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配不上,求不得

二十年前?蘇子曾聽罷,心裏更加緊張了,那就是和蘇慶長回到莫城以及葉緹娜去世的時間相吻合了。老年人講話時,總是邊回憶邊描述,語調和語速都不快,蘇子曾雖然心裏焦急著,想知道下文,卻不敢中途打岔,隻得又喝了口茶,將幾欲脫口而出的疑問壓了回去。

陰翳著的天空,飄起了如絲的春雨,裘老太房外的陽台,臨近一顆百年老柳,綠枝搖擺,恍惚著老人的記憶。

“那時,姆森才剛在珠寶界成名,那套姆森的祝福也剛在國際珠寶展商亮相,但對於還未改革開放的z國而言,那套珠寶的名氣還不甚響亮。所以在姆森的珠寶剛進入市麵時,並沒有人特別留意,連我都看漏了眼。”說起這點時,裘老太還有些懊惱,如此稀罕的首飾在自己眼前錯過,不得不說是一大憾事。

“但是,裘至手上不是就有一件青之戀麽?”蘇子曾並沒有詢問過那枚袖口的來曆,但顯然也是裘生珠寶從外采購得到的。

“是的,”裘老太既然有心要蘇子曾做她家的孫媳婦,這會兒也不打算再隱瞞,“但那才是幾年前的事情,是我從一名日本商人手上買到的。”

二十年前,姆森的祝福出現時,並沒有引起z國人的注意,但敏銳嗅覺的海外買家卻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那套珠寶最後是被一名日本商人買走的。那名日本商人用了近一億的巨款買走了姆森的祝福,從此姆森的祝福就再也沒再市麵上流出過,一直到了五年前。

“我聽說先前收購的那位日本商人,經曆了日本的泡沫經濟後,宣布破產,他手頭的姆森的首飾,才接連流傳到了市麵上,我知道消息時,已經是後期了,所以隻能搶著買到了一枚袖扣。”裘老太當時真正想收購的是一整套姆森的祝福。但因為那名日本人的古怪條件,才隻能買了這枚袖扣。

確實。光從鑽石的大小和稀罕程度來說,蘇子曾手頭的這枚紅之戀應該是姆森的祝福中,最貴重的一枚。裘至的袖扣比起來就遜色了不少。

“那其餘的三件首飾現在在哪裏?那名日本商人是否將剩餘的都賣了出去?”據蘇子曾所知,雖然渠道來源不清,但加上言無徐的耳環。裘至的袖扣,以及葉緹娜在玫瑰手劄中提到的,留給了佩羅的鑲嵌在了鋼筆上的藍之戀,那市麵上應該還有三件首飾。

“據我所知。那名日本人手中,隻剩下了一件首飾,並沒有三件之多。事實上,二十年前,姆森的祝福剛出現在z國時,就隻有四件而已,而非完整的七件。”裘家老太回憶著。

“隻有四件?”蘇子曾吃了一驚。除去了她和佩羅身邊的戀人石,應該是五件才對,那剩下的那一件又去了哪裏?

“是的,而那名日本人手中留下的唯一的一件姆森的祝福,是‘黃之戀’。”裘老太說完這句話時。蘇子曾手中的茶杯落到了地上,小巧的紫砂杯落下時。並沒有破碎,而是滴溜溜地打起了轉來。

居然是黃之戀,蘇子曾的心狂跳不已,她居然比以前早了十幾年,發現了黃之戀。她因為激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裘至還在旁問著,“有沒有燙著?”見了裘至的緊張樣,裘老太也是眉開眼笑著,越看兩人,越覺得他們登對。

“沒事,”蘇子曾撿起了茶杯,帶著茶水餘溫的杯子被她握在了手裏,“那名日本人不肯出讓那條項鏈?”

十五年後,在蘇子曾三十五歲時,黃之戀因為她和杭一邵的“窩裏亂”,拍出了五千五百萬的高價,那現在,這款項鏈的價格應該還是低不了。蘇子曾很慶幸她能這麽早就知道了黃之戀的消息,但這也隻是空苦惱一場,她現在可沒有五千多萬去買一條項鏈。

“價格倒是其次,那個日本人也是個怪人,他說‘姆森的祝福’是帶了靈性的,隻能賣給有緣人,所以任憑我怎麽軟磨硬泡,他都不同意將項鏈出讓給我們。”五年前,裘老太不顧七旬高齡,一路直奔到了日本京都,足足在那邊呆了一個月,才摸清了那名日本藏家的脾氣。

“我也聽奶奶說過,那個日本人賣珠寶,還要批人生辰八字,奶奶將一家人的生辰都遞了上去,他一直算到了我的時候,才鬆了口,”裘至也知道些當時的情景,說著,很是感慨的摸著袖子上的袖扣。

