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

銜枝癱在地上, 痛地蛇一般胡亂扭動,手腳劇烈地抓握、攥緊,揮動。哐啷哐啷地牽動了許多瓶瓶罐罐, 砸在地上蹦開滿地碎瓷片, 漫天星子似的劃過她的臉, 手。

腦中脹痛發熱, 銜枝空洞無神的眼急促地閉起睜開,渾身的骨頭恰似被萬千匹馬強拉著拔長。可她的筋骨不是飴糖,根本耐不住這撕扯。

什麽長大?

銜枝張大嘴,渾身汗濕揪緊小臉:

“昧琅——啊!我還是看不見!我爬不起身,如何是好!”

周遭的天兵天將被她一拳風掀倒, 迅速爬起身舉著兵器警惕地要再上。卻見銜枝陡然間毫無反抗之力。都狐疑不決。為首的統領蹲下身仔細觀察一番,驀地下令:

“她胡吃丹藥,藥性相克攻心失了氣力。一起將她拿下交予枳迦真人!”

身後天兵頷首,便上前。首領首當其衝提劍去試探在地上不斷打滾的銜枝,未想劍身一觸及她髒亂的衣衫, 一道劇烈的真氣忽而湧動,啪一下彈開他的劍, 隨後猛地掃過一眾天兵, 直降他們盡數壓趴。

統領大駭:“她還有幫手?!快去稟報真人!”

他們忙起身, 這頭昧琅急道:

“不知你吞了什麽丹, 混在一起催生你筋骨!將你骨頭拉長, 重新開始生長!你現下這模樣是逃不掉了。我不能在這守著你,帝君馬上就到!你老娘的魂魄我給你收好了放你心口裏。你先想法子護著她,等帝君那一幹走了我再來帶你下去!”

“什麽?!”銜枝哀哀呻/吟著, 如何也想不到昧琅竟如此不靠譜!

“你帶我娘走!你答應我的, 你要護住她, 啊——!”

“非是我不護,是帝君要來了!你哪裏知道他的可怕!若叫他逮到便到了頭!這樣吧我把她分做兩半,一半藏你身上一般帶走!我走了!你自己救救自己,你在人間不是同他有過一段麽,不行你就求求他,實在不行色/誘他!”

昧琅慌張驚恐的嗓音連環炮一般打出來,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留下銜枝心口一處一燙,仿佛有什麽刻在肌膚上。

她卻無暇去管了,烏黑了一月的眼前在這劇痛中不知何時慢慢淺了顏色,化作深沉的灰。雖還是看不清,可卻是在好轉的模樣。

銜枝捂緊心口焯燙的一處,揪著衣領,忽而有一股爆體而亡的熱在身體中橫衝直撞,霍地再無法感知外界的一切。

庫房外老君匆匆趕來,一見銅門上那一個大洞便叫一聲,叫一群小仙娥架著才未曾氣得仰頭栽倒。

“造孽!造孽!老身的廢丹庫裏藏的好東西全沒了,全沒了啊!”

嚎完便高舉拂塵要衝進去打那個賊人。卻叫人喊住。

“老君且慢,碧海潮生上衢山島弟子犯錯,一不小心誤入九重天。帝君即將趕到處理,你莫急,毀壞的器物丹藥待我等擒拿她回去便盡數同你結算。”

見是這一位,老君愣了下,眼珠飛轉幾圈連忙笑道:

“是枳迦真人啊,勞您大駕!既然帝君要來老身便不進去。您先處理著,老身留個童子陪您!阿楉,來這庫房口守著!”

頭上三個揪的小童子有些怯懦地應一聲,拜見過枳迦後守在一邊,雖是小心翼翼,眼睛卻十分地亮。

——崇華帝君!那位眾仙隻瞻仰其名不見其人活在史書裏的亙古之神,崇華帝君要下到九重天了!

枳迦板著臉,庫房裏頭哀嚎陣陣,聽得他心煩意亂。

實在是禍害!

這一通賠,怕是半個衢山島都不夠!

哼!也好,叫她食惡果,這丹藥可不是這麽容易就吃進肚的!

他吊著眉梢,大步跨進去,剛進庫房卻是一愣,隨後一聲尖叫:

“你在這裏脫什麽衣裳!你好不知羞恥,竟還妄想色/誘我,我這便——”卻叫人冒然打斷:

“枳迦,出去。”

枳迦慌忙捂住眼,聽得這熟悉的寒嗓張大了嘴,急急道:

“帝君?!這可不興看啊!”

