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衣擺同這素淨的濯碧宮一樣, 靜謐立在那處。

探不出所思,思不出所想。

一連幾日,祁燮日日偷跑來找銜枝。

二人私底下約定好了, 寅時一刻準點碰頭。銜枝無聊了許久, 巴不得有人來陪她玩, 而這個總是自稱她螞蚱夫君的人又總有稀奇古怪的東西帶來。

她最喜歡的就是一個木頭老虎, 頭和四肢都能轉溜,有趣地很。他同她講,這叫歪眼斜嘴吊睛蟲。

好玩。銜枝摸上後便沒有撒過手,偷藏在偏殿床底下撥弄。

兩人便常窩在一起嘰嘰喳喳,銜枝很快同他混熟了, 有一日忍不住道:

“螞蚱阿哥,枝兒想回家。你幫枝兒回家好不好?”

祁燮捏芙蓉糕給她吃的手一頓,看著耷著眼悶悶不樂的銜枝一時語塞。他這些日子認識了個全新的銜枝。又皮又壞,可真心叫人幾次忍不住想捧到天上去哄她開心。仔細想來同人間那個小太女也像六分。除卻師兄那般絕情的神仙,祁燮覺著天底下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銜枝。

這麽張豔氣的臉配一副稚兒的傻態, 這樣大的反差,卻又不太怪。多叫人可心啊。回回她歪著頭摳腦瓜都叫他看得出神, 好玩極了。若她當年到天上來後依然是這性子, 又哪裏會招惹下那麽多事呢。

可現下的時機實在渺茫, 祁燮吱唔著搪塞:

“枝兒等等好不好?”

銜枝鼻子皺作一團, 避開那芙蓉糕:

“等的要死了!”

祁燮又打開一包青梅餅喂到她嘴邊, 叮囑道:“不要輕易說死字,晦氣。我從前也常這麽喂你吃點心零嘴,你還記得不記得?”

銜枝哪裏記得, 哦一聲趴在地上不想動彈。

祁燮無奈, 過了會歎口氣:

“真這麽不想呆在天上啊?阿哥陪你不好嗎?”

“家更好…”

他放回青梅餅, 驟然沉默。

如她現在這副模樣,回到凡間又該如何自理?

二魂六魄都沒了,他幾次尋覓都不得,興許一輩子都要這樣。

祁燮驀地正色:

“阿哥不好帶你回家,但說不定能讓你換個地方住。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有,熱熱鬧鬧,同這裏可一點不像。你願不願意?”

銜枝低垂的頭動了動,好半天哼哼著:

“好,不在這就行。”

“那說定了,你這幾天要乖乖的,阿哥立馬想法子。”

她昂起臉,鄭重道:“恩,你可千萬不要被那個人逮住了。”

祁燮一頓,臉色微妙起來:

“哪個人?”

銜枝不高興地嘟囔:“那個凶巴巴的,可討厭了。枝兒一點也不喜歡他…”

“不喜歡啊…好。”他眸子閃動,忽地愉悅地笑了。

“枝兒真乖。”

*

毗藍淨釋天,相傳為上古夜叉叛將毗頡之憶所化。包攬山川河流,跨越亙古往今,是個極為凶煞的地方。

銜枝在裏頭再度醒來時,手上抱著的人間屍身不見了。

她捂著心口,仰頭觀望所在地。

這是片沼氣彌漫的水澤。入目之處皆是碧綠。生機盎然。

但,“這是萬千世界裏的一處而已,上古遺留的好東西多。不知有沒有鏈接的甬道,你快些去看看,別讓那兩個夜叉搶了先。”

後頭重傷的寂無緊握著一隻錦袋,扶著大樹咳一口血。血跡迅速被地下綠藻吸進去,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痕跡。

銜枝瞥他眼,語氣算不上好,還有些記恨他言而無信拖她下水:

“我同你在這呆了估摸也有個兩三日了。現在才去?”

