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枝慌忙照著記下的地址跑去, 忍著加劇的腹痛跑散了發鬢才到了一處老舊道觀。四月裏春盛,道觀邊上栽了許多海棠樹,剛巧綻了些紅花。大榕樹上掛了許多紅係帶, 最底下懸一隻銅鈴, 風動, 鈴動。

她無暇欣賞這些美景, 繞著那祁大說的大榕樹轉了圈,眼前開始發黑,沒注意便哐當撞上一隻吊著紅係帶的銅錢。

腦門叮鐺作響,銜枝捂著頭靠在樹上唇色蒼白,那銅錢來回晃**不休, 眼見又要撞上她的臉,忽而伸出一隻手,捏住銅錢在掌心。

銜枝呲牙,那人遞來一隻黑藥丸:

“同我算的時間差不多。”

她一聽這聲音,磨著牙一把奪過吞下藥, 祁大笑了聲。

捏著手裏的銅錢擺弄,慢悠悠打量她:

“這麽疼?”

銜枝眼前的黑好一會才散, 聞言麵色極差:

“你想知道吃一顆不就行了?”

祁大笑聲更大:“不可能。”

銜枝捂了會額頭, 不想說話, 轉身就要走。那祁大又叫住她:

“裴小姐為何都不肯正眼瞧我?是怕了?”

銜枝才不上他的激將法:

“我要回去洗衣裳, 沒空和祁大公子閑聊!”

祁燮笑意不達眼底, 卻有些揶揄:

“令堂近日可還好?若是要進補,我這裏也有百全大補丸。”

銜枝登時停住腳,背著那一叢海棠樹不悅道:

“祁大公子偷聽了那麽久, 也真是很沉得住氣。”

她生起氣來眸子淩厲, 很有些嚇人的霸氣側漏。祁燮瞧得有趣, 手中折扇拍了拍:

“家中弟弟不爭氣,做哥哥的也隻能如此管教了。裴小姐這麽急著走?不賞一賞此處美景,去觀裏算上一卦問問姻緣?”

他展開扇子一角,遮住半張臉朝她曖昧一笑:

“這滿樹的結緣帶,皆是眷侶求得的姻緣。無名觀什麽都尋常,隻姻緣最靈驗。裴小姐早已及笄,該尋一門親事了。”

銜枝眉頭一皺。她不喜歡這個人,卻不能得罪,是以也幹脆不搭理他,轉身便走:

“我沒有嫁人的打算,更不可能給人家洗手作羹湯,祁大公子用不著拿我尋開心。”

灰布衫的姑娘隨手把鬢邊散發撩起別在耳後,青澀的臉蛋迎著朝陽,上頭一點細小的絨毛,配著白裏透紅的臉好似一隻桃。她昂首挺胸,身量很高,英氣的眉頭不悅地皺起,比及尋常男子都不差,一點也不嬌弱惹人憐。

一瞧,就是個不安分於家的。

瞧瞧那說的話,多離經叛道。

祁燮偏頭,一瞬奇異:

“你不成婚?和你那繼父睡一塊?喔,大山上幹柴烈火,輕易就滾到了一起。”

銜枝腳步一頓,攥拳忍了會,猛地回瞪他:

“祁大公子可不要胡言亂語血口噴人!”

地上揚起她踢開的塵土,祁燮掀扇子扇開,見她徹底被惹毛了,這才愉悅。同一時飽含一絲惡意,麵色耐人尋味的譏誚:

“若不是我及時來隻怕已經生米煮成熟飯。曠久了的一旦嚐到滋味便忘不得,你再回去不過羊入虎口,遲早的事。

他啊,畢竟是個男子。再君子也違背不得本性。裴姑娘,你不懂男人。男人隻要脫了褲子,便再穿不上。”

他桃花眼眯起,冒昧的目光上下肆意打量銜枝。銜枝抖了抖,他那些惡心的話,下三濫的眼神都叫她極度憤怒。

銜枝深呼吸,瞪圓眼,獰聲最後一次警告:

“祁大公子把嘴巴眼睛都放幹淨些!莫要真以為人沒有血性!”

祁燮冷笑:“不幹淨又如何?這清水鎮是我的天下,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給你些臉子真上房揭瓦了?”

