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然捂著嘴,往後退了退,紅著臉嘀咕道:“……那你還想怎樣?這裏是公共場合。”

“那又怎樣?”

“……大家會看笑話的。”

“我管他大家小家,我隻管你!再這麽聒噪,脫了褲子打屁纛股!”陳與非哼了一聲,裹上毯子,閉上眼繼續補眠。

許念然撇了撇嘴,歪著頭靠在舷窗上,無聊的看著地麵上的人員指揮。

靠了一會兒,咯得疼,又偏頭倒向了陳與非的肩膀。

迷迷糊糊間,飛機起飛了,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在雲層之上,日光刺眼。

空乘人員問要吃點什麽,許念然看了看還在睡覺的陳與非,就幫他也點了一份,然後開始試著叫醒他。

搖醒?大魔王一定還沒睜眼就開始皺眉頭。

叫醒?那一定是睜開眼瞪自己一眼。

許念然歪著頭,想了幾個方式,最後決定用陳與非常用來叫醒自己的方式。

她解開安全扣,撐著扶手靠近陳與非。

“與非哥哥,起來吃點東西了。”她在他耳邊叫了兩聲,然後“啵”的一口親在陳與非的臉頰上。

剛好這一幕被掀開簾子進來的空少看到,他愣了一下,小說然後壞笑著看了許念然一眼。

許念然大窘,忙縮回自己位置上垂著頭裝鴕鳥。

陳與非悶悶的笑了兩聲,在這飛機上怎麽可能睡得沉?許念然叫他他就聽到了,沒想到小丫頭還懂得親吻一下。

“不錯,有進步。”他揉揉眉心,笑著看向許念然。

許念然鼓著臉頰,氣鼓鼓的打算等一下把陳與非那一份餐點都消滅掉。

讓你笑!

……

敦煌市並不大,雖然近年來因為大力發展旅遊業,城市升級挺快,不過酒店還是以四星級以下的居多,四五星的酒店就那麽一兩家。

好在現在是淡季中的淡季,最好的房間都空著,陳與非帶著許念然坐計程車來到夏秘書訂的酒店,在前台辦了入住,陳與非一手提包,一手拉著許念然往電梯走。

“與非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還怕我走丟啊?”許念然緊了緊肩上的背包,握著陳與非的手。

這雙手幹燥而溫暖,指節修長,指甲修剪得齊整。

這雙手不做家務、不幹粗活。

因為他要用來觸摸珍貴的古物和奢侈的珠寶,必須要保持一個相當靈敏的觸覺,不能有繭子。

算起來,許念然認識的三個男人,陳與非、仲軒晨還有陸栩,都是靠手吃飯的人。

陳與非是文化商人,做的古玩生意,他的手要摸出紋路、摸出曆史;仲軒晨是醫生,小小一把刀在他手裏是用來救死扶傷的;陸栩是調酒師,他的手是用來讓人欣賞、放鬆、迷醉的。

至於邢文素和張子陽,還是兩個大男孩,暫時沒有被許念然歸類到“男人”這個範疇。

被陳與非握著手,不是第一次了,在許念然的腦海裏,一直都記得陳與非第一次牽著她的情景。

那時剛剛到陳家,連自己房間都不敢出,隻有呂姨小莫叫吃飯,才敢下樓。

畢竟,是一屋子的陌生人,而且這屋子很大,屋裏的東西也很貴重,許念然不敢亂走、也不敢亂碰。

一兩個月後,到了新學年開學的時候,爺爺奶奶說要帶她去辦理轉學手續,那時陳與非還沒去大學報到,於是這個任務就落到陳與非頭上。

他開著陳老爺子送給他成人禮,一部保時捷的“怕哪兒摸哪兒”載著許念然去離家不太遠的一所貴族學校。

這所學校一年的學費是十六萬,這點錢對陳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陳與非都懶得回家報銷,自己掏卡刷了。

可是許念然相當的不安。

她雖然從出生就帶著一些前世的記憶和思維能力,一直很辛苦的裝小孩,不過,在福利院裏,她每天都被教導,要如何與收養自己的家庭相處。

不能貪心、不能不勞而獲、不能亂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等等。

她那時才十歲,陳與非又不懂得照顧人,自顧自的辦理手續,他在前麵走,她就在後麵小跑步跟著。

他停,她也停;他走,她又保持著幾步的距離跟著。

亦步亦趨。

那時的陳與非,隻有十八歲,張揚的年紀,又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怎麽懂得照顧人?

不過他被許念然的舉止逗樂了。

“你不能走快點?非要跟在我後頭?”陳與非也不管她才是個十歲的小豆芽菜,怎麽可能跟得上他?

