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宵將附近的賓館都跑遍了,他從小就在縣城裏混,哪裏有什麽可以說一清二楚,甚至是那種藏在旮旯角落裏的小賓館他都知道。

黎宵從最近的賓館開始,一家一家的找,尤其留意那些價格便宜的。

想著江柔那精打細算的性子,應該舍不得花錢住好的。

縣城這幾年發展雖然不快,但地方卻不算小,幾條街找下來把他累的不輕。

還都沒看到人。

黎宵越找越心慌,等到了北街這裏,周建已經站在那裏等著了,他也看到黎宵了,著急朝他搖搖頭。

“學校裏沒有,門衛大爺說沒看到人進去,我還去後門那裏看了,大鐵門鎖著。”

黎宵心口一沉,臉上神色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周建忍不住害怕,“大嫂會不會在路上遇到了什麽……”

話還沒說完,黎宵臉色瞬間變得陰鷙起來,目光冰冷看向他。

周建嚇得趕緊收聲。

黎宵抿了抿唇,“先去陽光賓館看看,再沒有,待會兒你就找幾個兄弟過來幫忙。”

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緊繃,心裏也做了不好的打算。

腦海裏還想到了秦文國,這縣裏跟他不對付就隻有秦文國,他跟姓秦的算是撕破臉了,按理對方不敢這麽做,但就怕萬一。

這麽想著,腳步也快了幾分。

周建跟上,心裏也對陽光賓館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陽光賓館距離黎家比較遠,在北街後麵那裏,大嫂要真是想住賓館,何必跑到這裏來。而且陽光賓館價格貴死人,住一晚要二三十塊錢,是縣裏唯一一家三星的賓館,建造的時候政府還參與了,為的就是招待外地來的有錢人,好在縣裏投資。

這賓館一般人可是住不起。

兩人往北街走去,這邊相比較於南街那裏要安靜很多,環境也要好很多,地麵是幹幹淨淨的水泥地,街道兩邊是漂亮的樓房,牆刷的白白的。

周圍也有商鋪,有書店、理發店、服裝店,以及飯館。

周建看了有些羨慕,“住在這邊真好,想要什麽走幾步就能買到。”

他正在四處張望,沒注意到身前的人突然停下,直接撞在了黎宵後背上,吃痛揉著肩膀問,“怎麽了?”

抬頭注意到黎宵正一動不動盯著街道對麵看,也沒多想,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對麵一家檔次很高的飯館裏出來。

那飯館他知道,以前也是家國營飯店,沒有縣政府對麵那個國營飯店大,但生意很不錯,有很多人特意繞遠路過來吃。

可是誰能告訴他,大嫂怎麽在這裏?

女人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拎著一個蛋糕,正悠閑的往前走去。

從她身上,根本看不出是從家裏氣跑出來的。

在周建印象中,周圍鄰居家夫妻倆吵架,女人要是收拾東西回家了,那是很可憐的,要麽哭的鼻涕眼淚一把抓,要麽就是吃不下睡不著。

哪還像大嫂這樣跟個沒事人似的。

不光他愣了愣,站在前麵的黎宵也愣了下,然後臉一沉,“你回去吧。”

丟下這句話就快步去了對麵。

周建不放心,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隨即便看到老大去了對麵,還試圖伸手去拉人家,哪知道直接被人甩開了手。

大嫂似乎看都沒看他一眼,扭頭走了。

“……”好像哪裏不太對?

再看,兩人就已經走遠了,消失在拐角裏。

然後就什麽都看不到了,周建心裏還有些小小的遺憾。

——

另一邊,黎宵跟在江柔身後,見她走的快,擔心她肚子吃不消,再次伸出手想要拉她胳膊,還沒碰到就被人打掉,“啪”得一聲脆響。

女人扭頭瞪了他一眼,冷聲道:“別動手動腳的。”

繼續往前走。

“……”黎宵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落臉。

臉上有些掛不住,看著她的背影,忍了忍,揉了把臉還是跟了上去,這次沒有伸手了,幹巴巴問:“你要去哪兒?我找了你一上午了,有什麽事先回家再說。”

女人仿佛沒聽見一樣,繼續往前走。

氣性大的不得了。

黎宵側頭看了看她冷冰冰的臉龐,心裏罵了一句“艸”,王嬸和周建都說她性子好,他真是沒看出來。

但還是跟了上去,想了想,最終還是低了頭,“行,我聽你的,我去把那錢送回去行了吧,以後不是我們的錢,我一分不要。”

說完去看江柔臉色,哪知女人臉上毫無波瀾,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黎宵有些下不來台,一把拽住她胳膊不讓她走,語氣也冷了下來,“你想怎麽樣?說話。”

江柔抽了兩下沒抽出來,這才抬眼去看他,男人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正垂著臉看他,薄唇緊抿,烏黑淩厲的眸子染了幾分不耐煩和躁意,似乎在忍耐著什麽。

若是之前江柔對上這樣的他肯定會害怕,但現在她自己也在氣頭上,根本管不上那麽多,更何況兩人都鬧掰了,他生氣便生氣,還能把她怎麽樣?

