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蘇子曾的霸氣

費父正和市長談論著今年二季度莫城的稅收情況,就聽到市長秘書走了進來,“蘇家的蘇小姐說要見市長,談論關於政府停止蘇氏礦區作業的問題,需要讓她進來嗎?”

市長看了看費父,老實話,關於停止蘇氏作業這個議題,最早就是由費父提出來的。比起人在病榻上,生死不知的蘇慶長,市長當然更願意賣運勢冉冉上升的費父的麵子。樹倒人人推這個道理,市長身為官場中人,當然是最明白不過的。

所以他沒有發話,而是直接看向了費父。從今年莫城的二季度的稅收情況來看,莫城的經濟增長已經進入了一個停滯期,需要一個新項目來帶動經濟發展,費氏和杭氏新建的海邊項目,就是一個潛在的經濟增長點。

“沒看到我和市長正在忙嘛?蘇氏還真是沒有人了,居然派了個什麽都不懂的黃毛丫頭來,蘇子曾算什麽玩意,隻不過是個連正經的大學文憑都沒有的暴發戶,”莫城的暴發戶之一的費父,在說起別人時,毫不留情麵,儼然將自己的身份給忘記了。

“可是蘇小姐說,如果市政廳不受理的話,她會直接將資料遞交到國務院那邊去?”秘書急促地再說了一句,她也是被蘇子曾的大口氣下了一跳,如果是要交到國務院的資料,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了,她可不敢胡亂隱瞞下去。

市長也留了些神,費父還以為他聽岔了,缺了蘇慶長的蘇氏早就不成氣候了,這會兒居然還想將事情鬧到國務院去。蘇子曾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去去去,讓人把她轟出去,真是胡鬧,”費父催促著秘書。這年頭,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隨便闖進市長辦公室的。

“等等。老費,我們還是讓人進來吧,最近信訪那些人就說了。我們什麽上訪的人都沒接見,讓他們連季度報告都不知道怎麽寫了,”市長終究是市長。從秘書的轉告中。他還是聽出了些端倪來了。

蘇子曾走進市長辦公室時,就看見了費父坐在一側的沙發上,市長辦公室隻有一處座位,她進門之後,也沒聽市長招呼,隻能是幹站在了那裏。

外麵是炎炎夏日的熱氣,而市長辦公室的空調起碼調到了18度。那輛國產車的空調並不好,蘇子曾在裏頭捂了一身的熱汗。這會兒才進了辦公室,就感覺全身的熱汗立刻冷卻了下來。

分坐在了她眼前的兩個本市的權力人物,讓她感覺到了一股逼人的壓力。

“子曾啊。”費父用了一副還算熱絡的口氣假意問道:“慶長的身體怎麽樣了,我聽說他的情況可不大好。你不陪在你爸身旁,跑到這裏來做什麽。”費父說著,心裏冷哼著,死丫頭,不好好地陪著那個活死人身旁,現在還蹦騰到了市政廳來,也不看看這裏是誰的地盤。

市長則是上下打量著費父口中所說的黃毛丫頭,暗想著,看著也是個普通的富家女,想來也興不起多大的風浪來,隨便應付幾句,打發了就是了。

蘇子曾剛進門時,還有些膽怯的眼神,在費父的冷言冷語和市長的冷眼光中,堅定了起來。

“兩位好,對於蘇氏礦區的停業問題,我覺得有些異議,”蘇子曾直直走向了市長的辦公桌,她雖然口頭在問候,眼睛卻是隻對著市長,連正眼都不多看一旁的費父,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事情處理掉,沒必要和費父那樣的齷蹉小人多費口舌。

費父感覺到了她的刻意忽視,火氣更是上來了,以前蘇慶長身體還好時,就是不將他放在眼裏,現在蘇氏垮了,想不到蘇子曾還是一樣的態度。

“有什麽異議,這個決定是市議會集體表決通過的。這裏是市政廳,可不是你們蘇家的辦公樓,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費父哼了一聲,蘇氏要倒,而且要倒地徹徹底底。

