過去。

黎宵就抱著閨女一起去了。

江柔在家把米下鍋了,又把廚房收拾了一下,哪知等了半天沒看到人回來。

聽到外麵有動靜,好奇走出去看,然後就看到黎宵和小家夥被人在門口圍住了,鄰居嬸子們手上拿著菜,“家裏菜做多了,給你們送一點過來。”

“哎喲,安安,還記不記得奶奶啦?奶奶昨天還抱你啦。”

“喲,安安伸手想幹嘛呀?你還吃不了呢,小饞貓。”

……

幾個嬸子看到江柔,非要她留下菜吃。

江柔也不好跟她們客氣,隻好回屋將這些菜裝到自家碗裏,“謝謝嬸子啦。”

幾個嬸子擺擺手,笑道:“小宵是好孩子,以前是我們對他誤會太深。”

“小宵別介意,以後嬸子們不說你了。”

“對呀,以後記得多帶孩子出來玩,我家妞妞最喜歡安安了。”

江柔送走了人,回屋的時候笑得特別開心。

黎宵抱著孩子在門口看到了,忍不住問:“笑得這麽開心做什麽?”

江柔彎了彎唇角,自然道:“替你開心呀,有這麽多人喜歡你,你不開心嗎?”

黎宵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抱著孩子轉身去了廚房。

捫心自問,開心嗎?

應該是有一點吧。

晚上吃完飯,黎宵重新煮了一份枇杷水喂給孩子喝,黎宵一手抱著小家夥,一手拿著小勺子喂,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小家夥窩在他懷裏,不亂動也不分心,喂一口喝一口,別提多乖了。

喂完,黎宵得意的挑眉看江柔。

江柔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抱過孩子,讓他去打水給孩子洗。

黎宵便拿著碗回了廚房。

哪知他剛走,江柔懷中的小家夥嘴角就流傳黃色的枇杷水,江柔愣了愣,對上小家夥圓溜溜的大眼睛。

反應過來什麽,噗嗤笑出聲,立馬毫不猶豫的朝廚房裏黎宵告狀,“你也不行,你閨女把你喂的都偷偷吐了。”

語氣裏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怕人不相信,江柔還快步抱著她去廚房給他看。

正在洗碗的黎宵聞言,偏過頭看了眼,然後就看到閨女係在脖子上的白色口水巾染了一大塊黃色水漬,“……”

突然懷疑這孩子是不是真像江柔說的那樣,投胎時沒喝孟婆湯?

這麽小就成精了。

——

第二天上午,江柔抱著孩子去隔壁串門。

王嬸有一個多月沒見過安安了,在醫院裏時就心裏想的不行,這會兒看到,哎喲喲抱過去,嘴裏一口一個小乖乖,喜歡的不行。

安安也不怕人,被她抱著還扭頭好奇看周圍,似乎奇怪這裏怎麽沒來過。

王叔躺在**看到王嬸懷裏白白胖胖的小丫頭,眼饞極了,他第一次看到長得這麽漂亮的小孩子,就跟年畫上的胖娃娃似的,一看就有福氣。

“這就是安安?真好看。”

他還沒見過安安呢,隻覺得黎宵兩口子會生。

江柔笑著回道:“對,長得比較像黎宵,不過性子不太像,她乖多了,也好帶,給我減輕了不少負擔。”

雖然孩子還小,不會說話,但江柔在外麵談起孩子時也會注意用語,不會因為自謙就各種貶低孩子。外人對孩子的印象大部分都來自父母,如果父母都貶低看輕孩子,在外人眼中,對這個孩子的印象隻會更不好。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黎宵,林美如性子欺軟怕硬,黎宵父親還在的時候有家暴傾向,她也不知出於什麽心理,總是把自己往慘了說,把黎宵父親和黎宵往壞了說,導致周圍鄰居對黎宵的印象一直很差。

其實不光是林美如,很多父母都喜歡在外人麵前貶低自己的孩子,有的是想得到別人更多的誇讚,有的則是打擊孩子為樂……但不管怎麽說,遭受父母長期打擊貶低的孩子,成年後或多或少有些心理問題。

具體表現就是,意誌力薄弱的人會表現的比較自卑,不敢過多的表達自己的需求,意誌力強的人則過於冷漠,沒有同理心和共情力低。

而黎宵,應該就是後者。

不過有些人,不是天生就是冷漠的,至少江柔發現,黎宵現在改變了很多,和她曾經從資料中認識的那個人有了很大的不同。

江柔跟王嬸說了一會兒話後,就抱著孩子回去了。

一進自家院子,她就看到了林美如。

林美如眼睛在江柔懷裏白白胖胖的安安臉上掃一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不過看不出來多開心。

她很快就將視線轉向江柔,問:“黎宵什麽時候回來?”

