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2)

繼續向下,經過一段時間的虛無黑暗以後,第三幕的石雕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

那尊伏羲劍碎片化為的人首蛇身女神像誕生靈智,並且她的體內孕育了後代,也就是濕蛟。濕蛟們由少到多,由弱到強,一邊供奉著慈祥偉大的神明,一邊創造輝煌的文明,他們也推出了自己的始祖人物,這些人物或是創造語言,或是開辟家園,總之都是對這個族群有決定性的推動作用的偉大人物。此間亦有戰爭,也有過衰落與自強,生生不息與同類相戮,一如人類的曆史。

而當我們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這些以絕佳的雕刻技巧,就好像是懸浮在黑暗中的時刻卻戛然而止。

最後一批雕塑,尚未完工,濕蛟們的一代首領的下半身還是一塊巨大的粗糙岩石。

我大約知道了,因為這個時候,巨變發生了。

濕蛟之國被抬升出海洋,進入陸地中。

“很奇怪,地質運動不應該是很緩慢的嗎,這個過程可能要持續幾百萬年,濕蛟原本可以發現問題後,在海底另尋棲息地。”白夜說。

寧三看著濕蛟們的爛尾工程,“也就是說,從海底出現在陸地上,是驟然之間的巨變,極短的時間內就發生了,濕蛟根本沒有提前意識到這件事,所以他們的文明敘述工程,才會戛然而止。”

因為脫海入陸,給文明帶來的是斷層式的下跌,整個祖地由於都是適應海底而修建的,根本不適合濕蛟居住,因而他們不得不在第一層祖地上修建了第二層。但此時他們在輝煌的海洋時期積累起來的卓越建築文化,在陸地上百無一用,甚至,他們還失去了繁衍後代的能力,這個曾經顯赫一時的文明驟然之間退化到原始社會的蠻荒階段。

我們看著下方的黑暗,究竟是什麽導致濕蛟文明的戛然而止,又是怎樣的一股力量,使得整個濕蛟祖地驟然抬升到陸地上來。

石柱仍舊在向下延伸,階梯也一直在盤旋向下。

再一次打破隊伍沉默的,是重陽。他的話一向不多,但一般說話就是發現了什麽東西。

“你們覺得,這個階梯,是由地底向地麵開鑿的,還是由地麵向地下開鑿的?”

這倒是個有意思的問題,石階的出現時間是濕蛟文明的陸地時期,那麽最有可能的是由地麵向地下開鑿,有人想要下去。

“為什麽不能是地上地下同時施工,雙倍快樂。”白夜說。

“都能運這麽多人下去開鑿石階了,那開鑿石階的意義又在哪裏?”寧三問。

白夜狡辯,“也許他們就是想多修幾條路呢?”

重陽嘚嘚瑟瑟笑了笑,“我倒是能夠看出來石階是怎麽開鑿的。”

“哦?”我打量著他,“乖兒子給爸爸講講。”

“給爸爸我也講講。”寧三迅速跟上。

重陽氣得一口鋼牙咬碎。本來他對爸爸這個梗沒什麽概念,但後來我給他開了個喜馬拉雅會員聽郭德綱,之後就再聽到我自稱爸爸就很不高興了。

笑話,你以為我會員真就是白開給你的,最後還是要讓我快樂啊。

好兒子終於不再嘚瑟,開始講他發現的細節。

“你們看石階開鑿的時候留下來的痕跡就知道了啊。

他指給我們看,原始的開鑿技術,就是一手鑿子一手錘子,一個人蹲在那裏鑿,重陽說,”你們想象一下,假如這個工匠是從上往下開鑿,他的身下是尚未開鑿的石柱,身後事已經開鑿的石階,他可以蹲在已經開鑿的石階上鑿石頭嗎?“

“可以啊。”白夜嘴快,接了句。

“不可以,”重陽斬釘截鐵說,“一者,他的身前是實心的石柱,根本沒有足夠的施力空間,二者,他這麽蹲著開鑿,頭重腳輕,很容易一頭栽下去。”

