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上接踵摩肩,燈火通明不夜天。

楚銜枝揪著銜清同母皇父君報備過後才動身。出宮的路上卻沒央住銜清和念霜的攛掇,頗有些不自在地換了身幾年未著的半臂坦領。

換好衣裳,念霜為她梳好了發髻。鬢邊別兩朵鮮嫩的海棠。瞧著水銀鏡裏那殊豔的女子,楚銜枝倒是頓了會。

她已經/□□晉女子十六嫁人 。似她這年紀的許多已有了孩子。

可今日這一身依舊是未婚女子的打扮。她瞧著隱有一種難言的別扭。

念霜笑道:

“奴婢十二歲起就沒有見到殿下這模樣呢。真好看。”

銜清忙不迭地附和,眼睛瞧地都要瞪出來:

“阿姐好看極了!比母親還好看!”

她環手,賞他一個白眼:“…若非不想驚動旁人,我可不會陪你這樣玩鬧。”

“誰叫阿姐今年沒陪我過生辰,這回就當補的!求你了!”

楚銜枝將貼過來的人拽到一旁,思來想去擰著臉戴上白紗麵巾才去了。

人多眼雜,莫要暴露了不必要的。也得奇怪,男裝時倒也不在意。女裝卻扭捏了。

銜清的貼身奴才檀藿本有些怕,卻見太女也來了,看愣了一會,利索放下害怕被陛下攝政王責罰的心,笑眯眯地跟在後頭。

待攝政王的私軍控鶴衛遍布街頭巷角,兩對主仆這才從宮門最偏的小門魚貫而出。

“阿姐!那的摩喝樂我都未曾見過,好生新奇!”雪團一樣的小少年期盼這出宮的機會已久。剛一出門便興奮不矣,四處亂竄。時瞅瞅那攤位上的麵人,時摸摸這攤位上的風箏。

朱雀街是這九州最繁華的地方。什麽都有,各色異國商販來往不絕。便是什麽好東西都見過的皇子也要看花眼。

銜清繞了一圈,見有賣新花色儺麵的,沒忍住便買了幾個。楚銜枝跟在後頭,唇角掛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花朝節啊,有幾人不想過呢。

雖時常嫌棄這個同胞弟弟,見他這樣高興,便也由著他。可惜她不是十一二的年紀,再不可能同銜清一般無拘無束。

無拘無束…

楚銜枝心頭忽然一跳,唇角的笑意突地凝滯了下。

為何會因為這詞心悸?

念霜接過二皇子塞到手裏的兩張儺麵,笑起來,打斷楚銜枝那一瞬的困惑:

“還是宮外熱鬧。殿下,奴婢記得同你偷摸溜出宮門過花朝節的那年,還未玩上幾個炮仗呢,控鶴衛的大哥便將我們抓了回去。奴婢挨了幾十大板,你也躺在**半月起不來。哪裏似二殿下這般自在快樂。”

楚銜枝也笑了:“自那以後再沒有出宮過花朝節了。如此說來也過了五年。”

她掃一圈掛滿彩燈的夜市,忽而由心而生一股回味。在銜清的催促中佯裝著不樂意戴上笑臉儺。由他拉去了一處放天燈的長攤。

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一塊墨玉玉佩隨著動作**著。祁小六站在祁燮身旁俯視搜尋許久,鄭重道:

“公子,這人也忒多了。哪裏看得清臉。”

祁燮折扇一抬狠敲他一記:“橫豎就是從宮門裏出來的,那般難尋?”

祁小六捂頭躲著:“真看不見啊,怕不是太女一行未曾出宮?”

“不,她必然出了宮門。”祁燮臉上沒了以往常掛著的笑,意外地一本正經:

“老頭子說了,以二皇子之頑劣,必會吵鬧著出宮玩耍。二皇子又甚是崇敬太女,定然不會放過這機會,自會央求太女陪他。”

“那…那也找不到啊。何況這種日子,太女自然要便裝出行的,這隱匿在百姓裏更是尋不得了。”

“沒用的玩意。算了,將那鷂子牽出來,興許它識得呢。”

“誒!”

小六回車抱鷂子的功夫,祁燮索性自行漫步在街頭。今年的花朝節有些新奇,他一路看下來,竟多了好幾個賣徽地特產的攤位。算命的攤也多了好些。正與縮在一角的特產攤子在一塊。

這塊地方人少,祁燮不緊不慢看了圈。選了個許久未嚐的梅菜餅子。漫不經心咬一口,那蹲在地上給人算命的白發道士忽地叫他一聲:

“公子,我給你算一卦,你同我買兩個燒餅成不成?”

祁燮一頓,看過去,見帶著鬥笠的道士抬頭看他,分明一頭白發,臉卻年輕鮮嫩地活似十七八的少年郎。

鶴發童顏。

一身破爛,卻不叫人覺得是乞丐,半點不厭惡,反有一種特別的仙風道骨。

道士這會正眼饞他手裏的梅菜餅,咽了咽口水。

他眸色驟閃。本欲不理會的念頭在看清他麵容的一瞬頓了下,興味一挑眉,湊上去:

“不過兩個餅子而已,你不予我算命我也一樣會給你。”

道士笑眯眯地伸爪撓撓頭皮:

“這可不成,世間萬物都講究一個等價交換。我給你算一個小點的命,正巧值兩個燒餅。多了不要,少了也不行。我不要你生辰八字,你拿起這簽筒搖一搖就是,我隻給你解一簽。”

祁燮看了他一會,笑了。放下手中梅菜餅,他拾起地上那破爛髒汙的簽筒上下左右各三下一搖,跳出一支竹簽。

借著燈火,簽文清晰可見:

【上上簽,下下簽】

他一頓。這算什麽簽,連個簽語都無,隻寫凶吉算甚?

道士一把扯過去看了眼,一拍頭:

“哦,這個呀。這是個平簽。公子近來運勢穩定,不過觀你麵相,今日心焦。是在尋人?”

祁燮微微凝眸,臉上笑意淺淡,悄然打量這道士:“是。”

道士利索把竹簽塞回去,一抬手指著右頭:

“朱雀街左頭茶樓下天燈鋪子,戴青花笑臉儺麵的那個姑娘就是。好巧不巧,方才也有位公子在我這算了一卦,雖不是尋人,羅盤指向卻大差不差。”

他咕噥完,伸出手:“還差一個呢,公子。”

祁燮捏緊扇柄,眯眼,道士卻一派淡然。

他忽地笑了聲,丟了錠銀子,走前道:

“道長尊稱?”

道士高興地捧著銀錠,隨口答:“老道虛風。”

銜清選了個大天燈,足有兩個那麽高。他胡亂寫了好些心願便要放,攤主有些為難:

“小公子,這麽大的天燈須得至少五人扶著才行。這人多的地方也不能放,得去城外。否則若是惹了火災可是殺頭的罪。”

銜清不想放棄,轉頭看楚銜枝。

楚銜枝懶洋洋哼他一聲,卻是縱著他的:“既然來了,那就去城外放了便是。省得白來一趟。我等主仆四個也算夠。”

“這可不行啊,姑娘。”攤主卻不同意,焦急道:

“我這天燈最最少都要五人才能穩住。缺一個都不行,底下那燈油容易泄出來,到時撒到地上可是要著火的!”

銜清肩膀垮了下來,失落地咕噥:

“我就是想和阿姐放最大的天燈嘛…越大,載的心願越多,越能叫仙人瞧見…”

楚銜枝一默,正想說以她的臂力其實也不難,忽而身後傳來一道清清淺淺的男聲:

“既如此,加我一個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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