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中午吃飯時，黃鵬翔才回到家：“李大媽幫我選的衣服，看！”戶外運動服，登山鞋、衝鋒衣、背包、帳篷，還有些方便攜帶的吃食。
“把家裏的石子餅帶些去，那個好吃又好帶，餅幹吃多了容易上火。”林燕建議兒子。
“好的。”
娘兒倆正說話，小果兒的腳動了，緊接著，黑溜溜的大眼睜開來。
“哦，小妹妹醒啦！”黃鵬翔眼熱地看著母親把妹妹抱起來，讓她對著地上的水盆噓噓，然後又用夾被把她卷起來，在腰上鬆鬆綁了個帶子，整理成一個繈褓。
“來，抱抱！”
黃鵬翔先坐在媽媽床邊，小心翼翼地抱住果兒。
“右手，端住她屁股，左手，得扶著頭，小嬰兒脖子沒力呢。”林燕很耐心地教兒子。
黃鵬翔很小心，小心到有點害怕的程度，僵硬地抱著妹妹，臉上浮出滿足的笑容。
小果兒卻不高興了，她睡了一上午，剛才又噓噓了，這會兒肚子正餓呢，才不願意當哥哥的小玩具呢，隻見她鼻子皺了皺，忽然一張嘴：“哇——”
林燕母子大為緊張。
“媽媽——”黃鵬翔慌亂地喊。
“哦，果兒不哭，果兒是不是餓了？”林燕用食指輕觸女兒的臉蛋，果兒果然扭臉張嘴尋找過來，林燕把女兒交給巧雲。
多多也被吵醒了。在童床裏蹬腳呢，林燕側身。隔著巧雲把多多抱起來，依然先是噓噓。再是整理繈褓，看到兒子很專注地看著她動作，林燕忍不住笑起來：“來，你也抱抱，多多也是你妹妹。你將來長大了，可要護著兩個妹妹囉。”
“我會的。”黃鵬翔說著。學著媽媽剛才教的樣子，把多多抱住。
巧雲喂飽了果兒，又把多多抱過去喂奶，多多乖得很。一直都沒有哭鬧，不過，她也餓了，逮住奶\頭狠狠吸吮，把巧雲疼得猛吸了一口氣，林燕很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林燕把女兒交給一臉渴望的兒子，自己穿了一件寬鬆的純棉外褲，穿上鞋下了床，她帶上橡皮手套，把地上的水盆端出去清理幹淨。又端了些幹淨水進來放好。
“來，把妹妹給我，你去玩吧。”
黃鵬翔見媽媽抱著妹妹去了衛生間，笑了一下，嘀咕了一聲：“不是吃，就是拉，這也太……，嘿嘿嘿”他向巧雲招手告別，出去了。
沒多一會兒。黃偉良回到家，急急忙忙進來，卻先趴在果兒床邊看了起來。
“你不是晚上還有課嗎？”林燕挺驚訝。
黃偉良嘿嘿嘿地幹笑了幾聲，林燕看他一副有話說的樣子，微微皺眉：“有什麽事兒嗎？”
“是這樣的，我有個學生和玉良一個村的。”
“哦，那你買些營養品讓學生帶回去，還是你要去看看玉良？”
“都不是，他說玉良不小心扭到腳了，要十幾天不能下床。我想，讓娘去照顧她幾天。你別生氣啊，歡歡要是一個人照顧不來你們，咱們再請個保姆都可以，玉良的婆婆怕她那個妯娌瞎胡鬧，隻去照顧了一天，眼看著農時正忙……”
“玉良很嚴重嗎？要不要看醫生？”
“說是看過了，十幾天不準下床，我考慮咱家還有歡歡，想讓咱媽過去照顧一下。玉良的妯娌特別不講理，要是她婆婆照顧她，還不知道怎麽鬧的，肯定會被攪得雞犬不寧。”黃偉良很期待地看著林燕。
“那你快去給咱媽說呀，家裏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會安排好的。”
“好燕啊——”黃偉良正想誇老婆幾句，忽然意識到巧雲還在邊上坐著，便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你一會兒要送咱媽過去嗎？”
“不用我送，劉海林他們自駕遊，路過玉良村子附近的鎮上，我讓他們送一下就行。”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林燕，急急忙忙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黃母進來，滿臉的歉意，猶豫不決地看著林燕。