“有靈性?批生辰八字?”換做了其他人,就算是對珠寶再癡迷,也會對那名日本藏家的行為感到古怪。

蘇子曾卻沒有再說話,“裘奶奶,你能將那名日本藏家的地址告訴我麽?”蘇子曾已經確定了她的蘇比拍賣行的第一站,日本。

羅所長也曾說過,大革命勝利前夕,撤退的日軍掠奪走了大批的珍貴文物。近幾年鄰國日本遭遇了泡沫經濟,大批實業家宣布破產,兩國地緣和文化上又是一脈相承,應該是最合適的貨源地。

“那位企業家經曆了破產事件後,手頭的首飾原本是用來抵債的,但他拒絕上繳,為了避免法院和債務人的騷擾,就搬離了京都,居無定所,我也說不出個具體的聯係地址來。不過他母親是日本長野人,所以每年的春天他都會去輕井澤一帶賞櫻,”聽完裘老太的話後,蘇子曾立刻站了起來,口裏碎念著,現在是四月,應該還能趕得上日本的晚櫻。

“子曾?你要去找那位收藏家?”裘至和蘇子曾認識也已經有兩年了,蘇子曾從最初的外界盛傳的暴發戶,一直到現在的雷厲風行,這過程中,裘至也難免受了些感染。

蘇子曾將她的打算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裘老太,這是對於裘老太告知詳情的一種尊重。聽完了蘇子曾和蘇比拍賣行遭遇到的挑戰後,裘老太一時也沉默不語了。裘至邊聽邊思考著,他原本想說,蘇慶長他們的決定是對的,但聽完了蘇子曾的打算後,他又有了另外的想法。他袖口的那枚青之戀袖扣,青光越來越清晰。

想不到,子曾比他要有勇氣的多,她會和家庭抗爭,甚至敢和自己的父親相抗庭。裘至想到了這些,竟然產生比喜歡溫麥雪時,更強烈的自卑感。對於溫麥雪,他一直是帶著崇敬的角度看的,從小就如白天鵝般的溫麥雪,本就會讓所有人產生卑微的感覺。

可是蘇子曾不一樣,裘至還記得在“伊芙舞會”上的蘇子曾,她和自己一樣,都是才剛入了社交圈子的菜鳥,對一切都是懵懂躲避著的。而現在,她卻已經學會了正麵迎擊,越走越遠。其實這種感覺,並不僅僅隻有裘至,就是連杭一邵有一段時間都在為蘇子曾的變化感到迷茫和害怕。

當一個人發現,和自己處在同一起跑線的人,不知不覺跑到了前頭時,他都會有如此的感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被他認為,要作為終身伴侶的人。

沉浸在自我思緒裏的蘇子曾並沒有發覺到裘至的心理變化,但裘老太已經察覺到了。這樣的變化,對於身為長輩的裘老太來說,也是相當矛盾。身為長輩的,一心想求著小輩一世衣食無憂,但事與願違,振翅高飛的蒼鷹,又怎麽能不遇見風浪。

等到蘇子曾告辭後,裘至呆坐在了院落裏,天空的小雨越下越大,他卻沒有多少反應。頭頂遮了一把傘,裘老太打著傘,一臉慈愛地愛著他。

“奶奶,我想...”裘至一直以來欠缺的勇氣,在今天突然全都集齊了,“我想開始認真學習股票。”說完後,裘至就低下了頭,他知道他任性了,奶奶是絕對不會同意他的要求的。

“放手去做吧,”裘老太沒有拒絕,她的乖孫總是要長大的,家族的萌護總有一天是會失去作用的,“隻要有奶奶在的一天,我的乖孫就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裘至的變化,並不是一瞬的,這兩年來,裘老太看著他變得開朗,看著他越來越明晰自己的目標。她感覺到欣慰的同時,也感覺到了悲傷。但這些感情,都不該化作製約他成長的束縛。

“還有子曾和我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吧,”裘至感覺得到,蘇子曾對他隻有朋友間的情誼,沒有殘雜任何多餘的男女感情。

“奶奶知道了,”裘老太歎了口氣,將傘交到了他的手裏。蘇子曾不適合裘至,裘家需要的是一個溫婉聽話的女主人,蘇子曾注定是要鷹擊長空的。不過這並不礙事,有這樣的一個朋友在身旁,對於裘至來說,是好的。

今天的這頓茶,喝得還是很有成效的,裘老太感覺到她正看到了年輕一代的崛起。她走到了裘家過世了的老太爺的靈牌前,叨叨絮絮地說著:“老頭子,你要保佑那些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