“那就隻能麵向石柱,由外向內開鑿每一級石階。”寧三若有所思。

“沒錯。”重陽說,”鑿子會在石階的縱麵上形成兩種鑿紋,一種是寬紋,一種是窄紋。開鑿者麵向哪一個縱麵,哪一個縱麵上形成的鑿紋就是寬紋。“

石階有兩種縱麵,一種是石階本身的縱麵,一種是與石柱相連的縱麵。如果開鑿者是麵對石柱開鑿,那麽石柱縱麵應該是寬紋,石階縱麵上是窄紋。

想通了這一點,我們連忙招呼後麵的人停下來,隊伍前麵幾個人蹲下看石階的紋路。

結果恰恰相反,石階的縱麵是寬紋,石階與石柱相連的縱麵是窄紋。

也就是說開鑿者是麵對石階縱麵開鑿的,由下往上開鑿時才會采取這樣的角度。

“好家夥。”白夜喃喃自語,“感情不是有人想下去,而是有人想從下麵出來?”

而且重點是,濕蛟祖地,為什麽會有人類存在?

隊伍繼續向下,一路上的石階上的紋路都是一樣,石階本身的縱麵上是寬紋,靠近石柱一側的縱麵上是窄紋。

原本逐漸明朗的事態似乎又開始模糊起來。

終於,原本空虛的黑暗中出現了一些別樣的事物,石柱也終於到達盡頭,隱隱有浩浩****的水聲傳來。

腳下終於踩上平地,一直懸著的心才緩慢落下來。

眾人循著水聲走去,寧三往前方的黑暗中發射了一枚冷光彈,照亮的遠方的空間,一張女性的麵孔在頭頂的黑暗中被照亮,麵含慈悲,注視著此間來客。

也是一尊巨大雕塑,寧三又發射了幾枚冷光彈,那尊雕塑的大致輪廓才在遠方的黑暗中顯現出來,那是一尊人首蛇身的女神像,就是濕蛟起源中的濕蛟之母的雕像了,那個要我殺死她的女子可能就在那邊。

順著這條地下河的方向,就可以到達女神像。

我們從高處一路向下走,我和寧三的臉色逐漸變得不大好看,重陽也是一臉凝重。

這條河,實在是太過眼熟了。

夢魘一般的大興安嶺之行,詭異的山嶺,妖異的地下河,那條地下河紅色的河水,蜿蜒的河水,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眼前這條河流,竟然和我腦海裏那條地下河無比想像。

每一個彎道,河水的顏色,河水的寬窄。

要說不同之處,就是越南與大興安嶺降水量不同,水流的流速有所差距,還有眼前這條河流沒有躺在河**的那具無頭巨人的屍體。

我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幾乎就像是回到了大興安嶺的地下一樣。

“我不是做夢吧……”我喃喃自語。

白夜湊過來,“怎麽著,這位小寧爺,這地兒眼熟?”

“我他媽可太熟了,我就是從這裏出來的。”白夜隱約明白了我話裏的隱含之意,臉色變得不大好看。

“我們到底是在哪裏,我們還在越南嗎?”我問。

“還在。”寧三也有一些恍惚,“沒有地窺的屍體,多了一具女神像,也許,也許隻是巧合,我們走近點去看看。”

一行人加快步速,從高低上下來,幾乎是跑向那條地下河,的確不一樣,大興安嶺地下那條地下河邊上沒有這麽寬闊的一片平原灘塗。

也沒有……

灘塗上的累累白骨。

我們先前被河流吸引了注意力,沒有仔細看其他地方,走進之後,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河流旁邊這片巨大的灘塗平地上,堆滿了白色的屍骨。

就好像是一片白色的原野,骨骸在其間搖曳。

我們止住腳步,白夜看著麵前的白骨喃喃自語,”這些都是人類的屍骨。“

寧三低聲說,“看來,那群想要從地底出去的人類,就在我們眼前了。”