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羅晉人走後,林氏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垂著眼簾,似是十分無奈一般。

嫣兒知道母親心裏的苦,凡事都要看著婆婆的臉色行事。因這一世自己還強些,時常能幫襯著母親,上一世的母親不知道都挨了多少打了。嫣兒心裏不免唏噓,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還是要讓自己強大,這樣對手才能怕了。

林氏歎完了氣,便起身拿過一個漆紅匣子來,胳膊上還套著一個素花包袱,順手放在了炕沿上。又含笑召喚嫣兒道:“來,你快過來瞧瞧,娘都給你準備什麽好東西了。”

嫣兒不解母親的意思,更不知匣子和包袱裏是何物件。隻得快步上前,坐在了母親身旁,疑惑的問道:“娘親,這裏麵是什麽東西”

林氏微笑著打開了匣子,裏麵裝著好些個金銀首飾,這些首飾做工和成色都比母親頭上和身上戴的要好出許多來。匣子底下還壓著幾條嶄新的帕子,隻是這帕子上都未曾繡了花上去。

林氏見女兒一臉不解,忙笑道:“瞧瞧,這都是母親為你準備的嫁妝,雖說並不多,可也是母親的一份心。”說著便拿出了兩條新帕子來,遞在了嫣兒麵前“你在外這幾年,娘親也沒能教給你做秀活的手藝,你在家裏有娘幫你做,可是你嫁出去了就由不得娘了。從今兒往後,娘便教你做些簡單的秀活,也省得到了婆家被人嫌棄。”

嫣兒點了點頭,恭恭敬敬的接過了帕子,拿在了手中。又見母親打開了包袱,從裏麵拿出了大紅的枕頭、喜服、百子衣、喜帕等。林氏笑道:“這些東西娘都替你繡好了,你成親之日便穿著吧你穿了它,娘這心裏也便高興了。”

嫣兒將東西接在了手裏,細細的摩挲著,喜服上繡著金色鳳凰,正振翅高飛。這鳳凰繡的栩栩如生,針腳更是細膩,用的色也好,看來必定是花了不少心思上去。再看還有兩塊繡了鴛鴦戲水的肚兜,個個顏色鮮亮,十分精致。

嫣兒不覺心裏一陣感動,鼻子泛酸,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在心中湧動。

相比上一世的無依無靠,這樣真實的情感叫她倍加珍惜。幸得上天開眼讓自己重生一次,否則又怎會看到這一幕。

嫣兒心下感激,又和母親膩味了會子,才依依不舍的回了自己的閨房中去了。

到了屋中,嫣兒不免又想起夏孜墨來,心中難受,又淌了會子眼淚,這才寬衣臥下,順手又拿過了枕下壓的一本本草經來。這些日子在家中已是有些放下了醫術,都說不進則退,既然學了便斷無退路可言。嫣兒半起身撥了撥炕沿邊上的一盞油燈,接著燈光讀起了書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院裏一陣叫嚷聲,似是祖母的聲音。嫣兒心中一驚,莫不是父親同她說了李暮生的事情惹怒了她心下疑惑,一麵急急的穿了衣裳,邊係扣子邊往外跑。才出了門便瞧見父親正跪在祖母房門前,木門半開著,簾子在風中來回的飄動,如水波一般。

祖母站在門口處,如一尊橫眉怒目的雕塑,大吼道:“逆子,我的話你全當耳旁風嗎我說不允便是不允許,哪來那麽多歪理。李家小子能不能做官還兩說呢,就這樣將閨女配給他豈不便宜了他。”

嫣兒見父親戰戰兢兢的跪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背影尤其懦弱。這和上一世的情節竟如出一轍,無半點區別,亦如昨日。

羅嫣兒愣在了門口處,風吹著發絲泛起陣陣寒意。

張氏和林氏都追了過去,跪在地上替羅晉人求情。

羅母見到林氏過來,更是氣紅了兩眼,伸手便在林氏的臉頰上打了一個嘴巴子,邊打邊咬牙切齒道:“你還有臉來求情,若不是你在中間挑唆我們母子,又怎會有今天這樣的境地。晌午飯桌上我便對你說的清楚,讓你死了心,嫣兒和李家那小子斷斷是不能成的。你竟不顧我的話,又讓晉人來說,你說你安的什麽壞心,這不是挑唆這是什麽”

一語未了,羅母又去拉扯林氏的頭發,一陣亂打。急的羅晉人和張氏急忙去拉扯,卻也拉扯不住。

嫣兒見母親被打的青絲散亂,抱頭躲藏不及,她心中的怒火愈發被燒了起來。上一世祖母便是如此打母親的,這一世雖說收斂了許多,卻不想又來這套。都說不看僧麵看佛門,可這祖母竟一點臉都不顧了。既然她不顧臉,自己又何必做臉給她看。

左右一張望卻發現門口處立著一根胳膊彎粗細的大棍子,這原是用來防野狗的,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嫣兒提了棍子就往祖母門上去了。錦兒也穿好了衣裳追了出來,見姐姐提著棍子往前追去,嚇得急忙叫嚷起來。