寂無不以為然:“機緣這東西本就是氣運之一。毗藍淨釋天包羅萬象,凶險無比,他們不一定能討到好。你不是很想變強麽?機會在這,這裏一天的曆練抵得上外頭千百年。是什麽都沒有地死去成為此地一草一木還是活著出去一躍登天,全看你自己能耐。

你瞧見了,我廢了,幫不上你。”

銜枝默了下,又望著這靈氣充裕的一片。驀地,下定了決心。

——爭。

機遇可遇不可求,她既發誓要登天,叫那群曾經厭憎她的人大吃一驚,那便沒有退路。

她還要去救母皇,打聽父君,等她的事情極多。

錘了錘酸痛的腰背,又道:

“劍還在?”

“左手邊,你自己取。”

沒廢話,銜枝彎腰拾起劍便選了一根樹杈子,有些生疏地削皮後大致做成一把粗劣的槍。把劍扔還,銜枝抹了抹臉上濕泥,拿起槍起身往前走。走了兩步,她停下,虎耳撲動,認真道:

“結伴扶持,還是分道揚鑣。”

寂無閉上眼:

“我說了,不用管我。”

銜枝笑一聲,抓緊了槍眺望前方:

“行,各自珍重。若有緣,”她臉上騰一抹堅毅,野心不再沉寂,反同這清朗的天一樣,一切陰暗無所遁形:

“頂峰再見。”

人影不見後,寂無眼睫突然才微動,淡回空氣一聲。

“我等著。”

以她一開始所處的地方為中心,銜枝勉強憑著寂無送的妖丹在這秘境中行動。

銜枝試過了,發現自己用不出術法,幾次試驗下來她有了結論:這是個練體的好地方。

可惜,她要練的是魂。

若天上那具身體此刻也在就好了。

昧琅在那次回音之後又不出現了。她如今是徹底不指望這不靠譜的。

銜枝調整好心態,抓著槍和保魂丹便一往無前。

獨自在裏頭遊**了小半月,還好沒遇上什麽特別厲害的大妖。銜枝明顯感覺到每殺死一隻此地的生靈,她體內的兩顆妖丹都同一時充盈,迅速就突破了一階,身體好似隨之長大了。

武器雖不好,但她有爪子和牙。抬手刺死不知從哪竄出的猴靈,銜枝擦掉身上的血繼續往前。

這般順暢地行了一段路,過了一條河,銜枝忽地繃起身體。

這裏明顯感覺和之前待了半月的地方不一樣。綠色都是暗沉的,天上烏雲密布,林子裏刮著一股怪風。

抓緊木槍,銜枝大眼轉溜著警惕非常。若無意外,這應該是萬象中的新一象。銜枝不是很懂這些陣法秘境之類的玩意,一直孑然一身憑借著感覺向前。今日,她覺得不妙。

一群長相怪異的雀鳥突然尖叫著飛出來,她這個異鄉人猛地豎起耳朵躲到一旁大樹底下,便聽遠處有什麽東西嘶吼著嚎叫,毆打作一團。瞧著源源不斷的飛禽走獸逃出來,銜枝知道,這定是遇上大妖魔了。

她一斂眸,一時糾結——要不要去看看?

腳一震,怒吼突然響徹天際,銜枝捂住耳朵昂頭一看,天上正卷起一片濃密的血煙,飛速飄散,所及之處的通天巨樹瞬時間便化作一片濁氣。

銜枝立馬往邊上竄,打鬥聲越來越近她爬在風向不及的樹冠上,捂著鼻子靜靜地等。看看可否發現些什麽。

隨著打鬥聲越來越近,銜枝終於聽清楚他們在吼叫什麽:

“懸騶,我殺了你!”

“琶籬,你死到臨頭了!我這就斬了你的手足呈給大將軍!”

“昧琅呢,昧琅又去哪裏了!殺!殺!殺上九重天,踏平濯碧宮,我們來坐天地之主!”

銜枝一頓,這是早已死去的四大護法護法之二?

難道是他們的遊魂被一同封印在毗藍淨釋天裏了?

不妙!

銜枝咬牙,這可真是撞大運,一下遇見兩個骨灰級的祖師爺。難怪這麽厲害。

銜枝第一反應是跑,可不知為何,她十分好奇——這兩位該是什麽模樣?

如同著了魔似的,銜枝踮著腳往裏走。剛走沒幾步,一隻巨大的缽迎麵而來,差點把她扣在裏頭。

銜枝急忙避開,這才發現兩隻上古夜叉的身形有多大!

比這些通天樹也半點不差!

