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皇, 兒臣以為現下納側夫時機不當。”

“你怕眾臣百姓說道?其實也無妨,一兩個不是什麽事。何況聖旨已下,斷沒有收回的道理。和光, 待你登上皇位後要如何都隨你。然你現下依舊是儲君, 什麽能做, 什麽不能, 你須得清楚。

再有那裴世子,若成你的夫婿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不過這聖旨暫時隻有東宮知曉。我與你父君商議過,等到你正夫定下再一同公布,也好免了這幾月的流言蜚語。”

結了姻緣,明麵上於裴既明來說確實好處更多。

徽國以後與晉朝便綁在了一塊。自然是無人再敢欺負他們, 可…

一番相談,這令下地徹底,竟然毫無轉圜餘地。

楚銜枝從椒房殿中出來時,麵色算不上好。

分明,她從未想過把裴既明卷到自己房裏。

上京近日豔陽高照, 半滴雨都不下。柳枝焉了吧唧,有氣無力地垂著身子。

接連三日, 派人送了念霜出宮後楚銜枝便忙著日日接見使臣, 也無暇去探裴既明如何。隻因這裏頭有個給臉不要的貨色——袞世子褚聞柳。這豎子前兩日死性不改, 照常缺席。硬要給全大晉擺譜。

最後一日, 楚銜枝差點要差人舉刀槍請他出來, 他卻著了身胭脂紅的長袍施施然帶著小廝赴會。

一張秋水**漾的臉,邪氣橫生。到處飛煙波的模樣直叫一個浪**。

連跟在隨行官員末尾的祁燮都瞧地不順眼,幾度要出言彎酸他, 被前頭的祁太傅一眼瞪住, 隻能硬忍下來, 心裏卻暗暗記上這表麵好說話實則無禮至極的袞世子一大筆。

他唇角掛一抹皮笑肉不笑。

這些日子隨行的都是文官,再怎麽都講究個麵子禮節。若是林羞花那群莽夫在,脾氣上來說不準便要尋個偏地拉他暴打一頓。

楚銜枝身邊臨時調來的小菱角和小地豆見他這懶怠的形容都冷了臉。

她卻麵不改色:“既然世子來了,便去這京郊瞧一瞧。袞國甚擅農耕,倒要請世子指點一二。”

褚聞柳狐狸眼一挑:“喔,既是太女相邀,臣卻之不恭。”

繞了一圈,好在沒出什麽幺蛾子。楚銜枝接過浸了冰水的汗巾子擦一擦額角鬢邊,這最後的行程總算收工。

半月後再放他們出城,今年的政要便是完成大半。

現下隻剩一件大事——選駙馬。

宮中民間不知何時都一齊流傳出太女選夫一事,口口相傳,風風雨雨。

眾人都猜是哪家世家子,一個個支起賭桌,上來就是百兩千兩地押注,炒地好不熱鬧。

楚銜枝對此意外地不在乎,橫豎這駙馬由母皇父君選定。他們要操辦,便由他們去。

倒是給念霜去了一封信,問她如何。

未想,念霜回信極快。楚銜枝剛走到和清宮,枳迦驚喜地迎上來請她稍等片刻,那信鴿便飛到手上。

她兩指撚開信,一掃而過,倏地滿眼肅殺,直將沾了血跡的紙碾碎。

【太女敬啟!奴婢鬥膽!

定州澇災未了!官員隱瞞不報十餘年,百姓流離失,十萬浮屍隨水飄零,疫病橫行!地方官府隻手遮天,私吞撥款倒賣糧草,官商勾結!

百姓泣血作淚,民不聊生!奴方才入城便於驛站被押,隨行將士俱被衝走不知所蹤。萬般無奈,幸得此地一小官相助才得以透露這滔天大罪。

念霜死不足惜,唯求太女出手,為定州百姓做主!】

楚銜枝雙唇緊閉,轉身便走。裴既明剛加快步伐行至門口,墨黑的眸色這幾日裏難得有些鬆緩,方才要啟唇,卻隻見她決絕離去的背影。

他霍地一頓,陡然像滿懷殷切卻被當頭一棒的孩童,無措地定在原地。

差點脫口而出的銜枝二字堪堪扼死在喉間,化作血氣。

守門的小太監悄然抬眼瞅著。心裏正嘀咕,便發現那無悲無喜的裴世子微微低了頭,寬肩深深地起伏一會,背影落寞地叫人竟覺淒清。

他默然不語,頂著這灼心烈日,任脖頸被燙地發紅。許久才攜著滿身可以驅散驕陽的寒氣,拍上朱門。

陳舊的宮門嘎吱嘎吱,聽在耳裏刺撓地難受。

兩個小太監一咂舌:

“晦氣,頭一回見這世子有了人氣呢,這是生太女的氣了?”

“那模樣,臉上雖是如常,可卻同風雨前的靜似的,壓抑地駭人…”

這廂楚銜枝火速稟明念霜一事,正在對弈的二位落子的動作一頓,攝政王似笑非笑瞧過來:

“和光,你怎知這真是念霜寫的?”

楚銜枝凝眸,字字重音:“母皇父君顧所思我知。隻是不管人真假,定州必得徹查!”

她著實憂心念霜,卻不好表露,隻能壓著震怒。

“這天下烏鴉一般黑,京城腳跟下冤案都數不清,更遑論山高皇帝遠的定州,水流不到護城河。

你要徹查,如何查?那地方上下勾結二十餘年,除非大軍壓城,否則如何能治?”女帝笑一笑,杏眼光亮。卻是早心知肚明。

楚銜枝眉頭緊蹙:“母皇父君早就知定州之亂?”

攝政王放了黑子,哼一聲:

“混水才能摸魚。這爛攤子能留了二十年自然有個中秘辛。若真要收,也不難。可我大晉天Ⅰ朝,對內便兵戈相向成何體統?隻叫人看笑話。”

“浮屍十萬,定州才七十萬人口!這其中到底虛報多少戶籍還未知。若整個定州都還泡在水中,那死的絕不止十萬。餓殍,病屍隻多不少。此時若不派兵強壓,那便是人間煉獄!”

楚銜枝不退讓:

“兒臣知二位所思,自請率兵微服私訪,而後再做定奪。”

女帝,攝政王這才齊齊看她一眼,彎一抹得逞的笑。

“我兒有誌,且去。這選駙馬照常,不叫你走漏風聲。便派祁家兩個小子隨行,你那親信如何安排隨你。要帶的人,盡管調便是。定州這關一破,你繼任之事再無可爭議。”

楚銜枝頓了下,沉默:“果真是故意激將我。”

女帝笑嗬嗬地:“為君者,百姓社稷自是第一。然君王非萬能。朝野上下從不可能齊心,強龍更不壓地頭蛇,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定州確需一把長刀破開表象。

然我與你父君誰來執刀都不合手,隻等你長大,”她陡然捏緊白子,重重切斷黑子生路:

“一刀斬下這爛瘡。”

定州,驛站。

念霜惴惴不安地來回踱步,對著身旁虛風道:

“師父,你叫我做的我做了,那百姓你真的不救嗎?他們日夜慘叫哭嚎,你是濟世之人怎能忍心!”

虛風歎口氣:“莫急。生死有命。我說了,不好輕易插手。楚銜枝回信了?嗯…這立功的大好機會她是不會放過的。現下還差裴既明,你記得太女筆跡吧?修書一封,屆時我要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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