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很想再見到你

醫院內部亂成一團, 在重症監護室門外醫生和護士正在進行工作的交接。

“現在少將的狀態怎麽樣了?”

“確認過脈搏和血氧,沒有問題, 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完全清醒過來。”

“嗯, 穩定下來就好,但這樣大範圍的創傷……”

那些聲音逐漸變淡,阿維爾猛地睜開眼, 冷汗幾乎要將身上有些破損的製服完全黏在他的身上。

青年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的胸腹處一道極大的傷口,雖然並未造成最糟糕的貫穿傷,但幾乎深的可以見到骨頭,現在隻是進行了最基本的縫合,紗布此時此刻整齊地裹著。

因為這樣咳嗽的動作,阿維爾的傷口又撕裂開來, 血色透過白色的紗布滲透出來, 光是看起來就非常恐怖。

阿維爾緩緩呼出一口氣, 他的眉間蹙起, 但並未因為疼痛發出任何的聲音:“……”

在謝思源被發配的那個星球上,他攔截住了簡成洲, 但對方執意要離開,加上謝思源同時安排了多個殺手, 阿維爾一時不察受到伏擊才會受這樣的傷。

看著白的發亮的天花板, 阿維爾放緩呼吸自行消化這些疼痛, 聽見外麵傳來的、並未刻意壓著的聲音。

“少將現在不宜情緒有太大的起伏,”門口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說,“你們最好暫時收繳阿維爾的終端, 不要讓他知道那個消息。”

“但是那位大人問起來怎麽辦?”年輕的女士的聲音, “阿維爾大人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妹妹。”

“那就說顏尋正在集訓地, 現在正在訓練中不方便和他說話。”

阿維爾艱難地將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來,他伸手按住自己腹部的傷口,目光看向門外,此時正好有一個護士推門走了進來,對方原本打算輕手輕腳地放下東西就走,措不及防就對上了帝國少將的目光。

護士發出一聲小聲的呼喊,她穩穩捧著手中的東西轉身叫住了醫生:“……少將醒來了!!”

馬上就有好醫生一聲蜂擁而入,阿維爾作為帝星寶貴的戰鬥力,這個星球上的醫療水準雖然沒有帝星好,但也是緊急調派了專家過來為他治療。

“您還是先躺下來比較好,您身上算是S級別的創傷,不宜進行任何的動作。”

阿維爾微微一頓,青年垂眸在旁邊醫生的攙扶下重新躺到了病**:“接下來要做什麽,傷口的縫合並不是很完全。”

他經常受傷,稍微一感覺就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如何。

“……”醫生沉默了幾秒,他由衷地對阿維爾的忍痛能力感到敬佩,“是這樣的,按照流程我們還是最先詢問一句,您是否需要進行機械軀體的更換?”

阿維爾搖頭,紅色的眼眸持續注視著白的發亮的天花板,兩邊的機械臂已經從床底下探了出來:“我不需要。”

按照現在的醫學水平,很多都是使用機械臂來完成,隻不過麵對的是帝國少將,幾名醫生還是要都在場應對狀況。

阿維爾說:“用人工縫合。”

人工縫合和機械縫合,兩種縫合方式各有利有弊,後者更加精密,之後傷口的恢複會更輕鬆一些,但中途可能遇上一些不可控的狀況,而前者則是速度更快,醫生的把控力更強。

隻是阿維爾在模模糊糊聽見外界說話的時候有不好的預感,所以他想要盡快地讓自己的身體恢複可以行動的狀態。

……最好是縫合完畢之後就能夠進行基礎的行動。

“那麽接下來需要對您身上的傷口進行深度縫合,”主治醫生站在旁邊低頭詢問阿維爾:“請問,是否需要為您注射麻藥?”

這樣大範圍的傷痛,麻藥的效果起碼也要半天的時間才能夠恢複清醒,阿維爾並未多想立刻就搖頭。

“不需要。”他說。

青年接過護士手中的咬合器械,他咬在口中防止因為疼痛咬到自己的舌頭——在星際時代卻要用這樣的醫療方式。

其實很多帝國的軍人都不會注射麻藥,最多也就是在手術完畢之後和一罐緩神的藥劑。

一方麵是在注射了這樣的藥劑之後對身體會產生一點副作用,另一方麵就是士兵們多數時候下一秒就要重新投入戰鬥中去。

更多的是沒有能夠上手術台的士兵。

而阿維爾身經百戰,他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傷痛,就算是現在的傷口比起以往大都沒怎麽在意。