攆到門口處,嫣兒抄起棍子便衝著祖母肥胖的屁股上重重的打了一下,口內大喝道:“你快放開我母親,叫你欺負她。我今兒就做會忤逆子,先替羅家祖宗教訓教訓你這個不講半點道理的婆婆。”

說著又是一下打了下去,疼的羅母一陣哭爹叫娘,嘴裏還嚷嚷著:“哎吆喂打人了,瘋魔了,快把這小蹄子給我抓起來。”

在場的人都被震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羅晉人急忙起身去奪嫣兒手中的大棍子,邊奪邊道:“嫣丫頭,你還不快放下棍子,你這是要瘋嗎她可是你祖母,你這樣動手算什麽傳出去了這名聲也便壞了。”

林氏掩著麵哭個不停,錦兒急忙趁著亂去拉林氏。

張氏也嚇得不輕,她從未曾想過嫣兒竟這般厲害,隻當她不過是個毛丫頭子罷了沒想到她竟敢和自己的祖母動手,一時也僵在了哪裏,半響起不來身。

嫣兒被父親奪了棍子去,羅母便趕上前來捶打嫣兒。嫣兒手下也不留情,但凡是能碰到肉就撓,能抓到頭發便拉扯。這羅母到底也上了年紀了,雖然體壯,卻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漸次便敗下陣來。

嫣兒一麵扯頭發一麵喝到:“我今兒就是要瘋,若是不瘋也得被您老給逼瘋。我娘在這個家有什麽錯您為何處處瞧她不順眼,屢次針鋒相對。再說我嫁人的事兒為何不能是我娘老子做主,偏偏您就要來插一杠子,是嫌這個家太安生了是吧”

這幾句話說的羅母竟啞口無言,抓著嫣兒胳膊的手也漸漸鬆開。嫣兒見她鬆開了手,自己也沒道理再拉扯著,便也跟著鬆開了手。

這一鬆了手,二人都覺脖子上、胳膊上、頭皮上一陣生疼,羅母一麵摸著脖子上的傷一麵咬牙道:“今兒你做下的這些事兒你自己個兒記著,總有你後悔的時候。既然你鐵了心要嫁那李家的窮小子,我便也不攔你了,隻是往後他若做了鐵匠,你便再也別進這個家來。”

羅母說完方咬著牙進了屋,羅晉人瞪了一眼嫣兒便急急的追了進去。

張氏見那二人進了門,也急著起身去了羅母屋裏,進門前特意回過身來,對著林氏笑道:“姐姐果真是好福氣,有這樣的閨女誰還敢欺負你。”

張氏明顯說的陰陽怪氣,聽的羅嫣兒又氣紅了眼睛。順手拿過棍子來狠狠的瞪了一眼張氏道:“滾,再不滾可別怪我手裏的棍子不認人。”

張氏見到棍子哪敢多言,急急的回身去了。

院裏隻留下嫣兒母女三人,嫣兒丟了棍子,躬下身見母親被打的不輕,心裏一陣心疼,急忙用手撫了撫母親鬢邊的亂發,柔聲道:“娘親,沒事啦咱們回屋歇著去吧”

林氏受了這樣的侮辱,想死的心都有,可又舍不下兩個女兒,隻一味的落淚。

嫣兒錦兒無法,隻得將林氏先攙回了房中去,又打了水來,絞了帕子替林氏洗了臉梳了頭,母女三人坐了一會子。

林氏漸漸的緩過勁來,想到方才嫣兒為她打了婆婆,心下一驚,急忙拉了嫣兒的手道:“傻孩子,你打了你祖母,她定是不肯放了你的,這可如何是好。”

錦兒也為嫣兒方才的舉動捏了一把汗,可是心裏又佩服的緊,遂道:“我倒認為姐姐做的沒錯,是該煞煞祖母的性子了。這些年您那樣兒做的不好了,偏偏她就看不過眼去,三天一頓小罵,五天一次訓斥,這日子生生讓她給弄壞了。”

嫣兒一聲不吭,隻是呆呆的瞅著母親,看著她滿麵淚痕的樣子,半天才道:“娘,您不必擔心我,如今我也是大了的人了,自是知道分寸。方才我拿了棍子打人,不過也是做個樣子罷了,您看我傷到祖母哪兒了不過也是打了兩下屁股而已。屁股是軟肉,傷不到筋骨,打幾下也是無妨的,隻為替您出出氣罷了,您放心吧”

林氏心中仍有擔憂卻又寬慰了許多,眼見著兩個女兒都知道護母,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嫣兒和錦兒就這樣陪著母親,過了不多久,羅晉人推門而入。嫣然見父親臉色十分不好,挑著雙眉,似是藏著火氣。

嫣兒料定父親必定為的是方才自己打了祖母的事情,畢竟他是當兒子的,見自己母親挨了打心裏又怎會不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