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枝覺得這時的褚聞柳很是滑稽。

她放下手, 麵無表情:

“你說我吃了妖丹我便吃了?若我真這般,你以為我能重回仙門?褚聞柳,你修為不漲, 隻漲了滿腦子陰謀詭計?”

褚聞柳擰臉, 一張臉漲紅, 怒喝:

“放肆!誰允許你直呼大名!你還有沒有點規矩!”

雲畫急忙要來拉他, 被褚聞柳一把推開。銜枝凝眸,忽地起身,高挑的身子一下遮去大半晨光。身上勾勒一圈金線。她沉聲:

“你想做什麽,直說。”

他一下衝到她跟前,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這樣生氣, 隻是想現在把麵前這個耀武揚威的打壓地不得翻身。褚聞柳頭腦一熱,大聲:

“有本事你證明給大家看看,你的修為都是自己修來的,沒有假借外物和他人之手!你敢嗎!”

“證明?”銜枝挑眉,嗤笑:

“怎麽證明, 要我剖金丹?你既然說我與你們都在秘境裏,那自然是我在秘境裏修來的。隻因我比你厲害?你接受不了?”

“哼, 誰知你到底怎麽得來的。你一個小小弟子還和崇華帝君關係匪淺, 你最好自己不心虛!”

銜枝冷下臉:

“拿不出證據便要強詞奪理, 橫加汙蔑。我與那位帝君能有什麽幹係?不過和你們一樣, 都是他的掛名弟子。這般離譜的謊話也能編出口, 褚聞柳,你也不過如此。虧得從前還是皇族,教養還不比我一個草民。

沒有根據便不要胡嚷惡心人。還有, 你也不是不曾放下傀儡去人間一探。當時秘境之中我的元神便是這張臉, 你既然認得出我, 又何從說我偷別人的軀殼?

難不成元神還能偷?”

銜枝初時微訝他竟然知道她在。可她一想,心覺她那妖身不該暴露。又說是在古墓,是以定是她自爆妖丹後。

她想到此事,陡然勾唇。眼中譏諷:

“本一直不想說出來。然,當日秘境之中若無我,你這條命興許不一定能保住。既然你如此重規矩禮節,可知該如何對待救命恩人?”

褚聞柳聽得前頭她戳穿那一句,本能握拳,聽到後頭卻登時笑出了聲:

“你怕不是白日做夢吧?我用你救?你以為念霜自爆金丹為的是什麽?這功勞你都想偷?

銜枝,你真知道臉皮二字怎麽寫?從前你寫那封情書我不曾當麵戳穿,給你留麵。以為你能得一個教訓,沒想這些年過去你的無恥沒了底線。

你救我?憑你那淨身決都捏不好的本事救我?”

雲畫麵上陡顯鄙夷。匆匆趕來的龐鉞聞言,搖頭。他沉聲:

“銜枝,何必強攬不該攬的功勞。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行的。”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是她從前最熟悉的,懼怕的,躲避的。甚至刻進了骨子裏。她呼吸發緊,差一點便要沉不住氣同他們針鋒相對。指尖捏進掌心,她忍住,眼底冰寒:

“既然如此,那便同我過上幾招。你們便知我到底行不行。”

褚聞柳幾乎立即接話,狐狸眼凶光畢露:

“試試就試試!就去逐雲崖。若我敗了任你作為!”

“好。這便——”銜枝拂拂袖子,當即應戰,後頭虛風卻急斥:

“慢著!私下鬥毆成何體統!你們不把門規放在眼裏是不是!真人,叫您看了樂子,真是不好意思…”

銜枝一頓,轉身行禮。褚聞柳不甘不願,怒瞪她一眼,也拱手。

虛風領著枳迦走進來,他今日沒有同往常一樣嗯一聲,隻道:

“私下鬥毆,該罰禁閉六月。”

他那圓眼裏不知何時有了冷氣,寡著臉,目光落在銜枝身上,隨後又飄去褚聞柳那,淡淡盯了好半天,直叫他額上冒汗。

枳迦忽地道:

“這就是褚聞柳?”

虛風恭敬:“是,我衢山島三弟子。天資卓越。”

他看向褚聞柳,悄悄抬手打去一個氣彈。褚聞柳腿上一痛,頓了下反應過來,道:

“弟子褚聞柳,拜見真人。”

虛風一笑,正想再說幾句好的誇誇他,未料枳迦道:

“修為尋常,嘴皮子倒能以一敵十。”

銜枝眉頭忍不住動了下,險些勾唇。

枳迦怎會在這場合說這話?

不過轉念一想,好似也有可能。聽到一旁突然加重的呼吸聲,她這口惡氣稍出了些。還算暢快。

不枉枳迦和她有些交情。

褚聞柳的臉色鐵青。枳迦又道:

“四日後正是兩島聯合的比試,專考核新弟子。既然你二人存心比武,那再開一場也不無不可。正好叫大家都看看,到底誰勝一籌。”

“至於你編排崇華帝君一事,罰十棍,即刻執行。”

虛風登時尷尬:“這這這,這孩子無心之說,心內實則敬重帝君非常,這是否有些重?不然挪到比試之後打?“

枳迦淡淡睨他眼:

“無憑無證汙蔑同門,再加十棍。”

虛風立即閉了嘴,任命地命人拉不敢置信的褚聞柳下去。院子裏頃刻揮舞起棍子,一棍又一棍結結實實打在身上,那叫一個悶響。

餘下的弟子麵麵相覷,那褚聞柳倒也硬氣,一聲不吭。待得打完了,被人抬著屈辱地轉了圈,枳迦才道:

“這才叫規矩。若你等不精,便去九重天上學完了再回來教導弟子。”

此言雖聽不出什麽語氣波動,虛風卻知道這是真人不悅,隻好訕訕:

“是,小仙定會好好給弟子們立規矩。”他轉眼,看向銜枝,頓了下:

“這銜枝私自應戰,是否…?”