幾個醫生對視一眼,在與對方的目光交匯之中都看到了一絲憂慮和敬佩,隨後手腳麻利地開始進行傷口的清理和縫合。

“請您保持時刻的清醒,”負責遞出工具的護士說道,“這場手術很危險,當然您可以相信我院醫生的水平。”

每一個人都顯得非常的焦灼,帝國的明星就在他們的手中,任何一個不注意的狀況都有可能導致他的隕落。

“手術刀。”

“止血鉗給我。”

阿維爾額角低落冷汗,他清楚地感覺到身上的所有疼痛感,青年目光有些渙散地想,現在顏尋怎麽樣了呢?

“這個傷口很奇怪,”左側的醫生說,他緊急按壓著傷口的上端防止血液快速流出,“不像是人類的攻擊能夠留下來的創傷啊……怎麽一直都在壞死?”

那一塊血肉正在用緩慢地速度向著周圍擴散,阿維爾的呼吸和脈搏都已經逐漸變弱下去,其餘的醫生也有些慌亂:“隻能將這一塊傳染源格調,但是現在打麻藥來不及……!”

另一個醫生迅速:“快,但不論用什麽辦法都不能讓阿維爾暈過去!”

護士承擔了這個責任,她的額角也有冷汗落下,她提高了聲音問:“阿維爾大人?您現在還好嗎?”

阿維爾口中咬著東西並未回答,但是他的目光渙散,顯然處於一個很危險的狀態。

護士的手微微顫抖,她頓了頓,手中遞出工具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大人,你現在可以聽見我說話嗎?……您的妹妹顏尋其實是蟲族王女而並非人類。”

被痛意折磨的幾乎要昏厥的阿維爾聽聞過剩這個消息微微睜大了眼睛,青年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他看向說話的護士。

護士驟然有種被草原上的狼盯上的感覺,她咽了口口水,繼續說了下去。

“血好像已經止住了,繼續!”

“大概要多久才能夠結束縫合?”

“還要三分鍾!”

護士肩上的重擔驟然加重,她對上阿維爾那雙攻擊性十分強烈的紅色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顏尋作為蟲族的王女,她的部族已經將宣戰預告的視頻發在星網上,是二皇女謝思源導致的,她對蟲族們的星艦進行了攻擊。”

她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非常清晰地表述出來告訴了現在病**正因為疼痛,滿額冷汗並且在微微顫抖的帝國少將。

一把手術刀將一塊腐肉給割裂,醫生動作迅速地將那些傷口縫合,阿維爾的肌肉在一瞬間完全緊繃起來,他咬住了牙齒口中的東西,呼吸變得極度不平穩。

疼痛打斷了青年的思緒,他本能地想要掙脫束縛逃離疼痛,又硬生生地克製住了自己的動作。

縫合在這樣的狀況下結束,周圍的醫生紛紛鬆了口氣。

“……顏尋現在在哪裏?”

阿維爾吐掉口中的咬合器,他竟然還有力氣問話,但其餘的醫生隻是站在一邊沉默不言,他們都被警告過不要告訴阿維爾顏尋那邊發生的事情,隻是剛剛的狀況實在是太過於危機。

確實如此,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顏尋那裏確實沒有音訊,現在帝星的人不會庇護二皇女。

帝國的構造下,人們更多地是在意自己的利益,由於這場禍事由二皇女的攻擊導致,現在焦點都已經聚集在了皇室的身上。

帝國的人們要求帝君盡快為這件事情做出一個交代,人類不能因為二皇女的行為全體陪葬。

而謝景竹這時候站出來說他會負責這件事情,帝君也緊急調派了一批軍隊機甲軍隊交給這位三皇子,務必要找到顏尋,並保證那名王女的安全。

這樣導致謝景竹在民眾內部的支持率竟然大幅度上升。

蟲族的威脅對於帝星的人來說竟然意外的奏效,阿維爾沉默著聽完了這一切,他伸手掀了被子似乎馬上就要從**翻起來。

一個女醫生立刻阻止了他的衝動:“我知道您和妹妹的關係很好,但是我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現在前去,三皇子殿下已經在找尋顏尋的蹤跡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好好地養傷,畢竟您的傷口是近幾年來受最嚴重的一次。”

阿維爾這樣的存在身經百戰,經驗在積累的過程中變得更多,很多時候都不會再受重傷……更何況並不是暗生物導致的創傷。

很顯然,有人想要對帝國的少將不利。

“這是上麵的決定,少將大人,您的本身對於帝國來說更重要。”

阿維爾沒有說話,醫生們被房間內幾乎冷的要掉渣的氛圍弄得更加緊張,最後看阿維爾沒有要反駁的意思,一句話都沒說立刻就離開這裏。

護士走在最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她覺得或許,這位帝國的少將並不會因此就放棄。

究竟是什麽樣的動力才會讓他在聽見顏尋名字之後,從那樣快要失去意識的狀態下緩過來呢?

