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

褚聞柳一時怔愣, 那恍惚的一幕隨著她這一聲呲地破裂,露出銜枝異常冷靜淩厲的眼。

槍/頭劃開空氣 ,指住他鼻尖。

反射的光刺地他眼痛。

銜枝俯視他, 恍若俯視一隻螻蟻。

“你在變, 我也在變。沒有誰會止步不前。”

她說完這一句, 忽地一頓。斂了斂眼底。銜枝迎風而立昂起頭顱, 緩緩凝視四周一圈。勾唇笑一笑。

長/槍驟然指天,眼風如利鉤,恣意奪目,擲地有聲,她眸中風雲湧動:

“臥薪嚐膽, 三千越甲可吞吳!

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終於可以這般光明正大地說出這番話!

銜枝凜冽的眼緊盯一望無際的天,心中說不出的澎湃激**。

她睫羽顫了顫,頭腦滾燙。眼前一瞬模糊,再清醒, 銜枝瞪大眼。

一道天光墜下。

從前那個卑弱的瘦小銜枝竟赤著腳從光中向她跑來,枯燥的發粗粗捆成一條辮子小小甩動, 她仰起黃黃的小臉, 同她招了招手。髒兮兮的手在身上使勁擦了擦, 才看著她小聲道:

“你總算同我和解了。你不恨我了吧?我從前犯的錯讓你彌補, 真是對不起啊。”

銜枝一愣。

她小心翼翼地咧嘴笑了下, 大眼裏噙了淚花:

“既然這樣,那我走啦。他喊我了,我再留著也不好。你不該繼續受我的影響, 我曉得你同我不一樣的。”

“他…?”

不等銜枝慌忙想抓住那個自己, 她已經轉身, 向來時的路跑去。

那長長粗粗的辮子在空中歡快地劃出大大弧度。她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時變回了白色弟子服,狂風大作。

銜枝怔忪,那道身影一步一步地拔高,長大。

消失在天際時,她方才舍得轉頭遙望她一眼。

天上的姑娘此時穿著絳紅蟒袍,一頭青絲高綰,雙手閑適背在身後,身姿筆挺,衝她悠然一笑。氣勢天成,泰然自若。

她平緩啟唇: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從來都如此。”

雲層驟卷,眨眼間,煙消雲散。

眯了眯眼,烈陽之下,一雙眼琉璃一般瑩潤透徹,再不複人們習慣的沉寂深黑。

賽場上的女子不羈自信。一柄黑槍,英姿颯爽,睥睨眾生。

所有人都怔住,一時靜默,隨後鋪天蓋地的呼嚎掌聲震破天。雲畫的腿軟了軟。岱山島興奮的詢問她半點聽不入耳。滿腦轟鳴。

銜枝卻直愣愣地看著天。半晌,緩緩低首。

細長的手攤開,風從指縫漏出。

銜枝靜靜地握緊拳。忽地釋然。

枳迦經不住感慨地笑了。他瞧著裴既明手中那細密的仙塵,一時間有些無奈。

尊上還引出她心結助她趁機化解,真是看重啊。

不如直接提親算了,何苦這樣拉扯來拉扯去。

再一看。“不妙!”

褚聞柳眼睜睜見她這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模樣,喉間腥辣,與此同時星君宣判道:

“十五號,衢山島銜枝勝——”

銜枝呼一口氣,翻手便要收槍走人。孰料褚聞柳忽然嚎叫:

“你休想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黑色的石針自他袖中飛出,台下倏地驚叫,天上念霜差一點便要站起來——那是當時打向她的石針!

她慌忙抬臉,想請求尊上讓她出手,孰知寶座上的越汝上仙一條披帛飛去,厲聲大喝:

“大膽!竟敢勾結魔頭使用暗器!輸不起的貨色!”

場下一亂,銜枝沉浸在心潮的鼓脹中,霎那間不曾預料到褚聞柳居然放暗器,回頭時便被刺破肩頭,幸得她眼疾手快,抬槍打回去幾根,俱俱紮進石壁上。

一道披帛卷走剩餘的石針,順道將褚聞柳綁住。銜枝捂著漏風的肩膀抬臉便見一位身著綾羅宮裝的神仙穩穩落地,對她道:

“小丫頭,躲到我後頭!”

銜枝凝眸,這時天上連續下來許多不認識的神仙。一個個仙氣飄飄,場下的仙師們火速趕來維護秩序。

褚聞柳的一雙眼卻化成黑色,整個人已然墮魔。

越汝冷哼一聲,揮動披帛將他砸在地上,怒斥:

“魔族暗中搗鬼,真當天上是吃素的?”

她一道法力打他靈台,逼得褚聞柳清醒喝問:

“你結識的妖魔在哪!”

褚聞柳脖頸上黑筋突起,大張著嘴,痛苦無比卻無法回答。

這時妖魔兩界的使者俱都到位。蒙麵的嘲風急忙道:

“此事絕對與我們魔界無關!這石針非我魔界武器!上仙莫要急於扣帽子!”

越汝收緊披帛,一下打暈褚聞柳,美眸淩厲:

“你說的不算,還得我們查過再說!魔界登天之心自古就有,我們不說,不代表真不在乎!這節骨眼上還發生這樣的事,是魔君早就集結好了軍隊試探的第一步吧!”

