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從前我帶上天的東西,近日翻出來佩在手上懷念。”

鼻尖縈繞的清冷淺香,銜枝幾乎是立即反應過來這人是誰。她暗道不妙, 眼睜睜看著裴既明把那縷發收回, 攬著她腰的手卻不肯鬆。

礙著規矩, 又不好逾越, 她臉上發青,一時想暗中伸手掐他一掐,被他突然鬆開。銜枝踉蹌往前兩步轉身,裴既明赫然在端詳發絲。

她忙上前:“尊上,這是我橫死的爹的發, 還請尊上還我!”

裴既明一頓,神色不明看了銜枝一眼:

“早死的爹?”

這目光微妙,銜枝一頓,隻好暫時委屈一下夜叉爹,再怎麽也比暴露好。她抿唇:

“是。”

他的麵色慢慢恢複如常, 重又冷噤:

“既然是人間的濁物,長久佩在身上易汙穢島上靈氣。我需淨它濁氣。”

銜枝咬牙, 生怕他看出來什麽, 婉轉道:

“若要淨濁氣何苦勞尊上大駕, 掌門便行。弟子這就去稟報掌門?”

山嵐疊染的衣擺拂過青草, 銜枝瞧著那雙雲靴不緊不慢走到自己跟前, 兩人的腳尖之間隻有一尺距離,不覺提高警惕。

裴既明盯著她看似低眉順目的臉,心知底下風起雲湧, 此刻腦子裏不知轉了多少心眼, 又罵了他多少句。

他眼中的冷色裏飄一抹興味:

“他們需準備仙門大試。”

銜枝呼吸加重:“那, 請枳迦真人也好?無需尊上親自出手?”

她一雙眼期盼地瞟著那被裴既明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的發,一半在外隨風舞動。簡直在她心口上亂跳。

偏這人故意搓磨她似的。裴既明竟然微微俯身,長發牽繞著飄上她臉頰。他籠罩住她,銜枝居然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衣衫上的布紋的走向。他穿著長衫,不鬆不垮,然因著動作,衣襟向外垂下。露出一慣禁欲的脖頸下的一小片肌膚。

那漂亮的,清晰凹陷的,甚至可以用雋美形容的鎖骨便順勢露了半個身子。他伸手過來,銜枝一下順著他手中的發看去,他的手行至心口,卻在倏地一收。沒了遮擋,銜枝猛地便瞧見他兩條鎖骨,和往下那胸脯間的深淺適度的一條溝。

可真是玉一樣清潤。

她臉上有些熱,腦子裏轟鳴——原本的裴既明不穿褻衣的?

怎麽這樣浪**不檢點,分明人間那個傲骨錚錚的裴既明整日裏把自己裹地嚴嚴實實。

她當時一直覺得,若世上有男德一書,他定是編纂者。

銜枝刹那的迷茫中,他染就清風的嗓音淺曳著襲來,猝不及防:

“你何時這般會體諒人了。”

周身都好似被他傾覆在那遊**的氣息下,什麽都逃無可逃。

遠處躺在地上不動的妖魔這時突然哀嚎一聲。銜枝一愣,被這聲驚醒,猛地抬頭,卻一下鼻尖撞他的下巴,當即捂著鼻子,眼中差點飆淚。

她支吾著別開臉。裴既明已直起身,指尖凝聚一點法力,頃刻收了哀嚎的魔頭。

“此事莫要謠傳,否則惟你是問。”

銜枝剛要應聲再看,那人沒影了。

她倉惶地坐在地上,一時真想仰天大吼一聲:

為何總是她倒黴!

不遠處,枳迦著急慌忙地跑來。四下找了番,見銜枝垂頭喪氣地坐在泉水邊,忙跑去用拂塵搗她:

“丫頭,尊上呢?!”

銜枝抓住枳迦的拂塵,悶聲:

“走了。”

“晦氣!我正找尊上有事,看見他往哪個方向去了沒?”

“沒看。”

“要你何用!”說罷要走,銜枝突然拽住他,“真人,我可能請你幫個忙?”

枳迦板著臉:“什麽!我急著呢!”

銜枝訕訕,仰頭一臉殷切:

“我同真人說了,真人不要告訴旁人?”

他謔一聲,撇嘴:

“怎麽的?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她斟酌了一下,認真:

“我有很重要的一物被帝君拿走了。是我從,人間帶上來的,很是重要的一個念想。尊上說要拿去淨化濁氣,可沒有說還不還我。你跟隨他多年,定是很了解他的。這東西我還能要回來嗎?”

“東西?”枳迦狐疑,“什麽東西值得尊上親自出手?難不成是什麽凶器!”

銜枝立馬豎三根手指,斬釘截鐵:

“絕不是!隻是尋常念想!”

枳迦喔一聲,摸摸下巴。一雙眼在銜枝真誠的臉上來回打量了會,忽地瞪大眼。

難不成尊上是故意尋個由頭同她……

他拂塵一拍手,忽地眼光遊弋,打個哈哈:

“定是你哪裏惹了尊上了!這我怎麽好幫你說話。實在不行你自己去求求他,我給你個遁空符,你悄悄去。尊上一般在書房裏打磨兵器,你變成個小蒼蠅溜進去。”

銜枝一下放了手,轉頭:

“我現下無法力。”

“罷了罷了,我給你捏個決,保尊上一日內發現不了。”

他極快地在她身上一點,跑了。銜枝剛想問兩句呢,一出口:

嚶嚶嚶。

她一怔,還真是蒼蠅啊!