市長也打了個哈哈,裝出了副說句公道話的口吻:“蘇小姐,費議長說得很對,這項決議,是民意調查和議會投票後通過的,外間對蘇氏很有意見,停產整頓是為了讓蘇氏能緩口氣。”

看著同一口徑的市長和費父,蘇子曾由衷地感到惡心,她覺得她不能再用商量的口吻了,“外界如何認為並不重要,我以為像市長這麽資深的官員,應該會知道如何顧及大局。”

蘇子曾的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這讓還算禮貌的市長都有些不快樂,他嘿嘿兩聲,“蘇小姐,大局就是整個莫城都覺得蘇氏必須為這起事故負責。”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居然敢教導他如何施政布公。

“很好,”蘇子曾將語調放緩了些,她轉過身來,對著不斷吹著冷風的空調,“那我想問,市長知不知道,莫城除了一區,二區以外,其餘幾區,包括第三區的辦公樓,第四五區的商業設施,我就不說第六區了,反正你們也不會管第六區的死活。現在除了晚上以外,白天都在進行限定,一周五次,進入六月後,月月如此。”

市長當然知道,這也是他正犯愁的地方,進入七八月後,用電缺口會更大,因為停電造成的損失會嚴重製約本市的經濟發展。

“莫城是個經濟強市,又是個資源貧困市,每年都要靠外省外市送電,就算如此,每年的用電缺口還是越來越大,”蘇子曾的臉被冷風吹得有些發白,可是她的眼眸卻越來越亮,甚至有些發紅。

“這是老生常談了,沒必要再浪費市長的寶貴時間,”費父站起身來,準備暫時充當秘書的工作,將蘇子曾趕出去。

“恰恰相反,這不是老生長談,我才剛講到重點,如果市長不肯聽我講。那我敢保證,你這個市長的位置,也就坐不了多久了,”蘇子曾將她手上的資料往了市長的辦公桌上一擲,胸口先前憋著的那股鬱悶之氣。頓時一掃而空。

“你居然敢威脅市長,”費父用手指戳著蘇子曾,整一副潑婦待罵街狀。

“我這不是威脅。而是想請市長先看了我整理出來的那份數據,”蘇子曾文件再往市長的麵前送了送。

厚達十八頁的文件,市長還並不看在眼裏。他的辦公桌上。每天都要送上來十幾二十份這樣的文件。但沒有一份是會威脅到他的官途的。

市長最後還是妥協在了蘇子曾的逼視之下,就算真要將人轟出去,等他看完這份文件也不遲。

文件整理的很清楚,從蘇氏礦區的分布到生產管理,每一年的數據都很清晰。這份文件,不是蘇子曾這樣的生手可以整理出來的,上麵的每頁紙都是常玫和行政秘書處的人細心整理出來的。

從蘇氏創辦到整頓停業,總共是二十五年的曆史。蘇子曾的年齡還要大的一份文件。市長翻看的時候,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眼前這位二十出頭的富家千金說得並不是大話,這確實是一份夠資格提交到國務院礦業部的文件。

遍布全國十三個產煤省的蘇氏。旗下掌握了全國百分之二十的煤礦資源,是除了國家之外。z國最大的煤礦巨頭。蘇氏的停業整頓,並不僅僅是意味著一家民企的整頓,二十全國煤礦業的一次大整頓。

“在七八九月停業,意味著東南沿海火電企業的燃料緊缺,更會拖垮像莫城這樣的資源貧困省的用電網,”蘇子曾在旁說著。

市長翻到了最後一頁後,臉色已經嚴肅了起來,連一旁的費父都感覺到了他明顯的變化。

隻不過,市長也沒打算立刻攤牌,身為莫城的施政者,他無疑就是一個風向標,前幾日才剛通過了停業決議,現在就反悔說要暫緩停業,政治從來就不是一場可以隨便洗牌的牌局。

費父錯誤的將市長的沉默認為是對蘇子曾這份文件的否認,他連忙說:“我們已經說過了,決議已經通過了,你不要再妄想用一些不實際的資料推翻決議。你一個女人家的,有功夫還不如早點找個人嫁了,趁著蘇氏還沒有破產...”