他忽然上前一步要抓銜枝的手,連帶著飄**許久的銅錢一起向前落下,地上叮當脆響,銜枝連忙要跑,不妨他腳程更大。

銜枝忽地站定,在祁燮懷疑的眼神中忽然揚手,猝不及防給他一個響亮的大嘴巴子:

“賤貨!”

祁燮的頭一下隨著力道偏向一邊,不敢置信地怒目圓瞪。

銜枝摸著麻癢的手,又趁機踹一腳他襠/下,卻被突然反應過來的祁燮反手一把抓住腳踝往前拖,重重摔在地上。

她慌忙蹬腿,祁燮麵色猙獰,狠捏她腳踝,捏地銜枝吃痛躺倒在地。他才冷哼一聲,撿起地上係帶直接綁住她兩條腿。

銜枝狂扭,惹得塵土飄揚。祁燮捂著鼻子咳了兩聲,見她更掙紮,摸著疼痛的臉怒喝到:

“再動就剁了!”

“你這混賬!道觀門口還做這些畜生事!”銜枝甩腿蹬人臉,那祁燮也發了火,抓住兩條腿往後倒拖,欲把人扔下去。

銜枝怒罵不休,那祁燮聽得頭大,她的罵聲活似炮仗似的炸耳朵,最後還是道觀裏的老道長耐不住了,開門出來勸導:

“一對璧人,作何反目?這清淨之地,不該生事端。”

銜枝看見救星似的:“道長!他要殺我!求道長救命!”

祁燮擰她腳:“我可不曾要殺你,道長,閑事莫管。”

那一身毛都白了的老道長眯著眼扶住牆,沉默了會,忽地頭一歪砸上門,摸了摸腦袋盯著銜枝腳上綴著銅錢的紅係帶道:

“兩位已經互許心意,不必鬧得這麽難堪。打女子者非君子,公子作何較真?”

祁燮抓著腳的手一鬆:

“什麽?”

銜枝趁機鯉魚打挺踹他胸膛,在他捂著心口時坐起來飛快解了係帶:

“道長弄錯了吧,我與他不過第二麵,哪裏來的心意!”

她麻溜地穿好鞋跑地飛快,順道不忘謝一聲道長:

“這心意留給別的倒黴女子吧!”

祁燮狠錘地麵一拳,然人已經揚長而去,他陰臉坐著地上。那老道長慢悠悠走過來撿起地上係帶,放到太陽底下仔細端詳了眼。長吟:

“嗯…這最後一個係帶被你用去了。公子好生收好吧,予我三文錢就行。”

他笑眯眯地伸出手,祁燮冷笑連連:

“我可不信這些破玩意。道長收回去自己用吧。”

他甩手扔一塊碎銀子,爬起來拍了拍灰,麵色極差地離開。遙望車馬行駛,那老道長捏著係帶搖了搖頭,念出上頭金字祝詞:

“佳偶天成拜玉堂,爭看驕女配仙郎。尊前合成調鸚鵡,台上吹簫引鳳凰。這麽好的姻緣,係上了怎麽還不要呢。可惜,可惜。”

他講這係帶小心展開,並不舍得扔。重又掛高了些,隻是打了一個小結,寓意已有主人。

待到道觀門關上,樹上係帶忽然飄地極猛,銅錢欲掉不掉。一行人路過此地,笑著指點賞景。唯有領頭一人頓了頓,伸手將銅錢重新係好。

銜枝往回溜的路上,是很害怕的。

她自小暴脾氣,耐不住性子。被他汙言穢語一激將沒忍住打了他,以後還得去找他拿解藥,實在是走錯了一步。

可事已至此無可更改 ,銜枝垂著頭回到家,想了想,準備把這事告訴她繼父。

又在寫字的裴既明見她灰撲撲的回來,鬢發大散,好不狼狽的一個小花貓。他麵色微妙:

“枝兒沒買到雄黃粉?”

銜枝一個激靈,本想打哈哈,默了下實話實話。

裴既明聽罷沉默,好一會才抬起眼:

“我興許有法子可以緩解一二。草藥我是常采的,枝兒信不信我?”

銜枝眼睛冒光 ,連忙點頭:

“自然信!”