她隻能看見他們巨大的鞋子,那鞋印同半個城池一般大,踩一腳就天地震顫。

往上看,隻能瞧見他們倆的下巴頦。

天上一根流星錘簌簌武動,怕是能捅破天!

銜枝目瞪口呆,比看見寂無自/瀆可要震撼地多。

這就是上古時代的人物??!

他們身形健碩,肌肉虯結,與昧琅的清瘦完全不同。都是一身破爛的衣衫,銜枝看不得他們神色,但隱約能察覺到他們行動並沒有那樣靈巧。

果然還是已死之人麽。

她抿唇,迅速要離開,卻又聽見雷鳴般的怒號:

“我才是守墓人!我才是!你不配,不配!”

“滾開!陰陽眼唯我獨有!將軍的墓隻有我能守!”

墓?

銜枝一愣,“毗頡的墓竟在他自己的幻象裏?”

從未聽過毗頡有墓,他不是早被斬分了嗎!

或說…天上史書其實也隱瞞紕漏頗多。

銜枝本想走,這一聽有墓,突然就挪不動腳了。站在原地糾結了一息,她攥緊了槍,順著他們的爭吵往二人身後溜。一路上悄悄尋著哪裏有墓室。

未想繞了一圈什麽都沒有。正奇怪,那懸騶忽然大叫一聲:

“將軍——!屬下為您清理宵小,絕不擾您複蘇!”

流星錘嗙一下便朝銜枝這砸來,她一愣,竟發現自己躲不開,忽地淩厲刀風劃過,硬生生打回流星巨錘,一根長鞭啪一下無限拉長甩去,直直打在懸騶的臉上,脆響一聲。

自進入此地後便再也沒有出現的百裏汀嵐高興地笑一聲:

“玹卿哥哥,快再給他一刀,收了他的力量!”

銜枝轉頭,便見銜清一身荷莖綠襴衫,瀟灑地給了懸騶腿一刀。一男一女輕而易舉便同他過招。

她沉默,看來這兩人半月裏收獲的遠比她多。

既然他們要去吸同族的殘存力量,銜枝不參與。也參與不上。

她不能以武力拚搏太多,隻能從別的地方找補,若能找到他們口中放墓葬,興許會有更好的發現也說不定。

轉頭,銜枝立即爬在地上開始找線索,身後兩人打地火熱,銜枝終於摸到了一塊布滿青苔的石碑,忽地,天色一變。憑空生出一個巨大的口子。

銜枝擰眉,望天。霍地睜大眼。

天上降下一大一小兩隻木舟,上頭盡是白花花的仙門弟子!

小舟上領頭的那個白衣飄飄的清麗姑娘,正是她最熟悉的二師姐——戚念霜。

木舟旁各浮兩個仙長,一個正是虛風,一個不識,但看模樣是岱山島的人。

她心中大駭,怎會驚動這麽多仙門弟子?甚至岱山島的幾乎全員出動,一個個拿著法器好不威風。

而衢山島的來了一半,可連褚聞柳龐鉞都在!

怎會驚動天上?

銜枝慌忙閃開,她對自己這副模樣並不自信,若是虛風或岱山島的仙長看出來了便是自絕後路。

玹卿差一點就要斬殺了懸騶,見狀與百裏汀嵐對視一眼——竟是仙門弟子?

留不得!

隨即齊齊揚起武器反殺向他們。

弟子們本很是期待,並不知裏頭到底有多少危險,沒想一進來就瞧見一男一女鬥大妖怪,膽小的立即抱頭低下。剛要起來,就聽見弟子們尖叫,師叔怒斥:

“哪裏來的妖魔!如此不講規矩!你可知我們是誰!”

百裏汀嵐冷笑:“這秘境是我們先到!先到者先得!你們這群天上來的休想分一杯羹!”

虛風控製著嚴遵仙槎落到遠處,抬手與他們鬥法,厲聲:

“妖與仙從來都互不幹涉!那女妖,你莫要破壞兩界平衡!”

百裏汀嵐白他一眼:“姑娘我就是要殺了你們,你又能如何?”

“你!既然如此,兩島弟子,列陣!念霜,你們三個快去中心!”

“是!”