阿維爾看著房門在自己的眼中關上。

蟲族。

兩個字在青年的唇間滾過一圈,他麵無表情地掀開自己的被子,伸手按在還會疼痛的傷口上,繼續無表情地站起來。

他的身形晃了晃。

阿維爾比起一般人對蟲族的了解更多,他不知道為什麽護士會在說話的時候提及這些,但顯然在他受傷昏迷的這段時間裏麵,帝星發生了劇變。

他不能在這個病房繼續躺下去了。

阿維爾從房間離開,他雖然動作比起平日裏要緩慢許多,但想要避開外麵那些醫生還是很輕鬆的。

傍晚護士推開門,打算給阿維爾換藥的時候就看見空****的病房。

被子被掀開,房間內還有沒有完全散去的藥品味道,床頭有一瓶開封但還沒有使用的藥劑。

護士心想自己的第六感果然沒有錯。

她捏了捏眉心,按下了旁邊的緊急呼叫按鈕。

“阿維爾少將離開了,請聯係總部。”

*

顏尋在飛船上度過了非常沒有意義的一天。

簡成洲平日裏不會說話,信息素是冰雪氣味的青年和他的信息素表現的一模一樣,隻有在顏尋發出聲音的時候才會淡淡地抬頭看她一眼,

和之前遇到的所有蟲族都不太一樣。

其餘的蟲族——比如搖光破軍,在和他們的接觸中要是不能夠看見表情變化,信息素也會將他們的心情暴露。

而簡成洲,他好像真的和冰天雪地一樣,沒有波動沒有起伏,任何的親密舉動最多就是換來他有些疑惑的情緒。

但是!在經過了幾次的實驗之後,他很快就任由顏尋擺布,也不會再詢問每一個舉動的意義。

顏尋咬著拇指曲起腿將自己縮在房間的沙發上,她心想這個蟲族怎麽這麽木頭,沒有注意到那雙異色的眼眸正在注視著自己。

簡成洲覺得有些混亂。

他從誕生起就是這樣的感覺,或許是胚胎沾染了別的蟲族的血液,又或者是本來就不應該活著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他無法感覺到自己與任何蟲族的連係。

和現在神經網上的這個蟲族王女也沒有。

他原本並不在意,一等蟲族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能夠掌控生命力——隻是一開始沒有掌握好,將那名王女的部族中許多個二等蟲族的生命力攝取,導致那個王女尖叫了很久,看簡成洲幾乎像是在看仇人。

那時候女王正在追殺王女,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是正常的。奇怪的是,簡成洲並不覺得讓自己的王女感到不舒服有什麽問題。

這和周圍的蟲族完全不同,他們將王女視作為自己的神明、願意奉獻出自己的生命,簡成洲原本以為一等蟲族會更好一些,但是並沒有。

於是不討好王女的一等蟲族就被封成了異類,在這個王女殘酷的伴生部族中,簡成洲都被封上了“冷血怪胎”的稱號。

冷血算是對蟲族的讚譽,簡成洲確實不是很在意。

他像是一個沒有定點不斷在漂浮著的蒲公英,更喜歡用人類的形象出現在宇宙的各處,也不願意和任何人類或是蟲族有著過過密的交集。

內心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讓他不要和王女過於親近,告訴他忠誠不應該給這樣一個存在。

但是很混亂,這個聲音時常模糊不清,很難辨別。

簡成洲順理成章成為獨行俠,王女給的任務就是讓他尋找別的王女的蹤跡。

其實要不是簡成洲連接在那名王女的神經網上,王女甚至要懷疑他還擁有在卵時候的記憶,要去投奔原來的王女。

——好在簡成洲並不知道他的主人其實是別人。

思緒轉回星艦上。

簡成洲現在看著盤腿坐在位置上的顏尋,莫名其妙的湧現出了一種類似於憐惜的情緒。

他難得輕輕皺了下眉,青年起身向著顏尋的方向走去,站定在椅子麵前,低下頭問她:“你以前…有沒有見過我?”