這意有所指,是請他一視同仁的意思了。

銜枝沉默,不等枳迦發話,自行請罪:

“弟子甘受十棍。”

虛風側目,一瞬麵色複雜。枳迦掀起眼皮瞧她,忽地上揚了語調:

“罰在後山灑掃別苑三日。”

銜枝睜圓眼,枳迦這是光明正大偏袒了?

她抬起頭,悶聲:

“真人,此罰…”

虛風也看向他,枳迦一派從容:

“正合適,這就去罷。別苑不日有仙家要住,記得掃得一塵不染。”

銜枝領命,封了法力後出門拿過苕帚便往別苑走。餘下弟子被這一震,紛紛老實巴交。枳迦隨口又吩咐了幾句,便騰雲離開。不過這走的方向到路上卻臨時一改,轉而往衢山島後山去。

白芒散落,剛一落地,便見茵茵綠葉擋住的泉邊一男一女交談。

“枝兒,這兩日過得還好?那些同門可曾針對你?”

銜枝嗯一聲,麵對祁燮時還有些別扭,低著頭認真掃地:

“不曾,現下無人能真的針對我。師叔不用擔心。”

枳迦重重捏著袖中新摘的海棠花,指節泛白。悄無聲息往前幾步。兩人聲音便鮮明。

“我這幾日不曾來找你,你生不生氣?我不是故意不找你,是我不小心受了傷,臉上掛彩不敢來。別掃了,我捏個決的事。”

銜枝搖頭,道:

“師叔給我弄完了,他們來查我掃什麽好?並不累,師叔放心就是。”

祁燮心疼地瞧她那雙手:

“我在這陪你。枝兒,我左思右想,既然你難動情愛,那我去尋天材地寶給你編一條情絲?這樣你便能愛人。”

銜枝聽得頭大,隨口敷衍:

“情絲還能編?這樣豈不是違背自然道理。”

“當然能,隻是要取你心上一滴血,上天入海地找許多珍稀的寶貝。尋九對恩愛美滿的眷侶,溯洄平生,抽出他們當年結的發,編作一股,再放入那些奇珍異寶,用締天大鼎燒製九九八十一日,出爐後滴上心頭血就成了。”

苕帚剮蹭石板,沙沙沙。銜枝當話本子聽,本也不大信祁燮,覺得他有些不靠譜。被他叨嘮地煩了,隻好隨口問:

“師叔這樣清楚?我怎麽不信呢。”

祁燮一下吐出嘴裏的狗尾巴草,認真:

“一萬個真。多年前我去師兄宮裏玩,偷溜進藏書閣隨手翻書時正翻到這本禁書,十分好奇地偷打開來看過。記憶極為深刻。你不信我,那 ,他也不至於不信吧?”

說罷,他又一搖頭:

“不信他別的可以,他收藏的這些古籍甚的是要信的。不過材料太雜,極難集齊。這情絲一人就一根,沒了就沒了,難補地很呢。枝兒,你可不能丟了。”

銜枝忍不住發笑:

“興許早沒了呢。”

祁燮正色:“不要說這胡話。”

她不置可否,繼續掃地。

清風徐來,枳迦尋著蹤影跑來找自家尊上商議後幾天的弟子比試,剛到衢山島上方就被一道法力攔住。

他趴在仙障上往下看,好半天終於找到自家尊上。

“耶?尊上怎地躲在樹後看祁燮上仙和銜枝說話?”

枳迦麵色一擰,還要再看,仙障一下把他彈飛。

銜枝掃了一下午,終於哄走了祁燮,坐在泉邊休息會。她想著要不要聯係一下她那老爹,忽地,泉水倒灌,從裏頭突然竄出一隻沾染著莫名魔氣的水型妖魔,她慌忙捏決,卻想起已經封了法力,隻好急急向後退用苕帚打它。

然它來勢洶洶,飛速伸著爪子刺向她臉。銜枝避開幾次,後背衣裳裂了口,正在外尋鐵礦的毗頡似有預感,飛速轉身向天上去。

卻來不及,銜枝眼睜睜瞧那東西要刺穿她心口,隻好揮手去抵禦。不料刺啦一聲被劃開袖子,發絲斷裂。天上忽來一道磅礴的光,那妖魔哀叫一聲倒地,一隻大手攬住銜枝腰身,發絲飄飄****。

顧不上是誰出手,銜枝慌忙去接那縷發,卻被這大手主人搶先,那縷發穩當當被他握在掌心。

銜枝心跳漏了一拍,立馬要搶,那人一下抬手,清寒的嗓淡漠:

“這發上的氣息,很熟悉。”

她一下瞪大眼:“是我家中人留的念想!”

“念想?”他淺淡的氣息噴灑在她發頂,帶起一陣酥麻:

“我怎不知你還有親人不曾化作塵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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