她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我沒想怎麽樣,我隻是覺得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早上我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以後不會再死皮賴臉纏著你,從今天起,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想做什麽也是你自己的事,隨你高興就好。”

黎宵聽了這些話,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陰沉沉盯著她看,“你再說一遍?什麽叫沒關係,你肚子裏懷的也是我孩子。”

江柔脾氣素來好,但要是真生氣了,全家也都是不敢大聲說話的那種。

哪怕是對上黎宵,她也敢頭鐵回擊,冷笑一聲,“現在不是了。”

繼續抽手,但男人的手勁兒大,怎麽都抽不出來,再次抬頭看他,麵無表情道:“這位先生,麻煩鬆手,謝謝。”

“……”

這還是黎宵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從小到大,他對於女人的認識都是來自他媽,除了哭就是愛說人小話,讓人煩不勝煩。

以至於上學後,他從不跟女生來往,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隻跟男生玩,男生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就算說了做了些什麽,也不用太在意,出去吃一頓就什麽都好了。

所以,他根本都不知道江柔在氣什麽,還要跟他斷了,就因為他拿了那些錢?

可他不是已經答應將錢送回去了嗎?

黎宵看著女人冷著一張小臉看他,頭皮都發麻,感覺她就像渾身長滿刺的刺蝟,紮得人疼。

想到周建說的女人要哄,黎宵恨不得破口大罵,誰他媽知道女人怎麽哄?

他長這麽大,就沒哄過人。

看著江柔低頭用力扭動胳膊,男人麵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然後僵硬放低聲音道:“你別生氣了……”

話還沒說完,眼尾餘光就瞥到有人過來了,黎宵下意識鬆開了抓著江柔胳膊的手,唰地站直身體,人還往旁邊退了兩步,

握拳放到唇邊清了清嗓子,將頭扭向旁邊,一副在看周圍風景的樣子。

江柔也沒聽清他在說什麽,聲音小的跟蚊子哼似的,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等路過的人離開了,黎宵看了眼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江柔,摸了摸鼻子,趕緊跟了上去。

江柔直接去了北街後麵的那家最大的陽光賓館,她對縣城不大熟悉,隻知道縣城目前最好的賓館是這個,現在又建造了一家更好的賓館,不過還沒完工,她這兩個月出門聽人說過幾嘴,很多人都想去那個新賓館去應聘。

江柔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從黎家出來後直接過來了,路上還買了早點,吃了兩根油條、兩個肉包子和一碗豆腐腦。

胃口還不錯。

上午睡了一覺,十一點左右從賓館裏出來吃午飯,順便在路上將蛋糕提了,是她早上路過蛋糕店訂的。

心情不好,她要吃點甜的。

一路去了陽光賓館,在黎宵複雜的眼神中氣定神閑的走了進去。

男人落後幾步跟著,然後在樓梯口被人攔住了,“先生,要先訂房才能上去。”

平時住賓館的人不多,誰住了進來,服務員都眼熟。

黎宵解釋道:“我和她是一起的。”

指了指已經走到轉角的江柔。

江柔聽到這話,迅速對底下的服務員平靜道:“我不認識他。”

黎宵:“……”

服務員忙往前走了幾步,將黎宵嚴嚴實實攔住,麵帶微笑道:“先生,要訂房嗎?”

黎宵搓了把頭,“我是她男人,她隻是生氣了。”

服務員看了眼已經不見了的江柔,繼續微笑,“不好意思先生,請您體諒一下。”

黎宵煩躁“嘖”了一聲,隻好轉身走了。

過了會兒,正在房間裏吃蛋糕的江柔,就發現眼前光線突然一暗,一抬頭,就看到男人黑著臉爬到了窗戶上。

她起身要關窗戶,男人動作更快,在她手快要碰到窗戶時,一把抓住窗戶玻璃,將其拉開的更大,快速跳了進來。

江柔臉色有些不高興,“你煩不煩,不是你要我走的嗎?”

“……”

黎宵一口血梗在喉嚨處,壓著脾氣問:“我什麽時候要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