真是些屁話,蘇子曾在心底罵了已經,但臉上還是一臉常色,她知道,是時候拋出她最後的談判籌碼了,“如果政府能夠將這份報告提交到礦業部,我可以允諾,蘇氏以後每年都會像莫城火電局出售低於市場價百分之二十的煤礦石。”

她的話,落地有聲,就像是一股突然吹起的熱風,讓市長的腦子一漲。百分之二十的讓價,蘇氏出產的都是國內一流的煤礦石,如果肯讓利百分之二十,那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消息。

“我說,你怎麽還不明白,”費父像是隻恬噪的知了,不停地喧叫著。

“老費,”市長伸出了兩根手指,在桌麵上輕叩著,他的眼光再次落在了蘇子曾的臉上。

這個連日來經曆了變動的蘇家大小姐,看來並不那麽簡單。蘇子曾在提出最後的條件時,雙手緊按住了辦公桌,身子微微向前傾,就像是一隻伺機狩獵的母豹,眼裏閃爍著犀利的光色,讓人不知不覺生了退避的念頭。她還真有幾分蘇慶長的氣勢。

市長透過了那雙棕褐色的瞳孔,看到了些不尋常的東西,“你能代替你父親做這個決定?”

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會是岌岌可危的蘇慶長的代言人。

“我不是在替我的父親做決定,我是在替蘇氏做這個決定。”蘇子曾的回答幹脆利落,沒有半點猶豫。雖然讓利百分之二十,是個重大的損失,但是,總好過於無限期的停業。

停業就意味著失業,失業後的蘇氏員工比任何一個暴動的礦工家屬都要恐怖。

所以佩羅也好,常玫也罷,她們都說錯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人心,人心穩則萬事備。

和蘇慶長有過幾次短暫交鋒的市長似乎看到了一個女版的蘇慶長。憑心而論,發展中的莫城更需要像蘇慶長那樣的企業家。霸氣而又正直,蘇慶長的病,蘇氏的崩垮,對莫城來說未嚐不是一個損失。

“好,”市長不顧一旁抗議的費父,親口答應了下來。

“謝謝,”蘇子曾立刻取出了一份文件,遞上了筆。

她居然連協議書都已經準備好了,市長搖了搖頭,有種被這個小女人設計了的感覺,但他還是在那份協議上簽上了名。

蘇子曾的肩膀上,感覺輕了一些,她隨即也在文件上簽了名,走出市長辦公室的時候,她貼在了牆壁上,感覺到了眼眶裏,有一股熱氣拚命地向外擴散。

“該去告訴父親,這個好消息,”蘇子曾拍了拍已經洞凍麻了的兩頰,大步走出了市政府,鑽進了國產車裏時,悶熱的汽車讓她身體又暖了回來。

“不,去醫院之前,我必須去謝謝一個人,”蘇子曾踩了踩油門,車子發出了陣遲鈍的啟動聲。這種國內自主研發的車和她還不大對牌。

蘇子曾拍了拍駕駛盤,自嘲道:“小家夥,該是奮起直追追趕國際汽車巨頭了,我和你都要使把勁了。”

空調依舊不管用,蘇子曾搖下了車窗,窗外一陣涼風吹了進來,一區的那排整齊的市政建築全都化作了一片白影。

蘇子曾要去的地方,離市政廳不遠,莫城的警察局位於一區的出口位置,蘇子曾要去感謝的人是常玫。蘇子曾從來沒想過,她居然有一天,會需要像常玫表達謝意。

常池已經早蘇子曾一步到了警察局了,她仍不死心,想遊說常玫退出這起案件,商殷提出的那個建議她還在猶豫。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商殷已經答應會聘請一位國外的律師前來處理這起案件。可是母親卻沒有答應任用那位律師,她仍堅持要用蘇子曾聘請的律師。這讓常池很不滿意。

所以蘇子曾進門時,剛巧看見常池黑著張臉,兩母女對坐著,讓她這個外人的突然出現,顯得分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