顏尋愣了一下,她反映了幾秒簡椿來在問什麽問題。

“……或許沒有?我失去了以前的一段記憶,而且有的話你應該記得更清楚吧。”

信息素像是暴風雪將至,顏尋還沒來得及感慨自己竟然能從一個味道匯總感覺到這麽複雜的氣息,覺得簡成洲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的生氣,但是沒有辦法知道對方為什麽要生氣。

莫名開始賭氣的青年壓下了混亂的思緒,他轉頭向著大門處走去,開門離開了房間。

顏尋:“……?”

怎麽還跟叛逆期一樣呢。

不過她並未追上去,覺得或許還是讓他自己稍微冷靜一下比較好。

但是當晚,顏尋在睡夢中感受到了雨的氣息。

王女猛地睜開眼睛,她想都沒想,身體本能反應一般掀開被子從**翻了下來,循著信息素氣息濃鬱的地方奔去。

雨後的氣息充滿著新生的味道,顏尋循著飛行器的走廊來到了出倉的門處。

簡成洲並未限製她離開飛行器,或許是因為自己有著很大的自信不會讓顏尋逃跑,少女伸手按下了門把。

宇宙沒有阻隔綻開在她的麵前。

呼吸都變得非常安靜,顏尋小心地抬步踏出了倉門,她抬頭看向上方,看見了坐在上麵的青年背影。

顏尋:“……簡椿來。”

這次她不會認錯人。

他察覺到倉門打開的聲音,循著聲音朝著這邊看過來。

簡椿來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青年就這麽坐在飛行器的外殼上,他的身後是一片星光璀璨的宇宙,宇宙中本應該是沒有風的,但是淡藍色的短發卻輕輕晃著。

顏尋和他對上了目光。

青年彎眸,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像是融解寒冬的春風,讓顏尋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瞬間就化解。

明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麵,但是顏尋還是表現的很熟悉,她小心地順著飛行器的外殼向上走,走到了他的身邊坐下。

“怎麽來了?”簡椿來問。

那雙異色的眼眸將顏尋從有些混亂的思緒中拉出來:“我還沒有問你怎麽在外麵。”

真是奇怪。

明明兩個人都是一樣的長相,但是僅僅是一眼就能夠看出兩個人的不同之處。

沒有陽光的照射,宇宙中稍微有些冷,簡椿來輕笑了一聲,青年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了顏尋的身上——縱使蟲族並不需要這樣的取暖方式。

顏尋曲腿,她將手搭在了膝蓋上,側過臉看向簡椿來:“我還以為你死了。”

簡椿來的目光從無邊的宇宙中收了回來,他溫和的注視著顏尋,須臾發出了一聲輕歎。

“我已經死了。”

他死在那一場逃亡中,女王親自將他的生命收割,原本想要破壞顏尋部族並未帶走的卵,卻發現是一顆壞死的卵。

而溫床將另一顆卵隱藏起來。

一個將死之人和一個未出生的卵,兩個被宇宙拋棄的存在。簡椿來覺得很可憐,他把自己最後的力量全部都灌輸進了那個卵中。

“可是你還在這裏。”

“我隻是還剩下了一點生命力而已…隻有在他情緒混亂的時候出現,你要記得簡成洲是你的伴生蟲族。”簡椿來說。“他的能力或許有一部分是我的能力的變種,隻是長時間這麽使用生命力……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

顏尋眨了眨眼,她並未表現的驚訝,隻是很平靜地繼續問道:“這就是他能夠大老遠就追尋到我的信息素的原因嗎?”

簡椿來輕輕嗯了一聲,青年的指節曲起,輕輕掃過麵前少女的臉頰,顏尋一動不動任由他觸碰自己。

“你過的還好嗎?”他突然這麽問。

隨後又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輕笑著跟上:“應該還不錯,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能和簡成洲打的有來有回…我很高興。”

簡椿來的聲音中有些落寞。

他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緒,突然感受到了玫瑰的氣息將他包裹。

顏尋說:“我一直都很想再見到你。”

簡椿來微怔。

他的臉上綻開一抹春日一般的笑容。

“那,給我一個擁抱吧。”

宇宙中的時間緩緩流淌。

那雨後的氣息漸漸淡了,顏尋沒有任何的動作,感受著他的消失,冰雪再次附了上來。

擁抱著的人冰冷冷地說道:“你一直在透過我看他?”

作者有話說:

好像要1w5收藏啦!發紅包慶祝一下噢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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