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到青藏去(2)

也不管到底是試探還是出氣了,總之兩方現在說明了身份,雖然不一定是友,但也稱不上敵了。

“都吃了晚飯嗎?找個地方吃一頓?”

那群人見我這麽好說話,倒是或多或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這群人臉上都有這麽一坨高原紅,這也死是我能夠想清楚他們身份的一個重要提示,青藏寧家嘛,你們沒有高原紅誰有高原紅。

一路上倒是沒有多說什麽話,我見他們好像囊中羞澀的樣子,打車的錢都是我出的。做綁匪做到這份上也是沒得誰了。

找個地方開了個包廂,這時候我才仔細數了數,包括寧培平在內一共是八個人,都是培字輩。

說起輩分這個現在看起來似乎很過時的東西,我倒是來了興趣,“你們當時說,我也是培字輩,那我本來應該叫寧培川裏?”

這名字一下就變土了,我心說。

他們當中應該是以寧培平為首,說話什麽的也都要先看看寧培平再說。其中一個叫寧培春還是寧培什麽的說,“都是族中老人算出來的,對著族譜算了大半天呢,不過分家之後你們都不用以前的輩分了,所以你

們這邊的輩分有一點亂。”

寧培平說:”而且現在即使是我們那邊,還在用字輩取名字的也不多了。“

我看他神色之中或多或少有些落寞,反而來了興趣,”怎麽說?”

其他人紛紛歎一口氣,寧培平說:“年輕一輩中,還在用輩分的,就是我們這八個人了。”

原來,這青藏寧家雖然不能說衰落了,但也和南洋寧家一樣,族內知道長生計劃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了。甚至青藏寧家這個概念都已經不存在,大多數人又重新走出去,去自己討生活,在更溫暖經濟更發達的地方定居下來,不再與族內聯係,他們的後代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祖先來自青藏。

至於宗族,進入現代社會以後,宗族的力量就被極大的削弱,曾經人們依托於宗族是因為需要依靠宗族的力量,現在人們不需要宗族就能夠過得很好,因而宗族也就逐漸消解。

所以即使青藏寧家在西藏還是有一部分族人,但族人與族人之間的聯係被削弱,宗族的凝聚力也趨近於無,除了人丁衰落了的主支,其他分支已經不知道長生計劃的存在。

聽完寧培平略帶黯然地講述,我表麵上不動聲色,實則暗地裏點頭,對嘛,這才合理嘛,這才是真實的現代社會嘛。怎麽可能會有一個龐大的家族會為了一個無稽的長生計劃而守在青藏高原上麵,他們不要吃喝嗎。這種逐漸消亡失去傳承才是正理。

至於說現在殘存的這一些人,都是青藏寧家運氣好。

因為他們與濕蛟之國、西南白家、北京寧家、南洋寧家、四川方相士都有很大的不同。濕蛟之國和西南白家是因為血統原因,不得不抱團取暖,所以宗族尚且存在比較大的控製力,其中又以西南白家尤甚。可以預測的是,等到他們之後徹底融入人類社會,身份的危機消失,白家宗族也會自然而然瓦解。

北京寧家則是因為有寧汗青和寧川兩個強人組,這是一方麵。進入現代社會以後,寧山能夠拿山川地產對族人進行利益捆綁,這是另一方麵,也是關鍵的一點,現代社會花花世界迷人眼,要是沒有足夠的利益輸送,讓族人活下去活的更好,別人憑什麽和你一直綁在一條戰船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早就南下搬磚北上挖煤去了。

南洋寧家就更不用說了,也是利用利益捆綁,但是族內已經完全不知道長生計劃,不提也罷。

四川方相士則是脫離了宗族的概念,幫派的成分更加重一些,在港澳地區混社會,也是不提也罷。

總之,青藏寧家一方麵喪失了長生計劃作為信仰號召,說實話這個信仰很扯淡,現代社會沒人會信,另一方麵又不能為族人提供足夠的支持與幫助,而青藏高原又是苦寒之地,不散夥就奇了怪了,所以說他們能夠撐到今天,還能找出八個培字輩的年輕人來接我,算是他們的本事。

寧培平說著說著,喝起酒來,“其實也就是近三十年的事情,以前大家都苦的時候,族人反而能夠挨下去,但是眼見者信息傳遞越來越迅速,族人都看到了外麵的花花世界,交通也這麽發達,很多人就一去不返了。”

寧培春歎了口氣,“這就是現實。

是啊,這就是現實。在更高效率的物質生產、交通運輸、信息傳遞的現代社會,在物質利益與精神文明洶湧的新世紀,那些依托於過往社會的,宗族、村社、風俗、工藝乃至信仰,都被一層一層的削弱,宗族的概念收縮到親戚,村社的概念收縮到鄰居,風俗所剩無幾,人們更喜歡法定節假日,工藝失落成為物質或者非物質文化遺產,至於信仰,則普遍隻剩下那大部分人為之奮鬥一生的字眼。

不能說這是一個不好的時代,應該被淘汰的事物就讓他淘汰,隻不過是有一些遺憾罷了。所以說人心不古這個成語,每個時代都會有人在哀歎提起,但又無可耐何,因為時間總在流淌,新時代總會到來。

這時我倒很好奇眼前這八個人,“你們現在是靠什麽為生?”

寧培平說:“當向導,當腳夫,有很多來我們這邊旅行或者想要探險的人,需要熟悉地形的土著,也就我們族裏還剩下一些熟悉雪山地形的人了,還給他們抗抗行李裝備什麽的,所以還能過下去。";

";那你們以後還會讓你們的子女,按輩分取名嗎?”

寧培平看了看我,堅定地說:“我以後也會給他們像你一樣取兩個字的名字。”

寧培春接著道:“我要讓他們讀大學,過自己的日子,不能像我們一樣在那邊做一輩子的苦力活了。”

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青藏寧家很快也要與長生計劃斬斷聯係了,就像南洋那支一樣。可我們北京這一支,又應該如何自處呢?

“那你們這次接我去你們那邊是為了?”

寧培平吃了口菜:”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族裏的老人想看看你,然後把該了的事了了,以後咱們就過自己的日子了。";

寧培春嘿嘿笑了笑,“就是現在遊客挺多的,被趕出來掙不了錢還要往裏麵搭錢,所以心裏有氣。”他又接了一句:“所以不是針對你。”

一頓飯吃完,那八個人都喝了挺多,席間也就寧培平和寧培春的話多一些。吃完以後他們說自己找了地方住,明天再去找我。

我和重陽兩個人打車回去,就著夜色走在樓下的小路上,“以前我一直以為我就跟小說裏的男主似的,現在才發現,這還是一個現實的世界。”

重陽沒有多說什麽,他明白我的意思,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裏,無論你背負了多少曆史遺留下來的東西,都最終要消亡,無論是寧家還是白家。

到家給胡啟南打了個電話,說了今天的事情,他倒沒有意外,顯然早就知道這群人會來,但是對他們假扮劫匪來試探我,卻是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到了此時此刻,我卻突然又記起來一件事情,既然這八個人,都是在西藏討生活的,人,青藏寧家族內對長生計劃的控製力幾乎趨近於無,那他們是怎麽知道用顧棠的事情來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