念霜急急應一聲,三人立即打頭布起伏妖陣,卻被一把刀劈開。

玹卿浮在空中,見上千仙門弟子緊盯著他們,霍地冷哼,徑直走了。

百裏汀嵐見狀一愣,立即跟過去,二人飛速不見。

底下陣法都快要布好的弟子滿頭霧水。

“這兩個妖怪什麽路數,拿我們玩呢。”

褚聞柳皺眉,念霜收起劍,看一眼遠處倒下的兩具巨大屍身,也是一陣莫名。隻道:

“這秘境凶險詭異,不管他們。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虛風徘徊了會,查探了下情況,沉吟道:

“此間凶險,你們方才也看到了。要滅了這幻境需得找到織境者,即為維持這一切運轉的鎮物。

這兩個鬼隻是零碎的記憶而化,算不得強悍,你們也不要太害怕。

我來前卜過卦,鎮物在此境中心古墓裏的最後一扇門中。

你們自行組隊,頭一個打開那扇門銷毀鎮物的能得帝君賜福。號牌都拿好了,這是咱們聯係的重物,若是沒了,你們死活為師可不知道。”

弟子紛紛應一聲,右邊岱山島弟子卻早已出發。

看管他們的仙師見虛風叮囑這麽一大通,不由發笑,搖首離開。

褚聞柳臉色登時差勁,卻不好說什麽隻能哼一聲把頭別過去。

虛風同他們笑笑,道:“去吧!既然不想叫他們看低就拔個頭籌!屆時給咱們衢山島好好爭光!念霜,龐鉞,聞柳,你們三個格外要以身作則,互相幫扶!”

念霜認真點頭。三百弟子很快便四散。

銜枝躲在樹林裏,看他們一身潔白的弟子衣衫,驀地抿唇。攥了拳頭。

她要,更加努力。

她沒有天賦,一日殺五十隻妖遠遠不夠。

丹田妖丹發燙,銜枝咬牙。

她不能安於現狀,安於這緩慢的進步。

不想再看往事,銜枝轉臉要尋新幻象,耳邊霍地響起銜清清透的笑聲:

“同你一起的那個道士呢?還有我阿姐的屍身又去哪裏了?”

沒走?

她一僵,瞬間拔槍去打,卻被一刀削開,銜清冷哼:

“學我阿姐用槍?你這槍法次地很。不及她半分。我今日不殺你。

那些弟子,你認識?”

銜枝這才站定,一下對上銜清放大的臉。

她皺眉,幹脆扔了手裏的槍:

“認識又如何。”

馬尾少年謔一下笑了,眼底殺氣蓬勃:

“噢,原來就是他們逼死的我阿姐啊。”

銜枝一頓,倏地沉聲,不自覺帶了當年訓斥銜清時的那股子口吻,雙手背在後頭一板一眼:

“你要做什麽?與她相幹之事非他們所為,你不知當時情況,怎可胡亂動手?”

“不對,你怎會知道她的往事?”

玹卿見她那副神態,有一瞬愣怔。隨後嗤一聲,漫不經心地抱胸,還沒發現自個態度微變,白她:

“你自己說的。”

“…你當時不是不信麽?”

他哼一聲,噗一下吹開垂到眼上的發絲,漫不經心:

“輪得到你管?我現在信了又如何。”

“隨你。不過我不知她屍身和寂無在哪。若是你找茬,我走了。”

玹卿卻叫住她:

“慢著,同我一道。這墓我也很感興趣。”

銜枝莫名,直挺挺地往一邊道:“你不該去找百裏汀嵐麽?同我在一塊幹什麽,我可不想被她抽。”

少年麵色垮了一下,隨後昂起下巴哼道:

“輪不著你管。”

“…”銜枝突然打量他一眼,外頭:

“難道你是為了躲她?”

玹卿嘴巴撇了撇,睨她眼,不置可否。

銜枝心頭一謔,原來銜清不愛黏人的姑娘。

難怪他十七歲時也不肯議親,成日圍著馬場和操場亂轉。

她勾勾唇:“可她一個人——”

玹卿不耐煩地打斷她:

“我將她關在初來的幻象裏了。她太容易闖禍,若再遇上那些仙門弟子怕是要出事。難以全身而退。”

“……好。”

銜枝額上青筋一跳,便也不語了。

那姑娘確實容易激動,方才的架勢已經同他們結了仇。要是虛風和另一位仙長一起出手,她能不能贏還真不好說。

銜枝又琢磨了下:

“我名,阿琥,琥珀的琥,敢問夜叉少主姓名?以後路上好稱呼。”

玹卿垂眼,銜枝大琥珀眼瞧地認認真真。他一哂,隨口道:

“銜枝的銜,銜清的清。”

“這是否…不大對?”

