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第一夜(3)

“趴下趴下!”

其實這時候,對麵要是能夠發現我們早就已經發現了,不存在一群大活人拿著手電筒晃來晃去還看不到的。所以此時的趴下隻是多此一舉,但也算是心理上的安慰。

“這是幹嘛呢?”

此時所有人都知道眼前所看到的不是什麽正常玩意兒,總不能真是一群喇嘛埋伏在峽穀裏想要大半夜給我們一個surprise。喇嘛們跳躍著怪異的儀式性舞蹈,伴隨著悠揚低沉的誦經聲,讓人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按理說,這樣的情形,在這樣的環境與時間中,很容易給人以這是幻象的想法。但此時眼前所見所感,實在是太真實了,腳步聲,誦經聲,一點虛幻的感覺都不存在。

終於寧培平低聲說:“這是寧瑪派的喇嘛。”

寧瑪派的喇嘛,寧培平一提醒我就記起來了,搜索蓮花生的相關信息的時候看到過,寧瑪派是藏傳佛教諸多派係之中的一支,蓮花生對其貢獻重大,以頭戴紅帽為其典型特征。

一聲悠揚的號角聲貫徹峽穀,就如同來自地底深處,掩蓋過誦經的聲音與那些吹拉彈唱。在場所有的紅帽喇嘛和牛骨麵具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視線投向遠方的天空,他們點起火把,如同黑暗中密集的繁星,匯聚成為一條火龍,所有的喇嘛都站起身來,不再誦經,口中發出同一個音節。

這是一個怪異的音節,好像是類似於“風”的音節。難不成這群喇嘛還是秦粉,作戰前都要模仿秦朝的軍隊口呼“風”字以鼓舞士氣?

不對,他們憑什麽要說漢話?還是普通話?多半隻是音節相似而已。但隨著一聲又一聲鏗鏘有力的“風”,那股始終在滌**峽穀中霧氣的妖風越來越強烈了,最終將我們目所能及一直彌漫在峽穀上空的霧氣滌**一空。月光竟然從峽穀上狹窄的空隙裏灑落下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這句詩用在此處並不算貼切,但我在震驚之中腦海裏隻能在第一時間浮現出這句再熟悉不過的詩句了。

不識佛陀真麵目,隻緣身在山霧中……

原來那些站在霧氣之中的寧瑪派喇嘛,扛著一尊巨大的佛像,由於霧氣彌漫在峽穀上方,我們現在隻能看到這尊巨大佛像的一部分,下意識將之與周遭黑暗同化,等到霧氣散盡,火把亮起,我們才識得巨大佛像的全貌。

而我竟然認出了這尊佛陀,因為我昨天還一邊查資料一邊吐槽他來著,在那時候我看到過繪有其人樣貌的唐卡,這是蓮花生。

不對,這不是蓮花生,蓮花生不可能真的長得眼睛像銅鈴,臉盤子像太陽的,眼前這尊巨大的蓮花生法相和唐卡上的蓮花生都是信徒神化佛化之後的蓮花生的宗教形象。

喇嘛們整齊的“風”聲呼和突然戛然而止,一道道藏地經幡揚起,空氣中飄揚著經文的紙張,霧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從峽穀深處湧來,這是一支扛著佛像的隊伍,可我怎麽感覺這支妖異的隊伍是從地府深處走來。

隊伍緩慢前進,壓抑安靜,經幡飄搖,那尊巨大的蓮花生目光呆滯,似乎是投射向我們藏身的方向。

“往後退。”我低聲道。

我們還得繼續向一邊退,否則這支龐大的隊伍一定會發現我們。

九個人窸窸窣窣匍匐在地上退去,潮濕寒冷的地麵打濕了衣襟,霧氣凝結在頭發上,我們顧不上這麽多,隻能向後退。

隊伍越靠越進,那尊佛像的壓迫感也越來越重,我甚至無法想象下麵那些喇嘛是如何扛起這麽重的佛像的,難不成那玩意兒裏麵是空心的?佛像雖是木胎泥塑,但那雙眼睛始終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覺,讓人不想與之直視,卻又忍不住去關注他。

