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到青藏去(7)

寧存胥在青藏高原上等了四十年,這是他為寧汗青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用寧存胥本人的話說,他還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工作,那就是盡力培養了八個接班人,其中又以寧培平與寧培春最成器。

說起寧培平,我又問寧存胥,知不知道年初的時候有人來找寧培平,要他帶路去洛紮縣。

寧存胥先是愣了一下,";年初的時候去洛紮縣,那時候的天氣……“

話還沒說完,寧存胥就反應過來,“那隊人有問題?”

我歎了口氣,感情寧存胥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說來也是,四十年的時間,不可能時刻警惕注意身邊的情況,尤其是到了晚年終日就是些雞毛蒜家長裏短,疏漏過重要的信息也是情有可原。

“勞煩四伯帶我去看一下族譜和族誌。”我站起來說。

寧存胥站起身,從身上藏袍裏掏出手機來打開燈光,我跟在他後麵向宗祠後麵走去。

後麵有一間擁擠的雜物間,裏麵堆積的東西都不知道是從哪朝哪代留下來的,滿是灰塵,寧存胥說:“我接手的時候,這些東西就在這裏了,我看過一下,都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我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木製品,形製各異,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其他還有一些倒是隱約能夠猜出來大約是祭祀用品。我湊過去仔細看了一下,在其中找到一麵木框的銅鏡,鏡麵上已經積滿了灰塵,我擦去上麵的痕跡,鏡麵早已經坑坑窪窪,人臉顯露在其間就像是哈哈鏡之中的效果,翻了一麵,木質北麵有燒灼過的痕跡,我皺了皺眉,把銅鏡放回去。

寧存胥從角落裏麵拖出一個大箱子來,從身上掏出鑰匙打開以後,又從裏麵提出兩個小一些的皮箱子來,我問他:“這就是寧汗青當年要你拎的那兩個箱子嗎?”

寧存胥笑了笑,“是的。”

我將視線放到那兩個箱子上麵,除此以外,大箱子中還有一堆破破爛爛的古製書冊,想來就是青藏寧家的《族誌》了。我對族譜不大感興趣,最重要的是族誌中記載的這一脈寧家的經曆。

我彎腰把大箱子拖到外麵去,兩個人就那麽坐在寧家的列祖列宗麵前,翻看他們當年那些破事。

結果仔細一看這一摞書冊,心中就涼了一半。這些族誌有一部分有過被燒灼的痕跡,頁麵都已經焦黃,其中最慘的一本直接被橫著燒完了三分之一。

結合之前看到的那麵銅鏡,我大致已經猜出來,青藏寧家當年應該經曆過一場火災,此後他們留下來的許多東西都被損毀了,其中就包括了族誌。

我拿起其中一本,大致看了看,大致是講述寧家在貢嘎的一支,有一個族人參加科考,考上了舉人的事情。之後還有什麽擴大家業,經營田畝,擴大莊園,豢養農奴一類的發家史。

這一整本就寫了這麽一個封建主義地主老財剝削農民階級的血淚史。再換一本,還有什麽林芝一脈的寧家子弟下山經商,成一方巨賈而歸,大修祠堂的舉動,還有什麽族人成為喇嘛教高僧,合一族之力修了一座喇嘛廟,過兩年竟然垮了了之類的事情。

最後才在那本被燒得最慘的族誌中找了我想要的隻言片語,是在講述寧家親緣疏近的別冊中提到了一句,“自東遷以後。”

這一冊就是講那個地主老財的貢嘎一支,所謂自東遷以後,也就是自貢嘎的西邊遷移而來的。除此貢嘎以外,各家分支就沒有比貢嘎更加西邊的地方了,也就是說,青藏寧家可以追溯到貢嘎的更西邊,應該也就是明末上高原以後,最初落腳的地方。隻不過記載了這一段經曆的早期族誌被焚毀,也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沒有再修,等到清晚期,族誌也就停止修撰了。

說來說去,還是要跟著顧棠走,他不久是自貢嘎往西邊去了嗎?

最後明確了方向,就沒有再有過多的耽擱。出去以後胡啟南就看著我,兩個人都是了然的樣子。

“出發嗎?“他問我。

我笑了笑,“做當年沒有做完的事情?”

“理應如此。”

我幽幽笑了一聲,“能夠多快出發,就要看胡特助提前做了多少準備了。”

“準備還是充分的,現在也就可以出發了。”

我毫不意外,胡啟南就是寧學軍與寧山的代理人,寧山缺位以後,就由他來推著我繼續向前走,他所知道他所準備的事情比我要多得多。

寧培平又送我們回了他的酒館們口,此時酒館前的空地上,風馬旗邊,已經停了三輛越野車。

我們從寧培平的花裏胡哨導遊車上走下來,那三輛越野車車門打開,從上麵走下來三個人,我粗略看了一下,其中的人竟然還有人認識。第一個人隻是有一些眼熟,稍後才回憶起那張臉來,這不是在濕蛟湖底,震驚我半天的那個“開膛手”嗎?叫寧什麽來著?

“寧礪鋒。”他笑著對我伸出手。

我和他握了握,“鋒是鋒芒的鋒?”

他似乎有些奇怪我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說,“是的。”

我家夥,我心中感慨了一句,難怪能做開膛手。

寧礪鋒又去和後麵的重陽握手去了,估計也是死後餘生見到熟人時候忍不住。

至於後麵那個人,穿一身黑色夾克,鼻梁上騷包地架著一副墨鏡,見到我先是裂開嘴笑了笑,“又見麵了。”

這個人就更熟悉了,就是影子寧汗青的養子,李元一。

我說,“這身黑夾克,挺久不見你穿過了。”

“是啊。”他狀若感慨地歎了一口氣,“上一次穿還是在筮族地宮的時候。“

“為什麽這一次又要穿了呢?”

“畢竟要有始有終。”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貌似意味深長了一句。

跑到後麵去和重陽勾肩搭背了,重陽滿臉嫌棄的樣子,但也沒有抗拒。至於第三個人,我就不熟悉了,應該也是寧家的某個人,是一個中年男人,滿臉胡子,臉上倒是掛著笑,但明顯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他和我握了握手,也沒有多的言語,就慢慢踱步到胡啟南身邊去了。

我大致也能感覺的出來這人的態度很是疏離,估計是覺得我年輕之類的,我也沒放在心上,一行人寒暄了一會兒,我看寧培平和寧培春也把手機收起來,站在後麵,寧存胥弓著腰走上前來,“這一次,我就不能跟著去了,培平和培春都是能做事的,就讓他們帶我走一趟吧。”

我彎腰在他身邊說道,“保重身體。”

他低聲笑了笑,“老了,再怎麽保重身體,也不過是如此了。”

我一時無言,他向後走了幾步,還是問道:“你爺爺,真的死了嗎?“

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等待我的回答,隻是挺了片刻,就繼續向回走去,不再回頭。

一行一共八個人,三輛車倒也寬敞,我和重陽上了李元一的車,我看著那個漫不經心駕車的背影,這個人是影子寧汗青的養子,之前以李元一為代表的影子寧汗青一直遊離在寧家之外,這一次李元一出現在胡啟南的隊伍中,是否說明影子寧汗青與寧家正式合流了?

李元一開著車,似乎是從後視鏡裏看到我在打量他,說:“又在琢磨什麽呢?”

我在琢磨你開車帶墨鏡會不會翻車。

李元一哼笑一聲,一腳油門,“我車技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