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背叛與獻祭與背叛(2)

我和寧三對視一眼,現在遙遙回想,當年的筮族地宮之行,魚龍混雜,各方隱藏多年的勢力粉墨登場,即使許多人不知道地宮之中到底有什麽東西,但大致也是奔著那個東西去的,不死圖騰的最後一顆成熟的果實。

那顆果實最開始被高峽取走,李元一留了後手,最後應該是在這個人手上,隻不過為什麽又進入了我的體內……

想到此處我不僅想要冷笑一聲,那次從筮族地宮回來以後,我不是回北京吃了飯麽。現在想來,難怪李元一多方互我性命,此人與寧家糾纏不可謂不緊密,根本就是寧家安排在外的人。

而大興安嶺隴山之行,寧川一分為二,我不敢一廂情願地認為這隻是一個意外,畢竟,寧山當下生死不明,今後的事情還要有人做。

寧家不能絕後不是。

想到此處,我也沒什麽心情再多說話了,與寧三對視一眼,都在各自眼中看到了心灰意冷。白夜也不是個腦子轉得慢的人,他滿臉驚惶地看著我與寧三,顯然是明白過來,寧家手上竟然捏了三個伏羲劍容器,重陽自然不用多說,就連自家小兒子,都狠下心去變成工具人,隴山走一遭以後,這工具人還直接變成兩個。

重陽默默站在我和寧三身後,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安慰,可我和寧三又怎麽會想要他的安慰呢,都不過是同病相憐的人罷了。

頭頂的聲音猶自在繼續說話,“你們繼續向上攀爬,上方有一血池,我已打開其中命門,隻要又一枚伏羲劍容器投入血池獻祭,我體內氣血自然會被引出,到時候,便可以為你等所用了,但是,隻能救一個。”

七人不多言語,順著那聲音的指引,繼續在女神像內部攀爬,很快,一股血腥味傳來,燈光照射而去,一道道粗大的血管網絡自上方垂落下來,血管那一頭自然是連接著那枚巨大的心髒,血流隨著心髒的鼓動而在其中洶湧。至於血管的這一端,則是緊密纏繞成一個巨大的巢穴,想必,那血池就在其中了。

這濕蛟之母,全身血肉已經與這尊神像融為一體,隻剩下心髒與部分血管,還有血池**在外,自然是動彈不得,唯有一死可以求得安寧了。

然而此時,那原本已經沉寂下去的聲音卻又再度在頭頂上響起,隻不過距離似乎要近了許多,那怪異的嗓音竟然帶著笑意,“對了,你們人類中,有一個著名的故事,叫做最後的晚餐,講的是耶穌與他的十二個門徒。”

眾人一時愣住,都是不知道最後了還有什麽幺蛾子。

那聲音繼續說了下去,“耶穌與他的十二個門徒坐在一起,共進最後的晚餐,席間,耶穌憂鬱地說……”

那聲音中,笑意更甚了,”你們之中,有一個人背叛了我。“

耶穌典故說到此處,濕蛟之母最後說,“因而,在你們做出最後的抉擇之前,首先應當將你們當中的叛徒找出來。”

話音剛落,重陽突然飛撲向我。

我的第一反應是,這小子怎麽可能是叛徒?

但我此時躲閃不及,被他帶倒在地。整個人都摔得七葷八素。但幾乎是在同時,我聽見了一聲槍響。

一時間槍聲接連響起,寧三跑過來拖著我狼狽地縮到角落裏麵去。重陽早已經一躍而起,兔起鶻落之間,人已經是幾米開外。

而我身上一陣陣劇痛傳來,但也終於反應過來,對我開槍的人是誰。

白夜。

懸回堂。

我無暇顧及身上的傷勢,隻見重陽幾乎是瞬息之間便衝到了懸回堂那幾個持槍的夥計身邊,在半空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躲過瞄準他的槍口,右腿順勢側踢,一個夥計應聲倒地,跌落進黑暗之中。

重陽借著身體下落的力道,左臂手肘擊打在一名夥計喉頸,那人慘叫一聲,竟然當場噴出一股血來。

但重陽身上終究沒有武器,最後一名夥計卻是一槍擊中重陽左臂,重陽順勢半蹲在幾米處,捂住傷口,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白夜與最後一名夥計抬起槍口,便要開槍。