他一八七的個子,長腿一跨,許念然都得走上兩步。

那時的許念然,也不敢跟陳與非頂嘴,連話也不敢多說,更別提撒嬌賣萌了,她怕說錯話做錯事,被陳家趕走,那樣,好不容易轉世,又等了十年才接近陳與非的事,都泡了湯。

於是她隻敢低著頭,小跑步的跟著陳與非走在寬闊華麗的貴族學校裏。

直到看到一隻手伸到自己麵前。

陳與非一手插兜,一手伸過去,道:“過來,小心腳下。”

許念然低頭一看,還沒開學的學校,正在做些小維修,翻掉的草皮亂扔在教學樓門口。

那是她第一次試著伸手給陳與非牽著。

那時她的手很小。

這一牽就牽了八年多。

直到現在,她依然習慣走在陳與非身後半步,就為了能讓他牽得更舒服些。

……

“想什麽呢?又是一副神遊太虛的樣子。”陳與非將手提旅行箱放在腳邊,從羽絨外套裏拿出磁卡開門。

國內大部分地方的酒店,都一個樣,敦煌這樣的小城市裏的酒店,沒辦法跟發達的大城市相比,陳與非一進去就輕輕的皺了皺眉。

沒辦法。這裏已經是最好的酒店、最好的房間了。

“然然,洗漱一下,我先訂餐。”陳與非伸手看了看表。

飛機十點過降落的,出機場也差不多十一點了,現在更是午飯時間,有什麽安排都先吃了飯再說。

許念然趴在落地窗上,看著這個不大的城市。

這邊的景象,與帝都完全不同,幹燥而凜冽的風拂過城市,似乎能遠遠看到近郊的沙漠。

這裏就是“河西走廊”的西端,茫茫戈壁上還有當年的玉門關,許念然在飛機上看到戈壁時,就已經激動得心髒狂跳。

“然然。”陳與非又叫了一聲。

許念然回頭,目光有點茫然,回應道:“與非哥哥,你說了算,我都聽你的。”

陳與非皺起了眉頭,這丫頭情緒有些不對勁啊。

他走過去,捧著許念然的臉頰,仔細的盯著她的眼,瞳孔中依然有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但是眼珠卻是深沉的黑。

能看得到許念然這雙眼睛的人,陳與非一直以為隻有自己,沒想到,姑姑陳思媛早就知道了,她也能看到,不過,她卻不顯山不露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她不想跟陳家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產生交集。

“然然,這裏是敦煌,不是玉伏靈國,你可不要太激動了,我們隻是來旅遊的。”陳與非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拍拍她的臉,提醒道:“這個季節是淡季,不會很擁擠,但是莫高窟、月牙泉都在市區外,今天已經不適宜再去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夏秘書安排的導遊會來接我們。”

“那我們明天先去那裏玩?”許念然握著陳與非腰側的衣服,偏著頭笑。

“明天再說吧,你想去哪裏都行……我看夏秘書給我搜集的旅遊攻略,說是有個小吃一條街叫沙洲市場,你想不想去看看?有好吃的清真菜。”

“要!當然要!”對吃貨而言,這簡直是多此一問。

“不過那裏下午才開始營業,中午我們還得在酒店訂餐,然後補個午覺。”

嗯嗯,許念然使勁點頭,吃了睡,睡醒了吃,明天還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這日子太愜意了!

其實清真菜,對於許念然這樣被精致清淡的美食養著的人來說,口味重了些。

不過也是不一樣的體驗不是?

沙州市場是小吃一條街,工藝品、紡織品、紀念品甚至還有古玩都有,陳與非隨便進了一家店,老板操著地方口音濃重的普通話介紹商品,陳與非隻是笑著看看,連許念然都看得出來是西貝貨的東西,陳與非怎麽可能看不出?

任憑老板牛皮吹破,陳與非隻是興致缺缺的挑了一枚古錢幣,放在手上玩了玩,花了四百塊買下。

“這是真的?”走出了店,許念然吊著陳與非的胳膊,從他掌心裏拿出那枚錢幣翻看。

“嗯,真的,不過不怎麽值錢,大概也就值個千來兩千塊吧,回去扔倉庫裏,等湊成一個係列了,那就是千百萬的事情了。”陳與非淡淡的說,將錢幣往口袋裏一扔,也沒當回事。

許念然嘿嘿笑了兩聲,“與非哥哥,你是奸商啊。”

“皮癢?”男人挑挑眉。

“……我錯了,我開玩笑的。”許念然吐吐舌頭,繼續在街上東張西望。

兩人最終也沒在這裏吃晚餐,陳與非看著路邊攤和小店就不太高興,不過整個敦煌市就一個小城,連敦煌飯店也才三星級,高檔的地方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