“媽，我這裏有人照顧呢，你去吧，玉良不好，我心裏也著急的。”
“那我，就去了？”黃母有點羞赧，畢竟，伺候媳婦月子是她的責任，按照村裏的風俗，媳婦要排在閨女前麵。
“去吧，娘，你也要注意些，快六十歲的人了，千萬別逞強啊。”
“哦，燕，在家也要注意些，那，我就走了。”她揉了揉眼睛，扭身出去了。
“你們婆媳真好！”巧雲很羨慕地說。
“是啊，婆婆心很善，人也好相處。”林燕感慨，幸好沒碰上自己娘那樣的婆婆。
黃偉良晚上十一點才回到家，見樓上樓下燈都黑了，就輕手輕腳在衛生間洗了一下，拿著薄毯躺在沙發上，他本想看會兒電視再睡，誰知道困意襲來，很快進入了夢鄉，可惜了電視裏畢福劍還在多情地賣弄各種噱頭，他卻大煞風景地呼嚕震天。
當第一縷晨曦映在窗簾上，林歡第一個起來，輕手輕腳去了廚房，很快便有香味傳出來，黃偉良餓了，一下子便醒來了，看到電視還在播出，沙發邊上還放著耳機，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去洗漱了，剛返回客廳，黃鵬翔下來了。
“爸爸，我跟著萍萍姐他們去野遊，媽媽讓我去的。”
黃偉良也聽說王愛萍野遊的事兒，知道李慧找的組織者是很可靠的人，便叮嚀兒子幾句，送他來到小區門口，才幾分鍾，接人的車就來了，黃鵬翔爬上去，和爸爸告別。
黃偉良返回來，屋裏的飯香味兒更濃，他走到廚房。看林歡已經做好了醪糟雞蛋，黃豆悶排骨。主食是石子餅。這是當地專給月子婆做的，把指頭蛋大的石子洗淨。加油炒熱，和麵時加了油、鹽、雞蛋等，擀成薄餅，放在石子裏烘熟
黃偉良見石子餅有很多，便拿起一個慢慢嚼著，鹹香酥。十分好吃。
“你做的？”
“昨天和大媽一起做的，姐夫，大媽做這個特別拿手。”
“是啊，娘最愛吃這個。”黃偉良到最後聲音有點小。他想起了小時候的歲月，那時家境還好，娘整天笑嗬嗬的，鄉下沒什麽好吃的，她便常常做了這個給他當零食。
正有點黯然神傷，聽見門鈴叮咚了一聲，黃偉良趕緊往大門口走，唯恐再來一聲，吵醒了屋裏的嬰兒。
門口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的農村婦女，身邊是個二十歲學生模樣的女子。
“你們是？”黃偉良看著陌生的麵孔。很詫異地問。
“這可是林燕的家？就是半個月前，在第一人民醫院生了寶寶的？”年輕女孩問。
“是的。”
“哦，那巧雲可在你們家？我是她婆婆。”
“哦，是大嬸啊，進來坐吧。”黃偉良見是巧雲婆婆來看望媳婦，趕緊換了笑臉，拉開門表示歡迎。
“先坐一會兒，她們都沒起呢。”黃偉良讓她們在沙發上就坐，倒了茶水。
“這都快八點了還不起？”巧雲的婆婆皺了一下眉毛。被年輕女孩溜了一眼，趕緊又堆上笑臉。
“反正又沒事兒。讓她們多睡會兒對身體還好。”黃偉良沒看見這些。
正說著，聽到屋裏有動靜，接著小果兒還哭了兩聲，又過了一會兒，小果兒忽然委屈地大哭起來，黃偉良三步兩步竄到樓上，對著房門著急地問：“孩子怎麽了？”
屋裏沒聲音，急的他直轉圈圈。
終於，林燕抱著果兒出來了：“小壞蛋，不聽話。”
小果兒似乎知道媽媽惱怒，張著嘴“哇——哇——”哭了兩聲，但和剛才很委屈的哭泣明顯不同。
“瞧，一聽就是在強詞奪理。”
“又怎麽你了，這麽罵孩子。”黃偉良不願意了，走過去從林燕手中接過果兒。
“端她尿尿，就是不肯，鬧著要吃奶，巧雲抱過去才吃了一口，就把褲子尿濕了，壞蛋。”
“看你，哪有不尿床的孩子？這點小事還值得生氣啊。”黃偉良安慰完老婆，又扭頭對著女兒：“寶寶，別哭了啊，爸爸一會兒給你洗衣服。”
巧雲的婆婆聽見他們說的話，扭頭給身邊的女孩說道：“像什麽話，讓男人洗衣服，這樣的女人能要嗎？瞧這男的，好沒出息，還把她當個寶呢。”
“媽媽你少說兩句。”那女孩看林歡就在不遠處擺桌準備早飯，提醒母親道。
巧雲終於出來了，對著客廳叫了一聲媽，還對那年輕女孩說道：“莉莉也來了？”