寧三早已經準備好,想要衝出去幫忙,白夜卻另一隻手幾乎瞬間便掏出一支手槍來,打中寧三膝蓋。

而下一瞬,一個人影從黑暗中飛撲出來,最後一名夥計頸骨一聲脆響,伴隨著慘叫,便再無聲息。白夜反應也是很快,退後幾步,對那突然竄出來的黑影開槍,卻臉色突然一變,退後幾步,痛呼一聲,兩隻手槍脫手,手腕處已經是血流如注。

終於我才看清楚此人。

李元一。

又是這個被我時刻警惕作笑麵虎的人,他慢悠悠撿起白夜脫手的手槍,對我和寧三吹了聲口哨,“怎麽樣,上次嫌我一槍爆頭,這次打哪裏?”

我和寧三各自連苦笑都無,先是高峽,這次又是白夜。李元一是要把我身邊的人殺幹淨嗎?可是這些事又不怪他,救命之恩如何敢怪,那我該怪誰呢?高峽嗎?白夜嗎?

我看向白夜,發現他此時竟然也看著我們,淚流滿麵。

李元一等得不耐煩,隨手開了兩槍,一槍打在白夜腹部,一槍是胸膛。

“行了,”他說,“有什麽話,還有時間說。”

說完,他慢悠悠點一支煙,饒有興趣蹲重陽旁邊去,一邊看著我們,一邊問整理傷口的重陽要不要來一根煙,有沒有瓜子。

白夜吃了兩槍,早已經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喉嚨裏赫赫作響,顯然是在盡力呼吸。

而我此時終於注意到,即使有重陽舍命來救,我也在剛剛的第一輪射擊中身中兩槍,也是一槍在腹部,一槍在胸膛,但情況卻又比白夜要好一些。

寧三拖著我,兩個人挪到白夜旁邊,白夜偏著頭,睜著兩隻眼睛看著我們,“小寧爺……”他說。

我感到體內熱量正在流失,沒有太多想說話的欲望,就閉眼不去看他。寧三便坐在地上和白夜說話。

“你也是濕蛟嗎?”寧三問。

“是。”

“整個白家都是嗎?”

白夜慘笑一聲,“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顧南山說的那個白阿買,就是白家人嗎?”

竟然還有這一層,看來白家老早就已經盯上越南長山山脈,整族上下,怕已經都是非人。

“你是我從小的朋友,也算是患難之交,互相經曆過生死的。”寧三說。

白夜虛弱的聲音中,帶著哭意,“可我從小就是濕蛟,我們與人類一般無二,我們也有生老病死,也有喜怒哀樂,你寧川,從來都是我的朋友。”

寧三淡淡笑一聲,“那今天的事情,又算是怎麽回事呢?”

白夜聲調抬高看一些,“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走到如今這一步,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我們一起上過學,都有各自的理想與抱負,都會因為贏了一局遊戲開心,也會因為和人吵了一架而悶悶不樂。寧川,我是想說,我與你,我和男生你們!從來便沒有什麽不同,我們隻是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我們隻是想活下去啊,可我們總是被當做異類,到如今竟然還走到了舉族滅亡的地步,那我又能夠怎麽辦呢?這些年,海裏麵這麽多垃圾,這麽多廢水,海裏那些被你們視為怪物的怪物們,他們真的活不下去了,他們真的活不下去了……“

到最後,白夜已經氣息奄奄,寧三和我都沒有再說話。

白夜卻是仍舊在說,“我有一個女朋友,你記不住名字的那個……”

“晴晴。”寧三說。

白夜釋然一笑,“你還是記得的,隻是喜歡拿我開玩笑,你從小就喜歡拿我開玩笑……晴晴,還在重慶,你告訴她,我死了,不用等了,不用等了……我來越南之前給她的的那張卡,她隻管拿去用,”白夜輕笑一聲,“原本就是給她準備的。”

“我記下了。”寧三說。

白夜仍舊在絮絮叨叨,大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哀,“小寧爺,如果不是你走到這一步,我們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的,我們是……”

言未訖,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