她還不知道這化形何時解開呢。

無法,銜枝深吸一口氣。把那好大一張遁空符用蒼蠅腿抱在懷裏,等到半夜三更,猥猥瑣瑣嚶上了三十三重天。

符紙一上三十三重天就自散。

到地前,銜枝想過諸多艱難險阻。未料竟然沒有一個人攔住她嚴刑拷問。整個天上都出奇安靜。

懷著一肚子困惑,銜枝從門縫裏飛進濯碧宮,宮內好似無什麽人。她繃著弦,扇著翅膀繞了幾個地,途中一不小心撞進一座熟悉的偏殿。

望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就是那床褥子有些亂。想來是她之前被關著時睡得,此後沒人打理,就一直如此。

再一繞,銜枝終於看見一處掩遮的殿門。她從底下溜進去。借著月光,依稀看見滿屋子的黑漆物什。玲琅滿目,都是她沒見過的。銜枝飛低了睜大眼去找,卻發現好像並沒有條狀的東西。

不會還在裴既明身上吧?

她糾結臉。

來的時候也沒瞧見他。

她想了想還是準備再找一找,蒼蠅腳甫一落地,身後門突然被打開,燭火通明。銜枝這蒼蠅之軀陡然**無疑,她忙要尋一個大物件躲著,就聽那今天才會過麵的男人道:

“哪裏來的綠頭蒼蠅,枳迦越發不稱職,什麽都敢放進來。”

銜枝覺得這話好像有些意有所指,她額上滴汗,趕忙往外挪,卻不小心碰上個滑溜溜上了漆的玩意,一個腳滑。

他似乎淡漠道:

“惡心。”

隨後一抬手,銜枝陡覺身子一重,下一刻,脖子被人拎住。她下意識地張口,卻喵一聲。

他把她變成了貓?

蒼蠅變貓,這口味,是有些重的。

四隻小腳丫在空中**幾下,銜枝繃著身子被拎走,她掙紮幾下,被那大手抓住四條腿在一隻手裏,將她倒吊著。

銜枝急了,嗷一下要去咬人,卻遭他輕飄飄一聲警告:

“若不聽話,將你製成標本。”

她心道好毒辣的男人,垮下臉隻好作罷。

銜枝伸著脖子往外探,赫然發現這條道她剛才好像走過。

待到門關上,銜枝靈台一叮。

這就是之前住的偏殿。怎麽他會住在這裏?

裴既明抬手點了一盞燈,將她扔在榻上。銜枝沒抬頭呢,窸窸窣窣的衣物一股腦地蓋住她頭臉。

她揮著爪子把衣裳撥開,卷著尾巴要往下跳,裴既明適時地飄來警告:

“亂動就砍爪子。”

銜枝睨他眼,不大樂意。裴既明回眸,對上她氣鼓鼓的眼,手上繼續脫褻衣。隻是一個呼吸功夫,身上頃刻隻剩一條褻褲。

銜枝嘴巴一抿,連忙裝出懵懂的純良小貓樣,眼睛一點也不曾往他那令人垂涎三尺的身子上瞟。

裴既明不動聲色地打量她,見這紅毛小貓上翹的大眼隻盯他的手,眸子裏滑過一道寒芒。

他換了一件薄衫躺下拉開被子。銜枝自覺地避開他的身體,縮到床角,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褥子。

裴既明沒有睡,反而拿起一本書在手中。燭火搖曳,銜枝等地發困。爪子底下忽然塞來一樣大物件。

她睡眼惺忪,被他抓著爪子在上頭摸一摸。

滑溜溜,很結實。但銜枝不感興趣,她心情沉重,隻想睡覺。

那隻手忽然重重捏了一下她的肉墊,隨後帶她去撥弄了一個什麽機關,這東西突然動起來。銜枝被他抓去端著臉瞧,呀,赫然是個紅木的老虎,上的漆十分勻稱好看,和祁燮以前給她的歪眼斜嘴吊睛蟲很像,不過好看地多,做工也好。

她奇怪:祁燮也給裴既明送了這個?

這師兄二人可真有童心。

眼見這木頭搖起來,銜枝禁不住仰頭看裴既明,不知他拿這個幹什麽。

未料,一轉頭,就對上他深邃漆黑的眼。

好深的一汪潭水,簡直要把人溺死。今日,格外地幽謐。

他近在咫尺的薄唇輕啟:

“知道這是什麽嗎。”

銜枝頓了下,裝作聽不懂地歪頭。

裴既明的眼攫住她的,麵色在昏黃的燈下晦暗不明,說了一句銜枝如何都想不到會從他嘴裏吐出的話:

“歪眼斜嘴吊睛蟲。”

這是她人間時取給祁燮木老虎的名字。

銜枝正舔爪子,忽然就愣住。頓了會繼續低頭舔爪子。他慢慢眯眼,話音莫名危險:

“你不喜歡?”

作者有話說:

正文加番外大致估計是五十多萬字的樣子

不過目前不知道到底確不確定這個字數

(捂臉)?????感謝在2022-08-01 21:36:34~2022-08-02 12:19: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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