“嫂子，我和咱媽是來接你回去的。”
“先吃飯吧，吃了飯再說別的。”林燕沒聽見她們說話，她抱著女兒一出來，便熱情邀請來人吃飯。
“不了，我們吃過才來的，你們用飯吧。”年輕女孩很客氣地對林燕說。
“媽，我不能回去啊，我答應林姐，幫她奶孩子。”巧雲心裏放不住事兒，顧不得吃飯，和婆婆說起話來。
“先吃飯，先吃飯，大媽，還有這位妹妹，再吃點吧。”林燕邀請她們。
“我們真的吃過了，你們快吃吧。”這個叫莉莉的輕輕推了一下巧雲，“趕緊吃飯吧。”
巧雲有心事，吃飯特別快，三下兩下，就放下筷子，去客廳了。
“巧雲，今天莉莉放假，我就讓她陪我一起來了，咱們回家吧。”
“媽，剛才給你說過不行的。”
“那，我把小閨女接回去吧，你給人家孩子當奶娘，怎可以把自己孩子也帶上。”
“我奶多，能養兩個孩子的，我和林姐說好了，等孩子大些，吃得多了，我奶不夠吃時，就回咱家呢，最多三四個月吧。”
“巧雲，這多不好，還是我把小閨女接回去吧。”
“媽，不用了，我能帶。”
客廳那邊談話聲音一下子低下去，餐桌這邊聽不清楚了，林燕才長出一口氣，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他們不好插手，聽見了隻會左右為難。
可，那邊說話，很快聲音又大了起來，隻聽巧雲道：“我就是要飯，也要把多多養大，這個閨女，我是不會送人的。”
“巧雲呀，你怎麽能這麽禍害人呢？這個小的留家裏，村裏就不會讓你再生了，你，你是想讓我們王家絕後啊——，你這不孝的東西！”
“現在女兒一樣可以頂門立戶，一樣孝順老人，比生男孩好多了。”巧雲頂撞道。
“巧雲，你到底聽不聽我的話？咱這家，不能讓你禍害了，到時候你別怪我心硬！”
林歡見吵起來了，想去勸一下，被林燕拉住了，這是觀念問題，不是幾句話就能改變的，去勸架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好。
那邊聲音又小了下去，是莉莉在說話，巧雲在哭，林燕吃過飯，和黃偉良一人抱一個上了樓，林歡收拾了廚房，也上樓了，讓巧雲和婆婆商量著解決問題。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聽見大門響，林歡出門往下看了看：“那娘倆走了。”
巧雲放聲大哭起來，林燕他們趕緊下樓：“巧雲這是怎麽了？”
“嗚嗚，她們要把多多送人，我舍不得啊，沒兒子就沒兒子吧，這社會沒兒子的人多了，他們能活，我也能活，我不想把多多送人，我不想再生孩子了，多多的伯母，都生了四個閨女了，嗚嗚——，這回，被強製做了節育手術，婆婆不能逼迫她，這又調回頭逼我來了。”
“別哭，別哭了，誰也強迫不了你的，不是嗎？你還在月子裏呢，哭會傷了身體的。”林燕和林歡趕緊安慰。
好容易巧雲的情緒好了，可惜，她的奶一下子沒了，兩個孩子餓得哇哇哭，林燕和巧雲隻好用小勺喂孩子喝奶粉。
林歡急急忙忙給巧雲熬下奶的湯去了。
“哼，老太婆要她兒子和我離婚，離就離，誰怕誰呀。”巧雲賭氣地給林燕說道。
像巧雲這樣，嘴上說話越是堅決的，越是不想離婚，林燕聽了，給她建議道：“你給多多爸爸打個電話，和他溝通溝通，說不定，他能讚成你的做法。”
巧雲想了想，答應了。
哄孩子睡了之後，巧雲便給丈夫撥了電話，這一通電話竟然打了兩個小時，巧雲又哭又笑，打完電話情緒好了許多。
回到房間裏，巧雲不好意思地給林燕說：“林姐，這個月我來付電話費吧。”
“別介，那能有多少錢呀，多多爸爸怎麽說的？”
“多多爸爸說他雖然有點遺憾，但支持我，覺得沒必要一定得生個兒子，他不想讓自己的骨肉流落到別人家裏。”
“這不就好了？隻要你們夫妻齊心，你婆婆就強迫不來。”
巧雲心情放寬，喝了很多穿山甲片王不留熬的湯，第二天奶水又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