江柔看了她一眼,抱著孩子進屋,出門前她沒鎖院子門,但把主屋門鎖了,空出一隻手掏鑰匙開門,同時扭頭看林美如,“媽怎麽過來了?”

林美如翻了翻白眼,“我不跟你說,我找黎宵。”

江柔:“他晚上回來,要不您先回去,等他回來我讓他去找你?”

一聽要黎宵去找自己,林美如就猶豫了,黎宵和老何父子不對付,要是見麵打起來就壞了。

想了想後,還是把來的目的跟江柔說了,“你給我點錢,之前黎宵進局子裏,都是我出錢贖出來的,這錢能不能還給我?你們倆現在掙大錢了,我聽說他做生意都做到市裏去了,應該也不缺這點錢,給我兩百就行。”

“……”

還給她兩百就行,說的兩百塊數目多小似的。

不過江柔還是問:“媽要錢做什麽?何文華出事了?”

林美如一聽就不高興了,“你這說的什麽話?心眼怎麽這麽毒?”

不過,轉而就十分得意道:“是阿華那孩子有出息了,他被學校選上,要和同學們一起去帝都參加數學競賽,得交住宿費路費。我看,你就是見不得他好。”

江柔聽了一頭霧水,“既然是被選上和同學們一起去參加競賽,這應該是學校出錢的,怎麽他還要交錢?”

覺得這事不靠譜。

哪知林美如直接不屑看了她一眼,“你懂什麽?你高中都沒畢業。”

“……”可何文化讀的也不是什麽厲害學校。

一個高三複讀了三四年才踩著分數線上了個二本的家夥,他會去帝都參加競賽?

怎麽聽怎麽玄乎。

但林美如深信不疑,“就問你能不能還錢?”

“沒有。”

江柔直接拒絕,“錢都在黎宵身上,他藏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林美如一聽,臉色就不好看了,不過卻沒有懷疑,氣得罵了一句,“父子倆一個鬼樣。”

然後又白了一眼江柔,“沒用。”

扭身氣呼呼走了。

下午黎宵回來,江柔把這事跟他說了。

黎宵一邊吃飯一邊逗弄閨女,聽了這話,臉上毫無波瀾,隻是道:“別搭理她,她要是再來,你就說沒有。”

說完過了會兒,又補充了一句,“這些天我再多掙些錢,明年去南方看看。”

江柔皺眉看他,“一定要去嗎?”

她覺得他們現在的生活還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的。

黎宵看著閨女胖乎乎的臉蛋,輕輕“嗯”了一聲。

以前他對出人頭地沒什麽感覺,但現在他不這麽想了,他不想安安長大以後因為窮被人看不起,也不想讓人覺得江柔跟錯了人。

他現在有媳婦,有孩子,他得給她們撐起一片天,讓她們過上好日子。

——

王嬸回來後,她院子裏就重新熱鬧起來了,安安雖然還小,但也不知道隨了誰,就喜歡湊熱鬧。

每天上午下午江柔都要抱著她去隔壁串門。

別小看這些奶奶婆婆的八卦能力,沒過幾天,江柔就聽說王濤和朱強關係好,朱強把王濤媳婦弄進了江南山莊裏。

江柔晚上還把這事說給黎宵聽,朱強自從上次走後,就再也沒來過了,兩人很有默契的斷了來往。

說完怕他心情不好,還特意安慰一句,“人生就像一段旅途,經常會遇到岔路口,因為選擇不同,所以有些人會越走越遠,不用太難過,以後還會遇到更多更好的朋友。”

她覺得自己這話說的非常感性有哲理,原以為黎宵聽了會深有感觸。

哪知男人直接無語抬頭,一臉你說什麽鬼話的表情,“老子難過個屁!”

江柔:“……”

瞬間不想和他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