他頷首,又繼續寫字。銜枝瞧著他好像也不怎麽在意早上那事,擦了擦髒髒的臉,她摸了摸袖子,從裏頭掏出一根擠壓地不成樣的枝丫遞到裴既明眼底下。

他一頓,花骨朵不少都閉著,並不好看。

裴既明眼底浮一抹深意,“無名觀的春海棠開地更早了。”

銜枝笑:“爹喜歡嗎?我覺著好看,路上沒忍住順手掰了一段開地最旺的。隻是花瓣都被我磨蹭掉了,隻剩一根樹杈並幾個骨朵。”

她在他對麵坐下來,一雙大眼在紅豔豔的花骨朵後,極亮:

“山裏的什麽花都有,就是沒有海棠。爹字寫的這麽好肯定畫的也好吧。爹畫一張春睡海棠圖?”

裴既明驀地停下筆,銜枝頭一回湊到他跟前,把那骨朵小心剝開來,伸手送他。她咂摸了下,決定配首詩,搖頭晃腦地脆聲念:

“折花逢好運,寄予眼前人。惜我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說罷,似是滿意自己的文采,愉悅地勾唇,大眼眯起來。燦爛明媚,鮮活明朗。

滿山嘰喳,竹影鬆聲,繁蔭上蓊茸。

春水滔滔,裴既明本不以為然的心突然小小地一動。

他盯著麵前的姑娘,一瞬被她臉上的燦爛輕狂惹得遲疑。冷玉一樣的臉如初雪驟融,不再高處不勝寒。

刹那間,裴既明的眼前恍惚。

這個灰頭土臉的姑娘,同一個不知名的麵容疊影,隨後重合。

腦中弦動。

更多的東西若有若無地對上一處。

一樣的笑臉,一樣的花,一樣的…贈言?

怎會如此。

他慢慢垂了睫羽,斂去眼底的黝黑的顏色。銜枝舉了許久,以為他不喜歡,便要扔掉,忽地被他握住手。

她一怔,那大手完全裹住她的,不輕不重地揉了揉,隨後這繼父含笑,用另一隻手拿走了她手上的海棠枝。

他的眉宇閃過一絲可怕的陰翳,卻極難叫人發現。不知是不是銜枝錯覺,她總覺得他語調格外地勾纏: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本不種閑花,可枝兒喜歡,那種上一片也無妨。”

他捉緊了她的手,冷噤的臉上有股叫銜枝莫名心慌的淡然。

銜枝突然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因他著重“折枝”二字。

折什麽枝…

她總覺得意有所指。可這人是個很君子端方的,還是唯一可以相依為命的繼父,銜枝不好說什麽。

她小心想把手抽回來,尬笑:

“爹喜歡就好。我去洗衣裳了,衣裳沒洗呢。”

他從善如流鬆開手,淡聲:

“我已洗好了。你勞累了半日,自取洗個澡罷。”

“啊?”銜枝麵色一僵,“都洗好了?”

他重又提筆,將海棠枝仔細放好,嗯一聲。

銜枝一時間同手同腳。

那裏頭可是有她的肚兜和褻褲啊。繞了圈,果真房子後頭掛了一串紅肚兜白褻褲。

洗的幹幹淨淨,清香撲鼻。肚兜上的細紅繩迎風飄**地歡快。

她幹站著好半天,許久才緩過來,麵色難看地偷睨了那一直在垂首寫字的男人一眼。

他依舊是那兩袖清風的清寒模樣。

銜枝抿唇,起身,卻見遠處木桶裏有件不那麽舊的衣裳。

她奇怪,這繼父很是節省,怎會隨意扔衣服。好奇中去瞧了瞧,卻一愣。

有股血腥味。

銜枝連忙把衣裳拿起來翻開,果真見底下的一片有不少血點子。她登時回神。

是當時祁二打的,她給他粗粗包紮了一圈後沒管了。想來是他今日醒了之後自己換的。

…如此艱難,還給她洗褲衩子甚的。

她那些尷尬不適陡然被歉疚掩住,一時竟悵然自省。

怎能這樣想他呢?