“都是一個讀音,有什麽對不對的。念在你是我阿姐故人份上我才準許你這樣叫。別給臉不要。”

“得。”

銜枝心內一聲冷笑,自上而下用那雙大眼掃他一遍,一言不發,背著手轉頭走了。

銜清一頓,莫名就抬腳跟上去。

兩人走了會,他忽地道:

“喂,不許學我阿姐。”

銜枝走在前麵,聞言一抿唇,一瞬滿頭霧水。無語地笑了:

“她算你哪門子阿姐。你和她也就是人間湊成一家罷了。她早死了,你又是夜叉少主,你們可是對立麵。何況我哪裏學她了?

都是人,挑挑眉勾勾唇哪裏談得上像與不像。”

說罷轉頭就走。

也不知為什麽,銜枝倒不怕如今的銜清。

許是知他性子,銜枝麵對他時不自覺地就拿出長姐做派。她也是方才才反應過來,不禁心裏一咂舌,微微偏首開始尋思。

玹卿卻聽得更加不得勁,不悅道:

“不許模仿我阿姐訓人的口吻。若你想安心從這出去。”

銜枝啪一下停下腳,大眼一翻:

“我要去曆練,少主若無事最好不要擾我清修。若是她知道了,約摸要生氣的。

忘了說,她同人間的楚銜枝一樣,是個脾性極差的。”

玹卿眉頭一挑,嗬了句:

“是麽?前頭有弟子,跟著她。順便給我講講我阿姐的事。”

銜枝看過去,見是念霜他們一群,立即放輕腳步,隨口回他:

“無甚好講的。她很無趣。”

後頭的人許久沒說話。

直到銜枝踩上一處高高的灌木叢,玹卿驀地張口,陰鬱又悵然地一歎:

“守靈的那七年裏,我很想她。”

呲。

銜枝腳一崴,驟地失語,半晌耷下眼皮:

“人已死,何苦執著。她並不想與前生牽絆。”

“你怎知道?”

“…大約因為,我與她曾經同為半死之人。”

玹卿久久不再言語。知道看到矮墩墩的虎妖往右走,他疑惑:

“喂,那是大凶所在。越往後越可怕。你這小妖如何擔得住?”

銜枝堅定地往前走,獸瞳閃爍著不容退卻的光,淡淡地:

“絕境才能逢生。少主可別跟進來,待我出來後再比拚一場。”

玹卿眯眼。

謔。

有點魄力。

又是半月過,幻境裏難覺時間的流逝。

那廂念霜與帶著的五個師兄弟一齊搜尋了許久,大多隻是同些厲害點的妖魔作戰,修為和曆練雖在實戰裏漲地飛快,可拖久了也不是事。

擺脫完一條九頭巨蟒,念霜一幹坐下療傷。

褚聞柳抹著藥粉,念霜望著新到的這片幻象麵色凝重。

一個幻象比一個幻象凶險。

起初大家都樂觀,以為沒什麽大不了,這半月下來卻都萎靡了。

昨日的魚妖傷了許多弟子,進度一下子便開始緩慢。

她拔下釵子,默默思索如何是好。

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請師叔的,否則隻顯得他們無用。

正苦惱,忽地河邊洗漱的雲畫叫起來:

“師姐!救命!那九頭蛇沒死,跟來了!吞了畢力的半條腿!”

“什麽!”念霜立即回頭要救人,卻見蛇首飛箭似的懸在她頭頂上,一時腦中一空,才想起來拔劍,霍地,那顆頭憑空被一把槍/刺/斷。

半空之中不知何時飛來一個一身橙黃短打的小姑娘,流星般迅捷。一雙琥珀眼瞳豎成一條線,狠厲非常,翻身便踢回槍,九頭蛇痛嚎一聲,下一刻另一個頭也沒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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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就白嫖一下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