嘲風急得連連擺手:

“上仙怎能血口噴人!天上有帝君坐鎮,我等豈敢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作祟?!”

越汝不理:“等我們帶回去審問了再說!看來衢山島內包藏著魔心!”

一旁趕來的掌門一聽,臉色慘白,可又不好說什麽,隻好和朔葉搓著手杵在原地,怒罵不知虛風去哪裏了!

一旁一直不說話的妖族左使默默再往後退一步,掐滅袖中的一物。豬麵上老實無比,心中狐疑。

本聯合好了要做亂,沒想居然出了個意外。魔族不至於這樣蠢吧?這一步豈不是提早宣告了此處危險,可能有魔族。天上借此發難,全部警惕,還有這麽多大神在這,這可不能輕易脫身了。

他傳好了消息,攻天怕是得被迫緩一緩。

天際下躲著的妖右使瞧見眼前一閃而過的消息,麵色一滯。驚疑中要稟報妖皇,卻見那天上突然破了個大口。

他頓了下,抹抹眼,突然大吼:

“撤退!不管夜叉,我們先走!”

數十萬大軍轟轟烈烈地跑了。玹卿正一身戰甲隨時準備好搭天梯,聽得前線來報怒氣衝衝,當即狠砍了鹹池一記。百裏汀嵐問:

“玹卿哥哥,我們怎麽辦好?”

玹卿麵甲下的眼泛著凶光,忍耐道:

“稟報先者,再問魔族。”

鹹池後的野林,白相持著萬靈盞,殺死一群新抓來的人和幾個落單的仙家,吸納了血氣,麵色稍霽。盞中血光大盛。他擰眉,回首便迎來一刀。

“毗頡!”

他怒斥,“你真想殺我?我和你一體同生!你女人的一魂還在我手上!”

“殺了你我自然能找到她!”

毗頡麵上殺氣四溢,又是一刀,萬靈盞光芒大盛,他冷嗤,忽地化出紅衣法相與他纏鬥。聞訊而來的幾大領主見狀一愣,匆忙去幫白相。

一時間打得昏天黑地,卻突然轟鳴。白相頓了下,連忙掐指一算。

——“不好!這是曆劫的萬鈞雷!如此浩大的幾十萬年不曾見過了!”

領主麵麵相覷,毗頡看著那越來愈大的雷電,心頭驟然一跳,連忙去問銜枝。卻沒有回聲,他咬牙,忽地飛往天上。白相也陡然意識到一個可能,厲聲:

“追!一定要阻撓成仙之人!玹卿呢,讓昧琅與他一道!”

說罷,他拿著萬靈盞便要去找魔君,未料路上冒一粉衫女。白相看著來人猛一握拳:

“羅袖!”

來的正是毗藍淨釋天後就消失的羅袖,她雙手捏決,化出無數個分/身圍住白相,眼中恨意勃發,獰笑:

“被你忽悠進了秘境,看著小主人受盡苦難,白相,我想殺你許久了!”

“你撿便宜,白當她一世生父,你該慶幸她不知道你的存在,隻以為你是尋常夜叉!”

“你從前不是很看不上我麽?今日我在這,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踏過南天門!”

褚聞柳被天兵扶起,銜枝看得抿唇正想趁機問一問毗頡有沒有看到她方才的表現,忽地,天上電閃雷鳴。

烏雲密布,紫藍色的雷電直直劈下,嗙一聲打爛了了半個看台。

眾弟子驚叫連連,各仙師急忙築起仙障疏散人群。哪知這雷不按路數來,一下就打爛了仙障。這下四下哀嚎,越汝妙昀等急忙過去祭出法器抵擋。

一直按兵不動的裴既明與祁燮幾乎同一時下來。

枳迦跟在後頭:

“尊上,上仙,你們小心啊!”

仿佛是在比拚速度,二人無一人理會。裴既明直接召出照磐,祁燮咬牙,也祭出扇子,二人的目標都在同一塊。

四處躲逃的銜枝!

此雷詭妙,竟是跟著她打。眼見她去一處雷就跟來,她隻好往最空曠無人的地方跑,那些弟子也意識到不對,紛紛道:

“這雷主要跟著她!快把她踢出去!”

不用他們驅趕,銜枝自己飛上雲霄。可剛一使用法力,丹田便一痛。她一下成了引雷針,雷霆匯聚著粗壯一條,朝她當頭劈下。

一陣電光火石中銜枝匆忙祭出黑槍,給自己築起一道屏障,可頃刻間就碎裂。

裴既明與祁燮到了卻無法近身。祁燮這才意識到:“師兄,枝兒她要登仙了?可從未見過這麽大的曆劫雷啊!”

裴既明不語。薄唇冷噤,靜靜看著那巨大的雷團,袖中的手緩緩捏緊。

越汝看了半晌,忽地拍了拍身側,笑起來:

“剛說沒有仙門大試登仙的奇才呢,這不就是?”

“可,”她拉著匆匆趕來一臉複雜的念霜,沉吟:

“這個雷實在是太大了。我看倒像是天罰一樣。恐怕很難熬過去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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