珊珊而來的裴既明懶得理會,廣袖忽地一揮,一下將枳迦掀到庫房外,自行踏進去。甫一踏入,他眸子卻驟然一動,瞬即抬手罩下一片結界。叫外人丁點也看不見裏頭的模樣。

前頭地上,髒汙的衣衫在掙紮中揪成一團,衣襟四散。地上那本該黑黃幹瘦等死的小丫頭消失不見,取而代之一個十四五妙齡的姑娘。

這姑娘有副極高挑的身子,手長腿長,胡亂掩在短小的衣衫裏。腿,手都長處衣服一大截,白皙細膩地恍若新生幼童般的肌膚明晃晃露在外頭。甚至還在繼續飛速拔長生長。恍若春雨中的青苗。

枯燥粗糙的發不再,卻是一頭烏黑順之的濃厚長發,半點結也不打。

最顯眼的是那張臉,好似是從黃黑色的一層裏破土而出。雙燕眉,重皮的大丹鳳眼,殷紅花瓣似的唇。鼻骨挺直秀氣,痛苦地咬唇間眉宇間豔色逼人,同時還別有股男女莫辨的英氣。

她半敞在外頭的胸脯子上有一方扭曲的印記,兩團小山隨著不段掙紮的動作來回跳動。身上的汗珠瑩潤地閃著光。

活色生香。

“疼啊!”銜枝不知裴既明到來,隻將臉貼在地上,期盼得到一點寒涼。意識徹底不清。

她不住地叫嚷,眼見這身上的衣衫就要被撐爆!

他沉沉看她**著腿,腳上鞋襪盡數裂開,跳出裏頭蠕動的白嫩腳趾。好似一顆顆排列有序的東珠。

裴既明微垂下紺青無痕的眼,淡淡瞧她掙紮。

她的容貌繼續變化著,從還顯稚嫩的十四歲,迅速長至十七歲,身子又長一截。眼見著馬上要跨到人間的二十歲年紀去,這位漠然的神尊施施然抬手,帶動衣袖翩舞,浩**的仙力龐然壓下,頃刻止她身體的揠苗助長。

風撫過身子,攜來一片清涼,楚銜枝終於得了解脫,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胸膛起伏跌宕,白地閃眼。

前方的裴既明頓了會,勾手。那些不合身的衣物草草地自行包裹而上。

他收了結界,再懶得裏頭看脫胎換骨般的女子一眼。

“枳迦,押她去三十三重天尋一方偏僻宮室關好。擇日投去人間。今日這一遭,叫天帝老君一幹緘口。順道告知溦邙,衢山島再無此人。”

枳迦聞言,紅著臉望了裏頭一眼,見衣裳不倫不類地穿在身上,這才鬆口氣。

隨後才反應過來帝君這話好像不太對,正想再仔細問問,自家帝君的人影卻不見了。

他隻好一歎,認命地捏個訣,甩了拂塵把變小許多的她一把卷起,一齊帶了回去。走前還不忘吩咐小童子,小童子看直了眼,慌忙點頭。周遭仙娥俱識趣地閉上嘴,枳迦這才皺著臉坐上仙雲。

下頭小童子剛要走,忽而又來一個意想不到的。

匆匆才趕過來的祁燮逮住他:“那小道童,裏頭丫頭去哪裏了?”

小道童剛要如實回答便想起帝君吩咐,於是一本正經:

“回仙上,偷吃了我家老君丹藥便沒影了。”

祁燮狐疑,語氣發重:“真沒有?”

“…自然是真的!”

“壞了!”祁燮暗罵一句,慌忙走遠。小道童撓撓頭,連忙訕訕地往回溜。

這一通亂幾刻鍾就平息。不少仙人都不知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打進老君庫房。以訛傳訛,都以為是那溜上來的厲鬼幹的。聽得厲鬼被枳迦真人順手滅了,於是也都無甚在意。隻去拍一拍老君,笑他:

“無妄之災!”

老君笑眯眯,擺手:“害,倒黴!”卻不見生氣的模樣。

晚上,底下衢山島,已被遣回去的三人坐在殿中,氣氛不妙。

朔葉過了會沉吟:“厲鬼不曾捉到,銜枝也沒了影子。若帝君怪罪…”

三人俱都扶額。虛風凝重道:

“怪了,枳迦真人直接叫我們除了銜枝的名冊,難道不等同於抹殺了她的存在?那責罰什麽的也不用了?”

“…難解其意。分明有人看到她去了九重天,怎麽人就是沒了影子呢。我還特地放出紙鶴去尋。難道有人在暗中助她?”

掌門歎氣,茶也無心思去喝,一溜的愁眉苦臉。

正這時候,門叫人敲響。外頭看門地弟子慌忙道:

“二師姐,掌門師叔他們在商議要事呢!你可不能進去!”

“念霜,你執迷不悟做什麽!那惡女定是已經被罰下人間輪回去了。你這樣找掌門他們又不能把她撈回來。何苦呢?”

虛風挑眉,門外此時響起一女聲,肅穆道:

“我隻是要問個清楚,我去找銜枝問一問非是什麽大事。你們莫攔我,今日我是定要找到掌門才罷休的!”

朔葉頓一下,與虛風一對視。

念霜知禮守節,做事待人都極好。難見這樣嚴肅倔強的時候。

溦邙歎氣:“銜枝銜枝,都是那個銜枝!罷了,叫她進來。”

門便被一下推開,已然養好傷的清麗姑娘蹙眉大步踏進來,張口便直接了當:

“恕弟子無理。掌門,弟子懇求去天牢看一看銜枝。弟子有許多話想問她!”

溦邙抿茶,用眼風屏退守門弟子。過了會,問她:

“你要問什麽?你想問什麽,能問什麽?霜兒,她屢次加害你。你不同她劃清界限,非要湊上來攪混水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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