銜枝仔細把衣服歸整回原樣,去上遊打水燒熱了洗澡。

四下簾子都落著,看是看不見,水聲卻不是這破爛茅草屋能抵住的。

石桌上的男人慢慢寫下最後一筆 ,隨手撚起海棠枝端詳。良久才放下。

翌日,銜枝還在睡呢,裴既明又起了床去外頭寫字。等到她迷迷糊糊地起床,桌上鋪展了一副漂亮傳神的畫。

是海棠花。

她不覺看直眼,做完飯的裴既明挽著袖子出來,遞她一瓶子藥丸。

“解毒丸,常理來說百毒都可解,隻是有快有慢。一日兩粒,早晚各一。”

銜枝笑了,謝過他。兩人一並去吃飯。

經這一遭,二人親近了。飯桌上裴既明竟破天荒地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進碗。

銜枝直眼,雖謝了,下筷時卻不得勁,她本能有些嫌棄旁人的筷子。

裴既明看在眼裏,沒有說話,卻也不再夾菜。銜枝悶著頭,麵上訕訕。洗碗時主動補救 ,湊到他身旁小心拉了拉他袖子。

裴既明垂眼,那大姑娘訕訕地朝他露個笑臉:

“爹,我來吧。你身子才好。”

他收回眼風,抹布搓地迅速,寒聲道:

“我洗好了,無妨。”

銜枝麵色一滯,賴在原地頓了會才耷頭耷腦離開。

洗衣裳時銜枝又湊過去,卻見他手裏搓著她褻褲,白白小小一條,浸在水裏一下就能透出他那雙手。他還仔細翻開來,搓地嘎吱作響。她沒忍住紅了臉,暗恨昨晚明明藏好了,怎麽還被他掏出來洗了。

猶豫了會,銜枝想伸手奪回來:

“爹,這東西我自己洗為妙。”

他胳膊往前一伸,擋住銜枝的手,不以為意:

“都是要洗的,多幾件無甚區別。也省得你再打一桶水。去幫我拿兩個皂莢。”

銜枝霍地卡了嗓,他這風輕雲淡的樣,真叫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她隻好照做,之後一連幾日,日日都如此。銜枝都要習慣了,又來一場意外。

她推遲的月信來了。

身上沒有月事帶,她夢裏被裴既明叫醒,迷迷糊糊地一模身下登時醒了覺要爬起來。她繼父連忙製止她:

“莫動,血流地更多。”

銜枝紅著臉躺下去,他拿了許多毛紙讓她墊一墊,隨後從容不迫地坐到一旁拿起針線。

銜枝偷看,他那臉分明紅了。手裏一個東西的形狀…越看越像月事帶?

她陡然驚恐,待得他把那東西縫好了拿過來,銜枝居然不敢去接。頭頂上響起那人泊然的安撫:

“我常讀道法與佛經,男與女在我眼中並無太大區別。隻是恪守世俗規矩,我尋常不會觸底。

月事帶我曾見我娘做過,從前有印象。莫要害怕。水打好了在簾子後頭,你清理便是。”

門響,銜枝過了好會才探頭,慢慢轉眼。床邊赫然是一條針腳綿密的帶子。不遠處水桶裏飄著熱氣。

她驟然紅了眼眶。

也不知是因為什麽原由,隻覺得有這個人在身邊,真是很安心。

又是一月,銜枝日日吃藥丸子,腹痛真沒再發作過。與此同時她身量又高了,衣裳短了一大截。

家中無布料,還是她繼父眼尖發現了她的局促,主動道:

“明日我們下山去扯兩匹布來。一月沒下去賣字,可不能讓同行搶了生意。”

銜枝心裏熨帖。噘著嘴同他道謝,這回由他抱著肩頭攬在懷裏安慰,半點沒有不適了。

銜枝想,這簡直就是念了十世阿彌陀佛才換來的好爹。不是親爹,甚似親爹。

下了山,卻一路揶揄的目光。那王大娘見裴既明今日帶著便宜閨女下山了,不由躲了躲。

銜枝眼尖瞧見她,剛要去算賬,被裴既明牽住手:

“莫理會她。惡人自有天收。”

她於是點點頭。

許是怕閑言碎語,父女倆路上坐了牛車去了隔壁鎮子。這個清河鎮更大,也繁華地多。隱約有些蘇州府的味道了。

銜枝提起勁,臉上有了些笑意和隱約的期待。裴既明順著她,雖她不主動提,但凡是她瞟一眼的便都買了下來。

她都要不好意思,這繼父卻慣地很:

“無妨。現下銀錢不缺,隻挑你喜歡的買就是。”

她於是真心逛起來。路上許多人側目他們倆,銜枝有些不舒服。好在他及時買了輛頂帷帽戴上,這才免了打眼。

一逛到了晚上,銜枝和裴既明並著喝完一碗桂花湯。外頭不知怎的掛了滿街彩燈。問了才知原來是鎮裏辦廟會,請了戲班子唱。老老少少都帶著小凳抄著瓜子去看呢。

銜枝往那好奇地望了一眼,下一刻裴既明的嗓音就懸在她頭頂響起:

“看看去吧。我許久不曾趕廟會了。清水鎮沒有這裏熱鬧。”

她嘻嘻一笑,這時也無需戴帽子,兩人就這般去了。

到了廟前,那戲已經唱到一半。兩人挑在河邊上的墩子坐下,隔得雖遠,也能瞧見個一二,聽個聲。

那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台下一會此起彼伏的叫好,一會窸窸窣窣嗑瓜子。銜枝這會倒是格外安分。

許是先前逃亡的一月太難過,她這曾經的地主家大小姐也學會了與平民百姓同樂。瞧著台上兩把折扇推來讓去,她頓了下一笑:

“爹,你知現下唱的哪出戲嗎?”

裴既明睨了一眼她暖黃色的側顏,順勢問:

“哪出。”

銜枝兩手搭在一起比劃了一下,比劃成一個粗陋的蝴蝶樣的影子,在燈下粗笨地飛舞。她用手肘碰一碰裴既明:

“你瞧,是這個。”

裴既明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思索,而後恍然大悟般:

“唔,原是梁祝化蝶這一出。”

“爹果然知道啊。”

她收回手,隨著那戲子的歌聲輕淺晃著頭,哼哼唧唧了會:

“我親爹以前可愛這出戲了。他說他同我娘就是因戲生情,我娘愛念書聽曲,他當年是蘇州府一個平平無奇的繡郎,送繡品到買家那天見著了我娘,便開始暗戀我娘。然他不識字,打聽到我娘喜歡聽曲便勤加苦學,同旁邊的戲班子拜了把子。

可他沒天賦,學來學去隻學會了這支梁祝化蝶。”

銜枝的眼裏浮上一抹遙久的懷念。

她望著通明的燈火,有一時黯然。裴既明凝視她側顏,一頓。薄唇抿了抿,正要應付這女娃娃的愁思。銜枝卻突然笑起來,起身,她兩手捏一個粗狂的花,拿帷帽當扇子撲兩下,一抖袖口,便隨著台上同一時吊起嗓,唱道:

“一個是說古論今言不斷,

一個是噓寒問暖口常開。

轉眼三年容易過,

匆匆春去春又來。”

裴既明眸色漸沉,銜枝略粗了嗓,仰頭模仿那梁山伯:

“英台不是女兒身,

因何耳上有環痕?”

台上絲竹不斷,銜枝垂臉,帷帽在手中劃地恰似一隻飛舞的白蝶:

“耳環痕是有原因,

梁兄何必起疑雲?

村裏酬神多廟會,

年年由我扮觀音。”

台下一陣劇烈的掌聲。銜枝也適時停住,兩手背在身後,朝裴既明俏皮一挑眉,大眼勾起,揚聲,仿著那板板正正的祝英台,不甚高興地一搖頭:

“梁兄啊,做文章要專心,

怎可不思前程,思釵裙?”

裴既明麵色陡窒,銜枝亮晶晶的眼朝他眨了眨。示意他接下這場戲。

他沉默了一息,慢慢掀起眼皮,眸子裏一瞬突然撒進漫天繁星。

字字氤氳,婉轉低暗:

“從此,我不敢看觀音。”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第二更到時候會貼到這一張一起發來!

發現章節太多啦控製一下子

【嘶,銜枝:折什麽枝?

小裴淺淡臉:還有什麽枝?

好騷的老男人

感謝在2022-08-07 21:44:42~2022-08-08 18:27: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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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Radio station、lesslove 10瓶;哇抓抓 3瓶;琪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