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醉酒事件讓言真對言執的態度有了一定程度的緩和。

雖然言語之間仍然沒什麽明顯的溫度,但當他說這周學校宿舍翻修,問她能不能回去住兩天的時候,她沒有一口回絕。

‘看情況吧。’

沒有拒絕就是可以答應。

周五的晚自習上到六點。

念及一會兒就要回家,做戲當然要做足,言執難得乖乖坐在教室裏一直等著下課鈴響。

宣布放學的下一秒,他第一個起身走人。

講台上的班主任出聲叫住他。

“言執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可言執是“聾”的。

連齊看著教室後方那道頎長的身影大步邁向後門,沒有任何一絲停頓的意思,他立刻追過去。

“等一下!言執、等一下!”

走廊上學生很多,言執走得很快,連齊追上他的時候他已經要下樓了。

樓梯口,連齊望著比自己還要高半截的少年,他淡漠的眼睛莫名給了他一種壓迫感。神色古怪地頓了頓,他盡量放慢語速:“學校要針對一些有希望的學生進行分班補課,我替你報名了。”

有希望的學生,這名頭灌在差生頭上,過於漂亮了。

言執連著兩次周考都交白卷,明擺不想要這個希望。

連齊本著對每個學生負責的態度,跟言真說過了一些他的情況,但言真當時沒有表態,他便想還是從言執這裏下手。

誰知道言執聽完,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連齊一頓,以為他是沒看懂自己的唇語,幹脆拿出手機來打字,“你等一下。”

他打字速度很快,低下頭去不過五秒鍾吧,再抬頭,麵前已經空了。

“……”

他反身扶著欄杆往下看,樓梯上,言執正敏捷地避開人流,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連齊歎了口氣,“現在的學生。”

光明中學在西街,走出學校的路口經過一條文藝商業街才到地鐵站,從後門的小花園穿可以節省一半路程。

彼時馬明賀正跟幾個人在裏頭抽煙。

馬明賀是光明的扛把子。

他長得不賴,又認識一些校外的“大哥”,嘴雖然賤了點,但在學校裏屬於很吃得開的類型。

但自從言執來了,他的地位就直線下降。

曾經追著他後麵打鬧的女生都不見了不說,就連他一直暗戀的10班的唐怡都傳出了給言執表過白的消息。

他當即去找人確認消息真假,誰知道唐怡一聽言執這個名字就開始哭。她一哭,馬明賀的心都碎了。

聽她說被拒絕了之後,馬明賀當即決定要幫她找回這個場子。

下午最後一節課,他叫人給言執傳了話,約他放學到這兒來“談談”。

誰知道他們一行七八個人在這兒等了半天,半包煙都抽沒了,言執還沒露麵。

“賀哥,都這麽久了,他不會是怕的不敢來了吧?”

“肯定是啊!”

“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就那個啞巴樣,一天到晚拽得要死,也就是我們學校認錢不認人,不然你看普通學校肯收他麽。明明一慫逼,真不知道那些女生都愛他什麽。”

“哈哈,你醋啦?我聽說女朋友之前也給他表過白哦。”

“放屁!我家茵茵才不喜歡那種垃圾!”

“切,垃圾還看不上你家茵茵呢。”

“你他嗎說什麽呢!”

這兩人說著就要動起手來。

旁邊的幾個人趕快將他們攔開,“好好說話怎麽還吵起來了。”

“是他先說茵茵的!”

“茵個雞毛啊,你自己不長眼!你他嗎沒見那天家長會是他姐姐來的,臥槽人家頂你們家十個茵茵好嗎!”

“你!”

“姐姐?”蹲在一旁花壇上抽煙的馬明賀這時終於出聲,他想起那天學校裏看見的女人,黑色長卷發之下一張素麵朝天的臉,精致清冷,那種隨性又浪漫的氣質跟他見過的小女生都不相同。

沒想到那個是言執的姐姐?

“對啊,賀哥你也看見了吧,那女人不比他的茵茵漂亮一百倍?誰要是天天對著那張臉還能看上茵茵,我名字倒過來寫!”

馬明賀回憶著記憶裏那人的黑發與窈窕身形,不由咂嘴:“確實。”

被評論女友的人當場就鐵青著一張臉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一道腳步由遠及近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循聲望去,背著單肩包的少年走入了他們的視線。

“賀哥,人來了。”

馬明賀眼睛一眯,將煙頭摔在腳下,他從花壇上跳下來,其他幾人立刻在他身後排開。

“挺有種啊,一個人來?”

迎麵而來的少年,一雙淡漠的黑眸掃過幾人,而後沒有停留地移開。

那神情,跟看幾個路障沒區別。

馬明賀心頭火一竄,當即上前擋住他的去路,大喝一聲:“老子跟你說話、你他嗎沒聽見嗎!”