終於,我們退無可退,身後是一塊從山體上滑落的巨石,我斟酌了一下距離,隻要喇嘛隊伍中外圍的喇嘛有點團隊意識,就不會踩到我們身上來。

我低下頭,感受到就在距離我頭頂不到一米的距離,有人走過。

他們到了。現在最好的情況就是這支詭異的隊伍直接走過去,給我們調整商量的時機,最壞的情況就是他們發現我們了。

喇嘛們沉默無聲地就在我頭頂前方走過,沒有出現任何多餘的問題。我屏住呼吸,這是下意識的行為,因為我甚至能夠感受到經幡從我頭頂上劃過,帶起一絲絲的涼意。

正當我以為他們就要離開時,那群整齊緩慢的步伐聲卻出現了變化,就好像是在變換隊形,什麽向左轉向右看齊前隊變後隊之類的。

難不成他們還要做一套廣播體操?我瞎幾把想,也不知道是第幾套。

我仍舊低下頭,屏住呼吸,過了一段時間,腳步聲消失了,我稍微抬起一點頭,暗自叫苦,這群人站在我麵前了,而且隊伍好像已經調整到正對著我們。我咬牙忍住站起身來向後跑的衝動,身後其他人也沒有什麽動靜,我都快以為他們消失了。不過如果他們突然消失了的話反倒有可能是一個好的象征,因為這象征著我所身處的環境多半是夢境或者幻覺,如此一來解決眼前困境的辦法也就多了許多。那些臭寫網絡小說的不都愛用這種寫法麽。

很快重陽捏了捏我的小腿示意他還在。我暗歎一聲好孩子,這是他在家給我捏腿時候的手法,造不了假的,隨之又感歎一句都是群老油條了,這麽沉得住氣,連方近月這種慫包也能忍得住不跑。

現在的局勢就是,我們一行九個人基本上是在自欺欺人,那幾百個扛著蓮花生的喇嘛正對著我們,隻要是正常人都能夠看到我們的位置,但這群臭念經的就是一動不動,我們這群慫貨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突然想到,我們這個姿勢,好像是一種五體投地的崇拜佛像的姿勢。

他媽的,原來不是為了做廣播體操,而是為了更好的占我的便宜。

“怎麽辦——”寧培春在後邊壓著嗓子道,“他們要閱兵還是要做操啊。”

隨之又傳來了胡啟南冷靜的聲音,“不要再觀望了,我們緩慢起身向後撤。”

李元一低聲吃吃笑道:“萬一我們一跑,他們就追殺呢?”

我低聲道:”這群喇嘛似乎是在做一個儀式,他們應該早就發現了我們,但是卻不能動,仍舊在按著儀式的既定流程向下走。“

儀式感強烈,言下之意,既然先前沒有對我們做什麽,之後也可能不會對我們做什麽。

“小寧——”李元一抬高了一點音量,我以為他想到了什麽,凝神去聽。

“你怎麽幫他不幫我?”

他媽的,我暗罵一聲,這時候是搞這些狗屁事情的時候嗎?

“走吧。”我低聲道,“再爬下去就要冷死了。好像有電風扇在吹我似的。”

重陽道:“不是好像,是真的有。”

我愣了一下,是的,的確是有一股風,那是一道悠長的風,從斜上方吹拂下來,風力越來越強,隱約夾雜著腥臭的味道,終於,風戛然而止。

我愣了一下,下一瞬,風從反方向刮過來,其中還伴隨著一聲悠長沉悶的沉吟聲。

我腦子轟的一下,這他媽的不是風,這是呼吸。肺活量巨大的呼吸。

那個方向,那個方向,我頭頂的那個方向除了蓮花生的塑像還有什麽?

蓮花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