言執這才停下腳步。

他淡淡看著麵前比他矮一頭的馬明賀,微垂的眼角莫名流露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嘲諷感,黑眸裏沒有一絲溫度。

馬明賀被他盯得心裏有點發毛,但仗著人多,氣焰極其囂張:“老子聽說你挺會惹姑娘傷心,唐怡你認識吧?”

言執麵無表情。

他不搭話,馬明賀口氣更加猖狂:“老子的女人被你整哭了,這筆賬老子要跟你好好算。”

“你自己選吧,是給老子下跪道歉,還是讓老子也把你的女人弄哭?”馬明賀說著發出一聲yin/笑,頗為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挑釁:“要是沒有女人的話,用你姐姐來抵債,也不錯啊。”

言執黑眸微斂,冰冷從眼角析出,麵上卻仍辨不出情緒。

姐姐?他在說言真嗎。

馬明賀對他死到臨頭這件事毫無警覺之心,竟還轉頭跟身邊的人調侃:“欸,你猜他姐姐是不是也啞的?哈哈,老子還沒搞過啞的——”

笑聲戛然卡在喉管,一股大力鉗住了他的脖頸,劇痛傳來,馬明賀竟連轉頭這個動作都做不到。

驚恐地睜大眼睛,餘光中,隻見麵前的人眉尾一挑,喉間的大手突然收緊,雙腳離地了一瞬,下一刻,他被人用力砸向地麵——

砰的一聲悶響,馬明賀頓覺自己被摔得細碎。

劇烈的疼痛與瀕臨窒息的恐懼感讓他本能地抓住了脖子上的那隻手臂。

“哢、咳!”他像一條蠕蟲,在地上不斷掙紮,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頭頂上那雙黑色的眼眸沒有半點波動,空洞的眼神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機器,卡在喉頭的那隻手仿佛鐵鑄。

他真的會殺了他!

這個念頭一起,馬明賀頓覺一股死氣從地上蔓延而生,緊緊裹住他的四肢。求生的本能他掙紮得更加用力!

“唔!”直到他的臉憋成了豬肝色,那雙沒有焦距的黑眸才漸漸恢複了些清明。

卡在脖子上的手驀地鬆開,呼吸道突然湧進一些新鮮空氣,馬明賀還沒來得及咽下,下巴便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痛。

強硬的大手掰開他的嘴,一把煙頭猛地灌進了馬明賀的口腔。

言執捂著他,任他如何在手下呲目欲裂的掙紮,冰冷的黑眸仍然沒有任何波動。

“你喜歡當啞巴?好啊。”

……

這一係列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馬明賀帶來的那些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反應過來後又都被言執那副模樣嚇得不敢動彈,一個個呆立原地,瞠目結舌地看著馬明賀被當螞蟻一樣□□。

目瞪口呆地看著言執淡淡從地上起身,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角上的灰,冷淡的側臉死寂一片,他們眼裏除了驚恐還是驚恐。

言執很久沒有動過手,肌肉記憶在脖頸邊跳動,他抬手捏了捏後頸,眼角微垂掃了一眼地上的人,淡漠的眸色乖戾至極。

隨手撿起書包,他抬腳,若無其事地朝花園的出口去。

*

剛走出花園,尹拓的電話來了。

“晚上來不?”今兒張顯的幾個朋友要在店裏慶生,尹拓也要參加,但言執通常是不會在這種聚會上露麵的。想著這兩個周末他都是在店裏過的,尹拓便趕緊打個電話報備一聲。

誰料他淡淡說:“不來。”

“不來?”尹拓有些意外:“有新去處啦?”

言執:“回家。”

“回家?回什麽家……嗷嗷嗷!”尹拓很快反應過來,興奮地問:“跟姐姐和好啦?”

言執挑了挑眉,嗯了一聲。

“臥槽你速度可以啊!”尹拓聒噪得很,唧唧歪歪要聽經過。

耳邊浮現醉醺醺的女人貓一樣的哼叫,仰頭看他的時候,一向清冷的眸子變得嫵媚而勾人……

言執喉頭一陣發緊。

這種隱秘的事情他怎麽可能告訴別人?

輕描淡寫道了句:“沒有經過。”

尹拓嗅出他言語間隱約不為人知的愉悅,忍不住調侃:“喲,還不能說呢!”

見他來勁,言執冷聲道了句:“滾。”便掛了電話。

六點二十,街上的燈全都亮起了。

餘光被閃了一下,他側眸望去,是轉角對麵那間餐廳巨大的落地玻璃上印出這片繁忙的街景。

路邊的霓虹與餐廳內高雅的裝潢相得益彰,來往的人潮都在那扇亮晶晶的畫麵裏進進出出。

在這幅流動的景象中,隻有一個人的身影是定格的。

餐廳裏,窗邊的女人那張清麗的笑顏刺痛了他的神經。

握著手機的五指驀地收緊。

作者有話說:

是誰愛死了病嬌弟弟!——是我!(超大聲!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